21
轉眼十天過去,我翻遍宗門裡的藏書閣,沒有任何收獲。
聽聞友宗文霄閣內收錄上古至今無數功法奇傳,我便動身去那裡尋找線索。
誰料走到半路,我就被一個美貌少年攔住去路。
「仙子,我們又見面了。」眼前的少年穿著一身粉紅色衣裳,笑得像一朵桃花。
我想起來他叫言溯,第一次見他那晚,鍾遇春對我說:「師姐,求你多看我一眼吧。」
言猶在耳。
他的笑莫名刺痛我的眼睛,我無心與他周旋,淡淡道:「我們不熟,讓開。」
「唉呀,仙子真是叫人傷心,言溯自那日一別,可是一直記著仙子呢。」
我不欲與他多言,轉身就走。
「可惜了,這換魂蠱,知道的人可不多了呀。」
我閃身抓住搖著扇子想走的他:「你說什麼?!」
半個時辰後,我們在一間客棧落腳。
我布好隔音法陣:「現在,言溯道友可為我解惑了嗎?」
原來,言溯是隱士宗門千衍宗的弟子。
千衍宗主修命道,我打量他一眼,頭一次見到這樣個性的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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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千衍宗看守的一處上古洞府被人闖入,偷走了一冊毒經和換魂蠱。
至毒仙人避就是從那毒經配制而來。
鍾遇春,在一年多前入門時,就被周懷丘種下了換魂蠱。
換魂蠱是上古的一對毒蠱,失傳已久。
周懷丘在自己身上種下母蠱,在鍾遇春身上種下子蠱,子蠱在心髒蘊養一年成熟後,子蠱人的軀殼就能完全接納母蠱人的魂魄。
並且承接子蠱人原有的天賦、根骨、氣運。
而鍾遇春的魂魄,被他的身體所排斥,隻能在肉身附近遊蕩。
「周懷丘為什麼會選擇鍾遇春種換魂蠱?因為他天賦好?可那時,鍾遇春隻是剛入門沒修煉的弟子。」
言溯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那處洞府還有一面天機鏡,周懷丘從中窺見鍾遇春是此界氣運之子。」
我有些在意他這個眼神,原本想問的問題到口中轉了個彎:「為什麼這麼看我?」
「仙子來自異世,我以為,你會比我更清楚。」
我一下子汗毛豎起。
他又調皮一笑,剛才那種高深莫測的神態散去了些:「仙子別緊張,你是破局之人,你的到來讓命軌撥亂反正,我們千衍宗卜卦問道求長生,隻是知曉的比世人多了那麼一些,對仙子沒有惡意。」
這些個神棍,真是讓人心裡發毛。
「所以你第一次遇見我們那日,就知道鍾遇春他身上有換魂蠱?」
他道:「知道,我一路追查周懷丘到此,當日見到鍾遇春,就算到他身上的子蠱熟了。」
我不由擰眉。
言溯搖著扇子笑問:「仙子是想問我,為什麼那時候不提醒你們?」
「須知世事變遷,皆有定數,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時候未到,可不敢隨意擾亂命局啊。」
我被繞得頭暈:「聽不懂,說人話。」
「換魂蠱還有個名字,叫連命蠱,在沒有換魂之前,被下蠱的二人性命相連,隻要一個人活著,另外一個人就不會死。」
我驀然想起在荒冥那次,鍾遇春幾乎已經死了。
他的心髒能恢復跳動,我以為是奇跡,是男主光環,原來,竟是換魂蠱幫忙擋了一次死劫。
「請問道友,這換魂蠱怎麼才能解?」
言溯搖了搖頭:「此蠱無解。」
無解?那你攔下我說這麼多是耍我?!
「仙子莫急,換魂蠱確實無解,但是我可以將鍾道友的魂魄喚醒,他去將佔據他軀殼的人殺了,就能重新ẗú₆回到身體裡。」
我隻覺得一顆心像是坐過山車,重重落下又揚起,再落下。
這神棍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大喘氣!
我還有最後一個顧慮:「你為什麼幫我們?」
「往大了說,為了天下;往小了說,為了我師妹。」
為了天下可以理解,畢竟原書裡面「鍾遇春」為了愛情,可是在後期毀了好些人間的城池。
但是——
「跟你師妹有什麼關系?」
「我師妹叫阮桑桑,她才六歲,我師父算到她與你們命運相連,若是真正的鍾遇春出事,我師妹連帶我整個師……」
他忽然頓住不說了:「總之,幫你們也是在幫千衍宗。」
我心裡思緒萬千,倒是沒注意他的異樣。
原來書中的女主阮桑桑是千衍宗弟子啊,但是她出場可是魔女身份,這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且,小姑娘今年才 六 歲,那書裡與她虐戀情深的……
嘔!
這個不要臉的老登!
22
我帶言溯回到無極宗,順帶將這件事告知了爹爹跟師兄。
言溯探查過後告訴我,鍾遇春的魂魄一直待在落霞山等我。
我鼻子一酸。
言溯拿出一個灰撲撲的石頭給我,讓我拿著它。
他告訴我鍾遇春就在我旁邊。
我將前因後果對著空氣講了一遍,告訴鍾遇春,我要帶他奪回他的身體,讓他先進到納靈石裡。
不多時,納靈石亮起水藍色的光,澄淨溫涼。
再次感受到鍾遇春的氣息,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與言溯帶著納靈石去找「鍾遇春」。
爹爹和師兄已將他打昏帶到青雲峰。
我將納靈石置於「鍾遇春」心口,按著言溯教我的咒語默念。很快,那縷淺藍色的靈光離開納靈石,鑽進鍾遇春身體裡面。
他身體劇烈扭動起來,眼睛大睜,目光惡毒,像是要將我們在場的人都活剝了:「你們,你們竟然敢……」
鍾遇春那張清雋的臉上露出這麼邪惡扭曲的表情,讓人極度不適。
我很憂心:「遇春修為比周懷丘低了一個大境界,他的魂魄能打得過周懷丘嗎?」
言溯開口道:「打不過也沒辦法,他隻能靠自己。」
但是他一副闲適姿態,我不由皺眉。
我爹爹安慰我:「沒事,雖然周懷丘以邪法佔據了他的身體,但是到底是鍾遇春本人與軀體更契合,他有優勢,隻要一開始不落敗,能僵持下去,軀體就會偏向鍾遇春,給他供養。」
我們等了兩天,最開始兩人相爭,周懷丘總是跳出來咒罵,我爹將這身體綁起來他還掙扎不休。
後來漸漸出現得少了,最後一次睜眼,竟然滿含淚水:「雲秀她是無……辜的。」
聲音越來越小。
我爹嘆息一聲:「雲秀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不會對她怎麼țŭ̀ⁱ樣的。」
此後便再無掙扎。
我們都知道,周懷丘這次,徹底泯滅於世間了。
隨後,整個青雲峰的靈氣都往鍾遇春身上湧。
我爹驚奇道:「好小子,他這是要進階了。」
他轉頭向我與師兄解釋道:「人的魂魄死後會化作魂元消散,魂元含有人生前最本源的力量,隻是向來無形無跡,難以捕捉利用。他這誤打誤撞,倒是因禍得福,得了好大的機緣。」
我們親眼看著鍾遇春的修為,從築基後期直接飛漲到金丹後期。
靈氣平息下來,鍾遇春睜開眼睛。
他急急抱住我,像是迷失很久終於找到家的孩子一樣:「師姐,師姐!」
是熟悉的氣息,熟悉的人。
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安撫他:「我在。」
忽然想起來我爹他們還在身邊,沒料到回頭一看,他們都走了。
23
一切事了,我與師兄將周雲秀送到山門。
她沉默很多。
周雲秀告訴我,她在幾個月前發現她父親與邪修有聯系,她想告訴我們,但是被周懷丘看管了起來。
後來我爹和師兄相繼出事,她沒臉見我,也沒辦法去揭穿她父親。
我很不舍:「雲秀,你真的不留下來嗎?你可以和我住一個山頭,我們還像從前那樣……」
她接過我的話:「我們還像從前一樣是好姐妹。」
「隻是星兒,我本就是凡人,不能修煉,我想像凡人那樣生老病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抱住我,哽咽道:「星兒,對不起。」
我也很難過:「我不怪你,你也不許怪我。」
她用力點頭,我的肩頭湿了一小塊兒。
「行了,送君千裡,終有一別,我們就在此分開吧。」周雲秀松開我擦幹眼淚,向我們擺擺手。
她走出好久,背影在遠方化作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點,我仍怔怔看著不願離開。
師兄無奈,拉著我回去:「星兒,別難過,你們不是說好了經常通信嗎?你有穿雲梭,想她了, 隨時能找她。」
「況且, 鍾遇春不是還在等著你呢。」他向前方山頭斜了一眼, 是鍾遇春, 我們約好了今天練劍, 他在等我。
我知道師兄是在轉移話題安慰我, 隻是……
「師兄,你跟爹, 不反對嗎?」我這在修真界怎麼著也算「早戀」了, 他倆作為長輩,怎麼畫風這麼不正常?
「有什麼好反對的,純度這麼高的水靈根,大補。」
我:「……」
看不出來, 你倆還挺開放。
「花落咱家,我跟師父都覺得挺好。」
這個話題,還是不要繼續下去為好。
我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了。
告別師兄,鍾遇春御劍帶我去我們練劍的竹林。
今時不同往日, 他現在出招可以將我牢牢壓制。
他這才剛入門一年多, 就超過修煉這麼久的我, 到金丹後期了。
練完劍, 我酸酸地感慨:「現在仙門百家都在傳你是修真界千年難遇的天才, 入道一年就修成金丹了, 真厲害吶!」
他轉頭看著我笑:「師姐若是願意, 你很快也能。」
他修為都比我高了,可還是一直叫我師姐,似乎很喜歡這個稱呼。
「別逗我了, 照正常速度,我還得好幾年呢。」
「很快的。」鍾遇春湊近我,額頭與我親昵地相貼,低低道,「師姐可以採補我。」
「……」我臉騰一下紅了。
心跳如狂,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如水一般溫柔潋滟,隻裝下一個我。
視線稍稍移動, 掃過他紅透的耳朵。
——他在害羞。
我忽然就自在了一些, 抬手撫上他的臉:「那你豈不是要做爐鼎了, 不是不願意嗎?」
我還記得睡了他之後給他賠禮,他生氣地質問我是不是將他當作爐鼎。
他握住我的手:「隻要不是用過就丟就行,師姐如果願意一直用。」
他的喉結動了動,聲音低啞:「那遇春,求之不得。」
「……」
他的臉連帶脖子都紅了。
我可真佩服他, 明明很愛臉紅, 可是說話卻很……直球,總是能把我噎住。
可我偏偏,喜歡極了他這性子。
而且他臉紅起來真的很誘人。
他的唇離我很近, 我微一側頭, 親上去。
不出所料地, 得到他迫切的、熱情的回應。
我想起那天我中了情毒。
那時我不知道我們早有淵源,他心甘情願,也不知道未來會和他糾纏至此。
醒來之後慌裡慌張, 覺得自己小命難保。
所以也沒有細想當時情景。
但其實他……挺不錯的,我們很契合。
既然他求之不得,那我以後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