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娥就很奇怪了,自己還鼻青臉腫天天抹藥呢,卻非說我之前唱那首歌好聽,讓我教她。
大家也別瞧不起網紅歌曲。
大數據篩選出來的東西,背後未必有多高深的藝術水平,但一定符合人性。
古代人哪見過這個。
我就教她。
她很聰明,唱歌跳舞很有天賦。
擱在現代,這丫頭長得好看,又會唱歌,又會跳舞,又會化妝,雖然混女團可能有點困難,但做個頭部主播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擱在這個時代呢?
出身好又如何,就是個宮鬥的命,身家性命,都寄在男人身上。
出嫁前拼爹,出嫁後拼老公,哎對,還得和一幫女的搶老公。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身子找奶嬤嬤幫著看過了,還是完璧,改頭換面,還能嫁給別人。
我一想到那二十幾萬字的針灸操作指南,就覺得懷疑人生。
直到有一天,丞相府的警戒突然增加了百倍不止。
趙籤兒來了?
我正琢磨怎麼跑路,杜月娥卻盛裝出現了,一身華麗,宛如月宮仙子。
「過了今天,不管我是成是敗,你都隻能自覓去處了,丞相府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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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謝你。」
她笑了笑,拉了拉我的手,眼珠裡盈著淚,怕花了妝,隻能一再往回憋,到底沒憋住,一低頭,豆大的淚珠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人卻一轉身,由幾個丫鬟攙扶著,搖曳而去。
17.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來的不是趙籤兒,也不是什麼別的皇子,是皇帝微服私訪,親自駕臨。
杜家素有榮寵,皇帝這般造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杜月娥很有經驗,早有準備,趁皇帝他老人家心情大好,上去舞了一曲。
那天,她確實很美。
那天過後,杜家少了一個月娥小姐,宮裡多了一個杜麗妃。
絕了,真絕了!
想當皇後,嫁什麼皇子?萬一奪嫡失敗了呢?
皇帝才四十多歲,進宮自己生一個皇子,熬死皇帝當太後,不香嗎?
她對趙淵當是真有過情的吧,才不選直線,選了條曲線。
如今看透了趙籤兒的真面目,何苦還走什麼曲線,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才是人生真諦啊。
至於我?
大隱隱於市,我還在皇城裡,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著。
我也會化妝,隻不過和杜月娥走的路子不太一樣。
我學雕塑的,純藝專業不好就業,畢業之後又花兩萬塊錢報班學了個特效妝,剛要跳進演藝圈的大染缸混組給明星化妝,就穿越了。
此刻我把自己畫成了個老大媽,棉花圍出腰粗似桶,面相都改了,堆了鷹鉤鼻,畫得褶子栩栩如生,就這誰還能認出我來,我就管他叫爸爸。
唯一的問題是我這個身高(超過一般成年男子)不大好藏,但畫成男人又得學變聲,麻煩。
於是我搞了個輪椅坐著,偽裝成了個殘疾大媽。
京城的大媽,大家懂的。
這世上再沒有比她們消息更靈通的群體了。
小日子過得正美,某一天我突然吐出一口血。
是蠱蟲。
我看這是趙籤兒尋我不得,急眼了。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他沒在我逃跑之後立刻下手,那還是因為軒軒領著滅火教上來就是一波強攻,他無暇顧及我。
他突然騰出手來對我下了手,這是軒軒出事了,還是他自己不行了?
沒過一會兒,我那幫好姐們,萬能的京城大媽群傳來了第一手的消息,讓我心裡有了一些猜測。
趙籤兒突然瘋魔,怕是因為宮裡的杜麗妃有喜了。
曾經有兩個女人為了搶他,人腦子恨不能打成狗腦子,此時卻全都將他拋在了一邊,奔自由的奔自由,求富貴的求富貴,他承受不住打擊,心態崩了。
趙籤兒給我們下的蠱,是子母蠱的變種,叫君臣蠱。
這個蠱比子母蠱還絕,還毒。
子母蠱種下去,隻不過是母死子殉。
君臣蠱種下去之後,「君」蠱的宿主卻能掌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和「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兩大技能。
我也不知道他這是發動了技能一逼我現身,還是觸動了技能二讓我有了感應,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總之我要是硬扛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
我除掉了這一身礙事的偽裝,將血咽下去,換了一身短打,火速出了門。
趙籤兒不在王府,在西郊的鹿場。
自從帶著一群勳貴子弟去放松心情射個鹿,他就被滅火教堵在裡面沒出來過。
他向宮裡求了援,皇帝也派了兵,可那些兵一大半都被堵在了路上,十分磨蹭。
他們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想讓他死的那種兄弟。
18.
我趕到的時候,西郊鹿場被堵得水泄不通,滅火教教眾守衛森嚴,攔著我不想讓我進去。
要說打進去,我其實也有這個實力。
但是到底和軒軒有過那麼點露水情緣,我還不想把事情做絕,就沒強攻,叉著腰,一手指天,怒發衝冠:「讓你們領導出來!」
有人前去報信,沒過多久,人流分到兩旁,軒軒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一頭華麗麗的銀飾,一身土布繡花衣,是個苗女。
再一細看,嚯,這不是上回見過的他那個未婚妻麼?
一見到我,軒軒就笑了,那一笑當真是雲開雨霽,似乎能讓天邊立刻出道彩虹應景,白晃晃的神顏,直讓天地失色。
是我不配了。
下一瞬間,他凌波微步就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叫你。那蠱蟲的解法有眉目了!」
再去看那苗女,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苗疆蠱術,天下獨絕……
他當時能自己掙脫鎖鏈,何苦還要叫援兵?
所以這個援兵,他……他不是給自己叫的,而是……
我覺得尷尬,忙轉移話題:「十四呢?你們為什麼要抓十四?」
軒軒頓住了,好看到犯規的桃花眼裡湧上了一絲委屈:「你一來,就問他?」
「顧卓卓兒!你個瓜皮!你一見到她就去摸手手,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未婚妻?!」
苗女生氣了,衝過來要把我們倆的胳膊扯開。
軒軒卻拉著我輕移蓮步,極其絲滑地躲開了:「你那個未婚妻,不本來就是自封的嗎?」
哈?
「你胡說!嬢嬢說了,我要是追上你,你就讓我嘿嘿嘿!這不就是把你許配給我了嗎?」
軒軒面無表情:「她那是知道你追不上。」
苗女氣得眼睛都紅了,手一指我:「她就追得上?」
軒軒回頭看了看我,抿了抿嘴,喉頭滾動:「她又不用追。」
不……不帶這樣的……
「你……」苗女氣得眼淚都下來了,「原來你就是騙我過來,給她解蠱,是不是!」
軒軒嘆了口氣:「不是你自己欠我一個人情,非得要還嗎?我沒騙你。」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喜歡她!」
「我為什麼要把一切都告訴你?」
苗女眼睛瞪得溜圓,裡面寫滿了「我不理解」。
但我已經猜到了他的原因,隻是有點不敢相信。
他沒敢告訴女孩我們倆有什麼關系,反而一邊應承著苗女,一邊抓十四過去研究解蠱,是怕她心生嫉恨,親自給我解蠱的時候,動點手腳害我。
此刻,我猜到了,這苗女也猜到了。
她淚眼蒙眬地抬起頭,冷冷問他:「卓卓兒,你不喜歡我,沒關系。可咱們兩個認識了十幾年,從小就一起長大,在你眼裡,我就隻有這針尖尖大的心胸嗎?」
軒軒嘆了口氣:「你若不是這樣的人,我給你賠罪。可你若是,這後果,我無法承擔。」
苗女愣住了。
這功夫,我卻急了。
「不是,你是不是話說的有點兒早?」我偷摸扯了扯軒軒的袖子,「我這蠱還沒解呢,你這就把她得罪了,我活不過今天吶!」
「別急,這蠱她解不了。」軒軒安慰我。
這叫安慰?
你今天要失去的隻不過是生命,你看她就不一樣了,她失去的可是愛情!
讓我死吧……
19.
苗女哭著跑了。
「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軒軒卻不大在意的樣子,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往鹿場中間,趙淵他們的營地那邊走,「你就沒想過,君死,臣是什麼下場?」
我愣住了。
君死了,臣……
臣跟著死的情況,好像……不多?
不然哪兒來那麼多三朝元老,四朝元老。
我和軒軒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答案。
君死了,就扶保新君,這才是正理!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小藥丸,遞給了我。
「吃了它,你體內的蠱蟲就會迅速壯大,隻要你親手殺了趙淵,它便可取代趙淵身上蠱蟲的地位,而後,你就是新君。」
……這麼燃的嗎?
「這是剛才那個妹子研究出來的?」
軒軒笑了:「你放心,她以為這藥是給十四的,認真做的,不會動什麼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