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他沒笑出聲但是我為什麼總感覺自己聽到了。
「還是我來吧。」沈扶滄笑著為我打開車門。
而我也在下車後定了定心神,看著沈氏設計簡約卻不失氣勢的大樓,重回職場,不由得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加油,打工人。
沈扶滄平時不怎麼來公司辦公,今天也是因為一個重要的線下會議不得不來。
我跟在他身後,聽著路過時一片此起彼伏的「沈總好」,莫名有種狐假虎威的感覺。
我:別說,當狐狸還挺刺激。
我的新辦公室也和沈扶滄的離得很近,加上漂亮的玻璃和落地窗設計,隻要抬起頭就能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
我:如果不是知道沈扶滄對飼養鹹魚很是熱衷,我幾乎要擔心他是不是想監督我不要摸魚了。
沈扶滄開會時,我便在沈氏隨便走了走,到處轉轉。畢竟以後保不齊還會來這裡,多熟悉一下總歸沒有壞處。
沒想到所到之處一片此起彼伏的「容秘書好」。
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啊,好好好。」
原來沈扶滄現在給我掛的名是秘書嗎?我暗自思忖。
不過總歸也不會對我造成太大影響。隻是大家對我的尊敬程度實在讓我好奇自己在薪酬體系中的職位級別,這種待遇最起碼得是個 GM(General Manager)吧?
我胡思亂想著經過會議室,才發現會議已經結束。探身去看,沒有看到沈扶滄的身影,大概是已經回他自己的辦公室了。
既然沈扶滄不在,那我也沒什麼留下來的必要。我正轉身要走,忽然聽到一個高管模樣的人壓低聲音,略帶促狹地問:「你們說,沈總和他今天帶過來的那個女的,是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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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覺得是他的小情人,但誰敢做他沈扶滄的情人啊?」另一個中年男子油膩的聲音傳來,「你都不知道,有時候他抬起頭,眼神掃過來,哎呦,真是刀子一樣的,讓人感覺他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陰惻惻的,實在嚇人。」
「說的倒是。」「沈總平時確實太孤僻了。」「這些豪門世家,哪個沒連帶著不少腌臜事?他倒是端的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樣子,多清高呢!」「你們還記不記得那次飛揚集團的大小姐對他投懷送抱時他的反應?煩的嘞!你說他會不會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啊……」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忽然大聲道:「沈總,您怎麼又回來了?」
會議室中不堪入耳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剛才還面帶惡意的成功人士都變了臉色,訕訕的,抬起頭到處尋找沈扶滄的身影。
「沈總回來了?在哪兒?」
我:「啊,原來是我看錯了。」
眾人:……
我也不管他們的反應,拎起包,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高跟鞋踏出的清脆聲響在空曠的走廊中清晰可聞。
「剛才……她是故意的吧?」人群中忽然有人開口道。
「她是沈總帶來的人,聽到我們說沈總不好,大概是心裡不舒服吧。」
我何止是心裡不舒服。
我簡直要難受死了。
這幫人明面上都能這麼說,暗地裡還不知道怎麼想。
一想到這些髒耳朵的話沈扶滄從小就不得不去聽,現在還一直在聽,我心裡就堵得厲害。
這種低落感太過明顯,導致我原本氣勢洶洶的高跟鞋的聲音都跟著耷拉下來。
「怎麼了?」沈扶滄聽到我的腳步聲,笑著回過頭來。
他站在明淨的落地窗前,腳下便是繁華街景車水馬龍,頭頂就是藍天白雲蒼穹遼闊,可這麼壯麗闊大的景象之間卻隻有他一個人,莫名顯得很寂寥。
我看著他臉上熟悉的笑容,忍不住鼻頭一酸。
這就是沈扶滄,那麼多人都在傷害他,用行動,用言語,用心聲。他明明什麼都知道,但他沒有傷害任何人。
我又想起沈扶滄當初見我時的那句話。
他說:「容小姐,你能讓我快樂。」
他說:「你不會變。」
所以,到底是經歷了多少痛苦和變化,才會把我看作海上寶藏救命稻草。
我定定地看著沈扶滄,他嘴角的笑如同秋天的落葉,明明脆弱單薄卻總在負隅頑抗,終於落在我心上。
輕輕地飄下來,重重地落定。
我突然快步走上前去,衝動又不算衝動地,緊緊抱住了他。
他像是有些錯愕,但隨即勾起抹無奈的笑,虛虛環抱住我。
「我沒事。」他安撫我道,「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脆弱,而且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
「我不管。」我知道他已經聽到了我剛才全部的心理活動,但受此時場景影響絲毫不感到羞恥,反而在他懷裡悶聲打斷他,全然不顧自己現在的舉動任性得像個孩子。
沈扶滄被我噎住,嘆了口氣,用開玩笑似的口吻說:「不管就不管吧,在我這裡,你有不管任何事的底氣。」
話一出口,我們兩個人都沉默了。
「沈扶滄。」
「容絨。」
我和沈扶滄默契地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
沈扶滄又嘆了口氣,原本虛虛環抱著我的手臂也逐漸收緊。
現在就算我再遲鈍,也意識到他對我的感情很不一般。之前我明明注意到卻沒放在心上的很多細節,此時也有了答案。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在你心裡,我是個很好的人。」他的聲音慢吞吞的,一向果決的人難得有些躊躇。
「嗯。」我的聲音仍然悶悶的,帶著鼻音。
「那我有沒有說過,其實你才是個很好的人。」
我把臉埋下去,在心裡想:所以我們現在在幹什麼?互發好人卡嗎?
沈扶滄輕笑出聲。
「不是的,」他的聲音溫柔而充滿磁性,「我從來不是個好人,是因為你在我身邊,我才是一個好人。」
我有點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這句話總讓我聯想到如果我不在他身邊的那種可能性,而我不願去想,我不願想象那種情況下沈扶滄會怎麼樣,哪怕我知道那隻是想象。
我強抑住心中的難過,插科打诨道:「所以說我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超級好人嘍?」
沈扶滄配合地笑起來,「對啊。」
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
這麼大的世界,那麼多的事物,本不該有什麼值得我歡喜,可是你來到我身邊,如同神祇降臨。
上蒼終賜福澤於我,讓你做我心上高懸明淨日月,於是我也終於不再怨懟上蒼。
沈扶滄,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你在想什麼?」漫長的沉默被我打破。
我突然羨慕起沈扶滄的能力,畢竟我實在好奇他剛才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沈扶滄開口,卻是話鋒一轉,「你想不想換個崗位?」
我:??換什麼,我現在不是已經是 GM 了嗎?再往上升可就是我當總裁了?
沈扶滄扶住我兩邊肩頭,眼睛裡有細碎的光,如星辰般璀璨。
「比如,總裁夫人。」
我怔怔地看著他,仿佛聽見自己耳邊轟隆隆天雷作響咚咚咚巨石滾地的聲音。
我:原本以為是 GM,沒想到直接成了 CW。
我:CEO's Wife。
雖然心中這樣調侃,但我還是保持了和最初在咖啡廳時一樣的鎮定狀態。
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正因如此,我沒有辦法為自己的去留做出保證,也無法對任何一段感情的始末做出保證。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緩緩推開沈扶滄,想盡可能冷靜地和他談談。
沒想到剛抬起頭便對上他的眼睛,濃黑如墨,氤氲著我一眼望不穿的復雜情緒。
眷戀,愛慕,期待,擔憂……
甚至恐慌。
像是害怕我拒絕。
我第一次看到沈扶滄的情緒如此外露,不由得愣在原地。
沈扶滄注意到我的神情,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聲音有點啞:「別推開我。」
我的心再次被揪緊,原本抽離的動作立刻停住,任由他一本滿足地再次擁住我。他這次把手臂縮得很緊,像是要把我整個人揉進他身體裡。
我的手顫了顫,試圖最後掙扎一下,緊接著就感受到沈扶滄低下頭,細軟的發絲棉花般擦過我額角,耳邊也縈繞著他溫熱的呼吸,以及那像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終於找到缺失的肋骨一樣的滿足喟嘆。
我終於徹底躺平認栽。
我:對不起,我的抵抗力也就隻能支撐我抵抗到這裡了。
在這本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霸總小說中,顧景城和夏小魚才是世界的中心,其他所有人都隻能圍著他們轉動,少了誰都沒關系,少了誰世界都還會轉。
但唯獨沒有了我,我的沈扶滄就隻剩下漫長空虛的等待。
沒什麼別的可談了。我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口:「沈扶滄,我們談個戀愛試試吧。」
面前的男人卻沒有給我想象中該有的反應。
我疑惑地揚起臉,恰好對上他嚴肅的神情。
「不,我覺得我們應該直接結婚。」
我:???
我坐在車上時仍然神情恍惚,總感覺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似真實。
現在的我也很難想象這個劇情走向真的難以令人想象。
我這次來公司本來是想澄清謠言,沒想到反而把謠言坐實了。
如果不是我拼命阻攔,沈扶滄剛才就真要派人去給我買鑽戒了。
我一路魂飛天外坐在車上時仍然神情恍惚,總感覺這一切都不似真實。直到下車時沈扶滄牽起我的手讓我的腳觸到地面,我才稍稍有了腳踏實地回歸現實的感覺。
花園裡正在修剪雜枝的園丁大叔看到我們兩個回來時緊緊牽著的手,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慈愛笑容。
我:……想解釋些什麼但又不知道有什麼可解釋的。
怪不得沈扶滄當時不讓我解釋,原來是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等等,這次去公司不會也是他特意刺激我的吧?
我的戀愛腦稍微冷卻下來,心中警鈴大作。
我攥緊他的手,警惕地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沈扶滄也把我的手攥得更緊了些,看向我的眼神溫柔而珍重:「從我第一次遇見你。」
我:「……你等一下,不要突然搞這種眼神攻勢魔法攻擊。」
他什麼也不說,隻是這樣看著我,好像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
好像他的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
我嘆了口氣。
就算他從一開始就在步步為營徐徐圖謀又能怎麼樣呢?愛情本身就是博弈,隻是棋盤對面的我一直在發呆,隻留他自己落子自己走。
而且我相信自己不會輸。
他不會讓我輸。
我整天懶懶散散最愛鹹魚仰躺,但我不瞎也不傻,我看得見也想得開。如果說我的穿書有什麼意義,那一定是遇見了沈扶滄。
我忽然想起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我的想法。
「穿書者,有人和男主情感糾葛,有人與反派相愛相殺,有人徑自開闢一條大女主路線,有人甘做鹹魚安安穩穩度過一生。」
而我。
我是一條原本無牽無掛無悲無喜的鹹魚,一直躺在小溪裡不動不語,自以為安安穩穩,卻也知無聊無趣。
後來一片江川大海主動靠近我,問我要不要去他懷裡遊一遊。
我從此遊過山海,經歷人間。
仍然安穩,卻已然有所羈絆。
9
窗外枝椏瘋長,總擋不住烈陽。一晃眼已是夏日炎炎。
我也是一時興起想換上漂亮的小吊帶,才意識到自己發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