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公寓門口，我翻開包，想開門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大概是忘在了公司。
真是流年不利……我不由哀嘆一聲。
事到如今，隻好再回公司一趟。
出人意料的是，公司裡竟然還有同事在加班，而且還不少。
我心頭莫名湧起一種卷心菜裡隻會躺的蟲的自覺，忍不住悄悄問路過的小助理發生了什麼。
「啊，是這樣，最近可能會很忙，尤其是你們財務，至少得熬夜加班到季度三。」
面前的小助理雲淡風輕地說著讓我尋死覓活的話。
「顧總把夏小姐之前的經紀公司弄破產了，還順便收購了好幾個小公司，好像是因為他們之前欺負過夏小姐。」
她說到此處忍不住看向我，仿佛想和我分享她難以抑制的激動情緒。
「嗚嗚嗚實在太讓人感動了對不對！嗑到了嗑到了……」
嗑你媽嗑。
我強抑住口吐芬芳的衝動，眼前一黑。
小助理眼中是天涼王破霸總勇救女主，我眼中是合並報表破產清算重組。
我算是明白了，不是我沒有欲望不求改變，是我之前的日子過得還是太順了。
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周末加班。
這就算了。
Advertisement
沒想到今天叫你加班，明天叫你捐肝。
我拿著鑰匙渾渾噩噩地走出公司大門，腦中仍然回蕩著小助理的話，心中悽涼。
我在現實世界時幹的就是老板泯滅人性罔顧勞動法的工作，穿書之前的那段時間趕上季度末期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有時我甚至在猜測自己是不是因為在現實世界中已經累到猝死，所以才來到了這裡。
而且，既然已經收購了壓榨女主的經紀公司，那估計離把我辭退的劇情也不遠了。
雖然我現在和原著人設完全不同，但胳膊擰不過大腿，人事狂不過天道，誰知道男女主所在的風暴中心顧氏集團還會出多少幺蛾子？
真是叫人畜不及防啊……
我甚至想給自己點一根華子狠狠 emo 一下。
不過有一個地方也許能暫時避開男女主角的劇情線……
我深吸口氣，手機摁下了一串陌生的號碼。
「喂？」
沈扶滄熟悉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
「是沈先生嗎？」我語氣出奇鎮定，方才波瀾壯闊的心理活動已然全無蹤跡。
「我考慮好了。」
沈扶滄效率奇高。
等我反應過來之後，我的全部家當已經從公寓搬到他位於郊區的獨棟別墅了。
我神情呆滯地聽他介紹房屋結構，從室外的花園噴泉到室內的三層結構，直到走到三樓一處房間時，沈扶滄柔聲道：「容小姐看住在這裡可以嗎？」
我如夢初醒，聞言連連點頭：「可……可以的。」
沈扶滄面帶微笑：「那就好。」
「等一下沈先生。」我打斷他的話，徑直對上他溫和的視線，一時哽住。
有太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你，你速度也太快了……」我慌亂到甚至有點結巴，「簡直就像早就知道我會離職一樣……」
沈扶滄仍然面帶微笑，「確實沒想到是今天，不過因為是容小姐，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準備。」
人真的很難不被這種直球出擊狠狠鎮住，偏偏對方還說得那麼真誠，讓我難以說出什麼應對的話。
我支支吾吾道：「但我原來的公司其實也還挺好的……」
「沒關系的容小姐，」這回是沈扶滄打斷了我，投向我的目光甚至流露出幾分悲憫，「我太清楚顧景城的工作風格了，你離職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我又是一哽，想起他之前說過顧景城請他去給夏小魚的新電影捧場，忽然意識到面前這位也是深受戀愛腦主角迫害的同道中人。
如果開個直播，我們兩個一定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向對方喊出「家人」這個稱呼。
我一時動容，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所以沈先生，接下來我要負責的工作是？」
在我的問題面前一向對答如流的沈扶滄難得頓住，沉默半晌，忽然正色道：「其實你可以不工作的。」
我：？
「真的。」沈扶滄又笑了笑，「如果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當做是我的生活助理吧，工作時間在我身邊就好了，不拘你做什麼的。」
「工資福利可以按你原來的最高級別給，隻是假期可能不會太固定，偶爾我出差可能會帶上容小姐，實在是麻煩你了。」
我：？？
沈扶滄面上忽然流露出幾分疑惑。
「容小姐剛才在想什麼？」他難得好奇起來，「為什麼我聽到的聲音很像……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之後的聲音？」
我一臉木然：「謝邀，那大概是我腦子宕機的聲音。」
沈扶滄：……
他又笑起來，眉目舒朗如秋日無雲的天。
我隻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被這笑容晃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弱弱地說：「要不你還是多給我找點具體的工作幹吧……我是真心的，不然我要真就隻在你旁邊玩手機你可能就隻能聽到『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笑死』『yyds』『嗚嗚嗚』『姐姐好美我好愛給個姬會嘶哈嘶哈』這些毫無營養的話。」
沈扶滄居然認真想了想，遲疑地說：「是我的問題嗎？我覺得你剛才說的這些我都還能接受？」
我徹底麻了。
這怎麼會是你的問題呢？
這是我的問題啊沈總！是我底線不夠低做魚不夠鹹躺的不夠平！
我從來沒想過，像我這種鹹魚，居然也有沒事找事主動攬活的時候。
而且，還被，拒絕了。
沈扶滄，沈先生，沈總，我的大慈善家。
他連合同都印好了，錢多事兒少離家近的完美工作條條項項列得分明，實在令我有幾分德不配位的感覺。
不過我最後還是堅持擬定了一部分財務工作。
這是一個鹹魚社畜最後的尊嚴。
籤完合同後，沈扶滄很鄭重地看向我，剛要開口就被我制止。
「沈先生，如果是這個工作量你還要說麻煩我的話就沒有必要了。」我就算沒有讀心術也差不多能猜到他要說什麼，神情比他還要鄭重，抬頭望天時說話的語氣甚至都有幾分恍惚，「再說這些話我可能要折壽。」
沈扶滄愣了一下，笑道：「好。」
我這一刻忽然有點明白他在咖啡廳裡和我說的話。
他在我面前，確實總是笑著的。
5
工作安排妥當之後，我才安下心來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沈扶滄給我安排的房間就在他的書房和臥室之間，可以說是真的如他所說，貫穿了他整個工作和生活。
疊衣服的手一時頓住，我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啟了一條全新的故事線。
雖然不太了解沈扶滄，不過既然是夏小魚電影的出品方，又和顧景城私交不錯，想來也是個厲害人物。就算也不可避免地會受男女主角的劇情線影響，比起來應該也不會太大。
從他還了解顧景城的戀愛腦的程度之深就可看出，他是書中世界為數不多的未降智角色。
想清楚之後，我疊衣服的動作愈發輕快：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情況總不會糟過第二次加班猝死，索性活在當下珍惜寶貴生命。
沈扶滄這裡固定時間會有專人來送飯菜，不過廚房內用具仍然一應俱全。他剛才和我介紹的時候還說過我可以隨意使用。
不僅如此，別墅裡的其他地方也都隨時對我開放，甚至包括車庫裡的車。
如果不是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是現實存在的，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遊戲滿級大佬養成的紙片人。
以後是不是就要過上這種「每天早上從 100000000000000000 萬平方千米的大床上起來」的腐朽生活了啊？
今天的容絨已經不是以前的容絨了，我是璃瑩殤·安潔莉娜·櫻雪羽晗靈·血麗魑·魅·J·Q·葉洛莉蘭·凝水冰·淚伊如冰落·甜心櫻語冰凌伊娜·洛麗塔紫心愛·容絨。
雖然心裡嗶嗶個不停，但其實我對生活狀態的徹底改變還是沒有多大反應。
沈扶滄也許對現在的我感到好奇，可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厭倦。我總感覺他就像現代世界裡看主播刷禮物的榜一大哥，現在打賞得有多豪橫，未來換直播間就換得多堅決。歸根結底，現在在我面前好似唾手可得的事物其實都和我沒多大關系。
社畜就是要有社畜的自覺，給我什麼待遇就做什麼工作，勞逸結合活到老同時攢好退休之後的養老錢才是正道。
這樣清晰的思路在看到送過來的飯菜時變得混沌起來。
我一臉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看工作人員整齊有序地將晚飯擺滿長桌，一抬頭便對上了沈扶滄簡直稱得上慈愛的目光，忍不住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難不成在沈扶滄這個榜一大哥眼裡……
我是個吃播？
我決定不去我果然沒有辜負榜一大哥的信賴。
酒足飯飽，如果不是還顧及在沈扶滄面前的形象，我幾乎要一整條鹹魚葛優癱在這個椅子上。
沈扶滄溫和道：「沒關系的容小姐，在這裡你可以隨意一點。」
我：嗷對又忘記你會讀心術了。
不過社畜的本能還是讓我條件反射般直起了身子。
沈扶滄大概意識到我仍然不大習慣，也不再多言，轉而道：「我在公司也給容小姐安排了位置，不過我平時不太去那邊辦公，等下次有機會我會帶容小姐一起去。」
我作出社畜標準反應：點頭微笑嗯。
沈扶滄一時失語，與我相對無言。大概經歷了幾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反復橫跳，他終於妥協一般地嘆了口氣，輕聲道：「沒關系，慢慢適應吧。」
我大概知道他希望我維持在一個相對放松的狀態裡，但這麼大一個變故擺在我面前，除了慢慢適應我也沒什麼辦法。我點了點頭，張口想要說幾句客套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把嘴閉上。
我：我這樣不說話你是不是也能聽到？
沈扶滄：？
見餐桌對面的沈扶滄遲疑著緩慢點頭，我終於確認了自己想法的可實施性，忍不住松了口氣。
我：那我就先這麼交流著，省得開口尷尬。
我：我先出門轉轉啊沈總，你忙你的就別送了。
沈扶滄：……
他看著容絨優哉遊哉地走出門外，出神許久，忽地又低下頭勾出抹笑。
這樣似乎……也還不錯？
我單純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實際上對運動並沒有什麼興趣。
說是飯後消食出門轉轉，其實我也沒能走到哪兒去。
沈扶滄的房子漂亮歸漂亮，但位置實在偏僻，又沒什麼佣人，晚上出去心裡多少會有點發毛。
我：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大致摸清了室外的布局我就急匆匆回到了房間。餐桌旁沒人，沈扶滄大概是回了書房。我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書房的門，看到縫隙處透出若有若無的光，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愧是沈總，這麼晚了還在工作。
大概是我走了之後就上樓工作了？
飯後直接坐下容易長肚子吧？
不過剛才看他也沒吃多少飯……為什麼他一個大男人吃的那麼少我一個小女生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啊？
天地良心，我平時真的沒這麼喜歡胡思亂想神遊天外，尤其是在知道沈扶滄會讀心術之後我都在努力克制自己跳脫的思維了。
但這種事就是越壓抑越壓不住的啊！
我覺得如果哪天我開始饞沈扶滄身子被他聽到的話我就完了。
這個想法甫一湧入腦海，沈扶滄穿正裝時隱隱顯現出的身材輪廓便浮現在我眼前。
從大體上可以看出的寬肩細腰窄臀長腿到細微處引人注目的手背上的青筋和清晰漂亮的骨節……
停一停，容絨，你善於搞簧的大腦會害了你自己！
我用力搖了搖腦袋，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從腦子裡趕走。卻沒注意不遠處就是一個立櫃，額角猛地撞到櫃子邊上，猝不及防給了我一個暴擊。
我：啊！
隔壁突然傳來門鎖被打開的聲響，隨即是沈扶滄匆匆的腳步和敲門聲，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容小姐，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