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說完,小哈又從身後來了個突襲,力氣賊大,我一下子就栽到了周寒星懷裡。
他笑得胸膛悶悶地顫,「哎,林老師,你這是在投懷送抱嗎?」
「以身示範教我成語?可真夠盡責的,很好,我記住了……」
我氣得臉通紅,什麼亂七八糟的?
小哈像是上癮了,在我背後撞。
「小哈,你跟你主人一起發瘋呢?!」
成年黑背大概 80 斤,我無語了。
「閉嘴,我要打你了!」我直接擺爛,也不掙扎了,握著拳頭要捶周寒星。
他的臉卻突然有點紅。
「疼?你裝什麼,明明我是第一道肉墊好不好?」
「我覺得,你還是下去比較好。小哈,走開。」
他的聲音有點低,視線也有些遊移。
我感覺不對勁了,立馬跳起來,頭都不敢回地走出去了,臉紅得要命。
這算怎麼回事嗎?
我有點想笑。周寒星,也有這麼純情的一面啊?
但更多卻是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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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周寒星看我時的表情,說話時的態度,我就止不住地臉紅心跳。
救命,好像不對勁。
這家伙不會是喜歡我吧?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聽我的話,也不捉弄我和搞什麼惡作劇,有時總是莫名其妙地盯著我,他不會,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可是,我心跳這麼快是怎麼回事?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是在他幫我剝蝦的時候,還是在墓園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墓碑前的時候,還是更早,無數個補習的瞬間裡在他旁邊講題時候……
我好像已經開始在乎周寒星了。
亂了,都亂了。
20
我心亂如麻。
可是我是他家教哎,而且他隻是個小屁孩。
衝出去正好撞見周棟,看到他淡淡的眼神,我莫名的心虛,打了聲招呼就跑掉了。
我摟著小哈跟它說話,把小哈吵得都快不行了。
它汪汪汪地叫,好像在說:人類,真煩人。喜歡就喜歡唄,我喜歡的小美比我大 3 歲呢,你喜歡上男高中生又沒什麼稀奇。
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再給周寒星補習的時候,我居然好緊張。
緊張得不敢看他。
他居然盯我盯得更加肆無忌憚了,真的很煩。
第二天,周棟把我單獨叫了過去。
他手上拿著一沓 A4 紙,笑得很禮貌,「林小姐,這段時間很感謝你,少爺的成績進步了不少,也很少在外面玩到深夜……」
「不過呢,合同有些修訂,請你看下,如果沒問題的話可以籤字。」
「不會要降工資吧?!」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那我可不接受!
周棟輕笑,「當然不是,主要是第十二條修訂了下,林小姐可以看下,對工資沒有任何影響的。」
第十二條原本寫的是:不能與家教對象產生任何家教以外的關系。
現在修訂成了:不能與家教對象產生任何家教以外的關系,包括情侶、朋友、借款者與被借款者等……
我手有點抖,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來合同上有這一條啊。
當然看的時候,這種不重要的條目都是掃一眼就過去了,完全沒放在心上,因為感覺好像完全用不到。
「這條也許林小姐不理解,於是我們做了下修訂,這樣更加清晰,林小姐現在也能理解對吧?」
周棟一絲不苟地坐著,神態舉止還是一如既往地斯文、禮貌,又透著疏離。
他隻字未提周寒星,又像是什麼都說了,像是給我留下了最後的體面。
「林小姐沒有意見的話,就籤字吧。」
我喉嚨有些幹澀,「要是有意見,會怎麼樣?呃,我就是隨便問問……」
「合同終止,教學到此結束。
「另外需要注意,這是第十二條本來的意思,本次隻是做了修訂,不影響原合同中本條效力。
「如果有超出家教範圍以外的關系,依然做原合同違約處理。」
我沒說話。
隻聽見周棟說:「林小姐是很聰明的人,應該知道什麼是合適的邊界。」
他喟嘆道:「這座宅子,我已經待了很久,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屬於這裡。這裡除了少爺和老爺,每個人都有著這樣的認知。」
「林小姐,你覺得呢?」
句句禮貌客氣,是為你考慮的口吻。
21
我最後還是籤了合同。
籤和不籤,也沒什麼分別。
可為什麼我心裡那麼奇怪,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塊。
補習時我不再跟周寒星說笑,隻是一本正經講知識點,講題。
我第一次發現他那麼敏銳,「怎麼了,心情不好?」
「姨媽痛,你不用管我。」
他愣了半秒,笑,「痛成這樣?要不你去休息好了,明早叫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們說完這半張,然後我坐公交回去。」
說到一半,他說去上衛生間,等了十分鍾都沒回來。
這家伙,把我晾在這兒。
我準備走來著,他突然端著個杯子過來了。
「喏,喝吧。」他有些扭捏地扭頭。
「什麼?」
「紅糖水,不是說女孩子來,那個的時候,喝這個肚子會比較不痛嗎……」他耳朵有點紅,這小屁孩害羞了。
我一愣,「你從哪兒弄的?」
「去廚房找王姨要了紅糖……」他突然兇我,「別問了,快點喝,冷了就沒有效果了。」
我嘴巴快碰到杯子,他突然又伸手去擋,「小口喝!別燙著了。」
又是冷又是燙的,他到底要怎樣?
「剛剛用開水衝的,可能會燙……」他支吾著解釋,別別扭扭的,「問這麼多幹什麼,啰唆!」
拜託,誰一直在說。
我看著周寒星的表情,感覺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麼照顧一個女孩子吧。
意識到這個事實時我已經喝了一口,有些慌張地放下杯子。
「怎麼不喝?不好喝?」
我擠出一個笑,「我,我不喜歡喝糖水。」
他皺眉,「不喜歡就不喝?你是小孩,要我哄是吧?」
「對不起,我就是不想喝。」
他眉毛擰得很緊,聲音有些無措,「是這杯不好喝嗎?我可能倒多了,不然我再重新去泡……」
「不用了,我回學校了……」
走的時候我都不敢看他。
說一丁點感覺不到他的心意,是假的。可是合同上白紙黑字寫得分明,不能有超出家教以外的關系。
不可以沒有自知之明,那是那條條款的真正意思。
可是怎麼辦,心裡好亂。
22
我補習的時候都有些恍惚,既偷看周寒星,期待著他說什麼,又怕被捅破會沒有回頭餘地。
我想著要不幹脆就違約算了,可事情根本就不是簡單的合同問題。
周棟把我請到了書房,看到周寒星他爸時,我就知道不妙。
桌子上攤著幾張照片,他爸讓我看。
照片裡,全是周寒星跟我。
基本都是我在看題或者看別處的時候,而周寒星在凝視我。嘴角微微勾著,眼神是那種探究專注的眼神,眼角眉梢溢出一種很微妙的東西。
照片抓拍得很巧妙,全是這樣的瞬間。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照片裡的眼神代表著什麼。
我的呼吸簡直都要哽住。
我從來沒想到,在我看不到的時候,周寒星這樣看我的。
那麼……專注。
但對著他爸,這些照片成了一種罪證,像是掀開了我最後一層遮羞布。
「林小姐,和寒星進展到哪一步了?」
我臉紅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回答也沒關系,這不重要。一切已經結束了,你違反了合同,補習從今天開始到此為止!」冷厲決絕的聲線,一貫的犀利作風。
我像是被人按在土裡狠狠摩擦。
周棟在旁邊眼神似乎有些擔憂,被周寒星爸冷聲斥道:「周管家修訂合同的行為,既然沒有作用,那就請林小姐走吧。」
「寒星已經有未婚妻人選,以後你也不要與他有任何聯絡。」
哦,本來是想給我留個體面,現在是讓我滾。
我頭腦有些發熱,「是,就算我違約,但周寒星Ŧűₘ喜歡誰,應該由他自己來選擇,不然也太慘了……」
他爸突然瞪我,剛剛的平靜呵斥似乎隻是毛毛雨。
「林小姐不會以為,隻是合同的問題吧?
「你們不合適。
「林小姐似乎沒有看清自己的身份,更沒有遵循職業道德規範,這一點,我不滿意。
「感謝你這段時間的付出,我會讓寒星去國外讀書。本來念書也不重要,隻是需要讓他明白面對挑戰如何解決問題。」
客氣冷漠的口吻,我連反駁的資格都沒有。
「林小姐不是缺錢嗎?20 萬已經打到你父母的卡上,你可以確認查收。就當這段時間對你辛苦的報酬,一次付清。」
我聽得發蒙。
我爸媽收他們錢了?他們怎麼會有聯絡?
23
出去後我就打電話給我媽,問她是不是收錢了。
「是,今天有個男的打電話過來,是你們老板嗎?說你幹活很利索,這是給你的獎金。」
「媽,你覺得獎金能有那麼多嗎,我才是個大學生!」
「怎麼能隨便收別人錢呢?這錢不能要,我們還回去……」
那邊很嘈雜,她好像聽不清我說什麼,隻是絮絮叨叨的。
「有了這筆錢,債就還得差不多了,而且也能給阿成錢買平板了,他說要看網課……」
我一愣,問她:「林成又找你們要錢?!你們為什麼總是他說什麼給什麼啊,明明自己都過成什麼樣了……」
自家女兒在外面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他們心裡卻隻有他們的兒子。自己寧願啃饅頭鹹菜,也要滿足兒子的一切要求,隻因為那是兒子。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再好他們也看不見呢?
我說不出話了。
像是一口血堵在喉嚨,滿嘴的血腥味。
「聽說你不幹了是吧,這樣大方的老板哪裡找呀,要不再給老板送點禮,求他讓你留下……」我媽來了勁。
我難受得肝疼,「幹不了!是人家讓我走,這是遣散費!」
「不說了,掛了!」
我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哭。
我從來不哭的,我告訴自己已經習慣了,隻要等家裡的債還光就行,以後他們想怎麼樣我都不管了。
可是,能不管嗎?
你的家庭,能不管嗎?
我突然明白了,周寒星他爸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我真傻啊。
他們怎麼可能接受像我這樣拖家帶口,連 20 萬負債都能把家庭壓垮的人,。
我站在周家偌大的花園裡,吹著風。
但就像周棟說的,我從來不屬於這裡。
……
周棟找到我,讓我收拾東西走。
但他給我放了水,允許我做完今天。
補習時,我插空跟周寒星聊天。
我說:「周寒星,話說之前你爸把我叫去房間,我看到他在看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是你媽媽年輕時候……」
周寒星沉默。
「也許,他會不會也在掛念你媽媽呢?也許他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冷漠……你跟他要不要緩和下,畢竟他是你爸……」
周寒星臭臉,「你幫他說什麼好話?」
「不是好話……」我不知道怎麼說了。
「就算他愛著我媽又怎麼樣?」
「盡管愛,但依然選擇țũ₀拋棄的這種人,才更加惡心。」他冷笑。
「好了,你別擔心我,你當我三歲啊,還哭著喊著要爸爸……」
他的目光快把我戳出一個洞了。
我憋出一句,「你確定沒事?」
他無語地瞟我眼,朝我鉤鉤手指,「你過來。」
?
「我現在很缺個東西,你想知道嗎?」
「什麼?」我八卦地湊過去。
少年慵懶又清冽的聲線緩緩響起,「林老師,我缺個女朋友,懂嗎?」
……
我不敢理他了。
我一邊寫論文,一邊盯著周寒星寫題,寫著寫著開始困,於是閉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眯覺。
意識昏沉的瞬間,突然感覺面前有什麼東西。
輕輕的呼吸就在眼前,還有刻意放緩的呼吸聲。
嘴唇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接近,已經到了快要碰到的程度。
我不敢睜眼,我知道睜開眼會看到周寒星,但是怎麼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呢,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然後我聽到周寒星壓低的咕囔。
「這個笨蛋!算了!」
喜歡是什麼?
也許是想觸碰卻選擇不去觸碰的尊重和克制。
我突然發覺,周寒星可能比想象中要更加喜歡我。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明明是個叛逆的小屁孩,卻總是猝不及防地讓人鼻酸。
他離開了。
而我換了個姿勢,把頭埋在臂彎裡,藏住快要掉出來的眼淚。
24
期末了,我每天都泡圖書館瘋狂地復習。
家裡的債還完了,我暫時也不需要去找什麼兼職做,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家裡我現在是徹底不管了,要是爸媽還縱容我弟,那爛攤子就他們自己收拾吧。
我每天都背很多書,好像這樣才能放松下來。
「欸,林棠,那不是上次找你的跑車富二代嗎!」
「這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哦,看起來年紀好小!不會是學弟吧?!」
室友開始八卦。
迎著周圍人吃瓜的眼神,我艱難地走過去。
「你為什麼不來了?」
周寒星的臉很黑,很黑。
我支支吾吾,「周棟沒跟你說嗎,我不幹了。」
「為什麼不幹!」他快沒有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