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攬月記》, 本章共3317字, 更新于: 2025-01-03 16:27:19

13、


滿滿:


我要去見霍歇!


這是我喝了一小口一壺醉做下的決定。


才不是酒壯慫人膽。


我和酒明明是互相成全的關系。


出家門時,天已經全然暗下來了。


正月十五的夜,是一年中最亮的夜。


九天之上是滿月,瑩白的月光蒙上萬物。


街角家家戶戶檐下的燈籠,暖白的,朱紅的,光芒連成一片,鑄就今晚京都不夜之城的景象。


我沒叫人跟著,是偷摸溜出來的。


找男人訴情這事你叫我怎麼找人陪著。


難道我還得帶個給我捧哏不成?


這邊我說,霍歇,我喜歡你。


那邊她捧,诶,不錯,是這樣。


這邊我說,你對我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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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她說,哎呦喂,這有點難猜了。


結束後,我估摸著我倆還能問霍歇討個賞錢。


桐花街不是主街,冷清得很。


等過了巷子進了主街,才熱鬧。


三聖大街是京都最熱鬧最繁華的主街。


正月十五這一天,各大商家有錢的點龍燈,沒錢的設個小彩頭。攤子從街頭擺到街尾,小販舉著貨架艱難地在人群裡穿行吆喝。


花樣多,人也多。


今晚幾乎半個京都的人都能聚到這一處。


那場面,就是隨便丟顆瓜子進去,都能砸到個人頭。


我家和國公府不在一片府區。


桐花街在清源坊,國公府在榮興坊,中間隔著條三聖大街。


我估摸算了算,我起碼得在這條街上逆行一公裡才能進到榮興坊。


以一己之力逆人流而行,是什麼給我的勇氣?


是愛情嗎?


不。


是我頭鐵。


我一頭扎進人群裡,剛沒走兩步就被人流帶著退了三步。


得,還賠一步。


這還得找技巧。


技巧就是——


見縫插針。


見人與人之間的縫,插我這根不細溜的針。


我開始了在人群裡左躲右避,時不時還貓個腰的旅程。


想象不了的可以參照一下雜耍絕技,走鋼絲。


難雖難,慢雖慢,小心翼翼走了好半天也算走過半程了。


可偏偏這會兒人群騷亂了起來,大家喊著「要點天燈了」,一股腦兒往前跑去。


我這鋼絲本就走得顫顫巍巍,在慌亂裡差點被裹挾著給一道抬走。


好不容易站穩腳跟,抬頭卻被迎面一貨架磕了腦門,剛驚呼一聲捂上腦袋,又不知被誰踩了兩腳。


這還沒暈乎完,就被邊上人撞了一把,直接歪倒撲在一旁賣繡帕的攤子上。


我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不是隔壁那家賣繡針的。


賠了禮揉著額頭轉身,我深吸了口氣打算重新衝進人群裡。


心理建設沒做完,不遠處人流裡傳來一聲大喊。


「林滿月,你站住,別動。」


我被喝得一滯,不自主往前走了兩步,沒入人海。


人流,從身邊穿過。


我被擁擠的人海帶得連連後退。


而我目光所及之處——


有人撥開人群,朝我奔赴而來。


他喊著我的名字,披星戴月,勝過今晚所有燈火。


在這一瞬間,我酒壯慫人膽,突然不知從哪裡提了一股勁,鐵著頭就重新往前鑽。


有縫的被我擠過去,沒有縫的被我生生頂開一道兒。


還依稀聽到有人驚呼咒罵。


那是我把粘在一塊兒的一對給頂開了。


我•林彪子•鐵頭滿月


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逆流的人海。


因為——


我在奔向我的太陽。


眼前飄過華服彩衫,鼻間是浮動繚亂的脂粉香,耳邊是嘈雜人聲。


而我憋著口氣,可勁地鑽。


直到扎進一個懷抱裡,鑽不動了才停下。


這一停,這股勁泄了,人也松了。


我抬頭,目光跌進霍歇的眼裡。


我知他一直俊秀無雙,尤其眼眸明亮,溫柔又多情。


可我不知當那雙眼睛含了專注的情意看向你,是如此讓人沉淪深溺。


若不是此地不適合談情說愛,我真想在他眼裡泅個水,泡到明天早上。


霍歇牽了我的手,繞著人群七拐八拐,停在一座橋頭。


這是流月河上的摘星橋,往日也是約會寶地,今天被三聖大街搶了風頭,遠不如平時熱鬧。


不過橋上也不乏相依偎著的有情人。


我們又沿著河多走了兩步。


流月河上漂著花燈,河岸兩側的石柱護欄上也掛了紅色小燈籠。


平日你往這兒走,隻覺得河風拂面,意境頗悠。


今夜是燈光太好,氣氛太佳,連河面上迎來送往的彩燈小舟都流轉著濃情蜜意。


在這般熱烈的氛圍裡,霍歇和我同時開了口。


「我想問你一件事兒。」


「你能不能予我一個解釋。」


我倆相視一眼,俱是沒忍住笑了。


笑完我到底先問出了口。


這話出口前,我還正了正神色,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認真嚴肅。


用以顯示我對這個問題的重視程度。


「霍歇,你到底喜歡哪般的姑娘?」


霍歇沒聽明白。


這問題不好答。


天下女子若能細分,按性情按品德按興趣按樣貌,能分出個百花齊放,萬朵爭豔來。


哪有那麼好說清楚的。


但我這隻有兩個選項。


「你到底是喜歡明豔大方,開朗活潑的,還是嫻靜優雅,知禮有度的?」


這問題梗在我心口好幾年了,從我喜歡上霍歇那刻起,我一直在想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往實了說,我不是後者。


什麼嫻靜優雅,什麼知禮有度,淨是我裝出來的。


早幾年,我喜歡喝烈酒,爬樹摘果,下河摸魚。


世俗絆不住我,爹娘也管不住我。


我可以最張揚放肆地笑,也可以最無禮豪放地哭,更可以表露我所有收斂的小性子。


總而言之,真正的我——


野得很!


這幾年我裝得好。


每每霍歇見到的我不是在窗下看書作畫,就是在院裡賞花吟詩。


所有淑女閨秀有的氣度和嬌矜,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但我知道,我是個假閨秀。


如果霍歇當真喜歡這般的我,那他或許會對我失望。


所以我想知道他的回答。


霍歇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時神情也很認真。


「我喜歡明豔大方的。」頓了頓又接著道,「也喜歡優雅有度的。」


說完,像是豁然開朗,眼眸熠熠。


「是因為你,我喜歡你。」


因為是你,你明豔大方,活潑靈動,你也優雅得體,知禮有度。


因為喜歡你,所以你的一切品質,都讓人歡喜。


我突然意識到,這一件我記掛多年的往事,是如此不值一提。


心底不計較了,猝然聽得他這一句剖白,我還有些不勝嬌羞。


「瞎說,你當年明明說喜歡嫻靜溫柔的。」


所以我才裝了這麼多年,怪累的還。


霍歇愣了。


「我說過?何時何地?」


我就知道他不承認。


「十三歲那年,在我家書房外,兄長問過你喜歡哪般姑娘,我聽見的。」


這事是真的,絕不是我杜撰的。


我十三歲那年,已經跟霍歇很相熟了。他和我兄長關系太好,時常混在一處,便見天地來我家。


我那會兒還是個會上樹的,三天兩頭被我爹娘管住,逼著讀書寫字,繡花煮茶。


那會兒正值夏日,我被勒令在書房習字,我貪涼,開了書房後窗。


窗外我爹種了一小片竹林,看著涼快。


兄長和霍歇路過此處,看著我練字的場面,還作了一番評價。


「難得能拘住這野姑娘,這般看著也還有幾分樣子。好在她不愁嫁,陳家那小子沒得挑。」


那時我和陳峤還有婚約在身,我兄長這話也沒錯,我確實能嫁得出去。


霍歇體貼,給我留了兩分薄面:「能娶我們滿滿是陳公子有福氣。」


那會兒他因著我兄長的關系,也時常把自己當我兄長,還好我憋著一口氣死活沒認他這個「霍哥哥」。


這樣想來,他這幾年確實沒一門心思想著當我哥了。


縱然那會兒霍歇說了好話,但我心裡本因練字就煩得很,走過去當著他倆面就把窗合上了。


窗是關上了,人好像沒走遠。


我還聽見我兄長笑著問霍歇:「那不知哪般姑娘有福氣得霍世子的喜歡呢?」


他們似是邊說邊走,隔了好久才依稀聽見霍歇的回答。


我死命往窗縫上貼,才聽到他說:「若嫻靜溫柔一些也好。」


那年我正情竇初開,實在懵懂,其實還沒搞明白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思。


我後來回憶起才發現那一刻我其實是難過的。


隻是那時尚是還有些驕傲之心的小姑娘,執拗地不肯承認而已。


直到某一天,我娘突然慨嘆,說滿滿長大了,嫻靜了不少。


我幡然醒悟,我是沒有承認,但我心裡在乎著,以至於不自主改變著。


明知不可能,卻還是一步步向他喜歡的模樣靠近。


這回霍歇蹙眉回憶了很久,像是要把那件舊事前後都理清楚似的。


我觀他神色,先是深思,而後恍然,繼而禁不住笑意在臉上擴開。


他說:「滿滿,你肯定隻聽了一半。我記得我的原話是,嫻靜溫柔一些也好,不過我倒是不怕鬧的,總還是自己喜歡的最好。」


他收斂了笑,有幾分無奈之色,輕嘆一聲摸了摸我的:「這回,你明白了嗎?」


我是真明白了。


至於此,我心底多年的結算解了。


該換我解他的結了。


「你想問什麼?」


霍歇遞來一張四方紙片,燈光下,左右兩邊生辰八字排列齊整,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果然,這東西藏不住。


我就不該抱有僥幸心理。


我頗有些生無可戀,偏偏又頂著張燙紅的臉。


這意思,隻要不瞎都能看出來。


霍歇果然點頭,彎著唇角道:「我也明白了。」


我惱羞,我成怒,我一把按住他的手,阻止他把紙片折好塞回囊袋。


「你明白什麼了你就明白了。這東西還我!」


「不行。」他難得拒絕我,義正言辭,「我要留著當證據。」


「當什麼當,當什麼證據。」


好丟人……


我羞愧掩面。


「自然是……你也喜歡我的證據。」


這一聲,響在耳邊。


自此,我那敏感青澀的暗戀,算是有了終點。


我怔愣著放下手,臉上熱度未消,甚至愈演愈烈。


而我的胸腔裡,像是綻開了無數絢爛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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