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暴君的女人出軌了。
當然不是我,我不敢。
可是,陷入所謂愛情中的茍才人敢。
狩獵共三日,所有人住在行宮之中,然而——
當晚。
茍才人與周太醫行男女之事時,被隨行的宮女意外撞見,尖叫聲引了人去,事跡至此暴露。
初聞這個消息時,我腦中一片空白。
糊塗!
我知道她愛慕周太醫,也能看出些郎有情妾有意的苗頭,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真的敢!
我曾勸過茍才人無數次,每次她都垂眸斂目地輕聲說好,卻還是……
暗嘆一聲,我匆匆穿好衣衫,隨著祁胤一同過去。
茍才人與周太醫一同跪在地上。
盡管整理過衣衫,卻還是遮不住她胸前微露的淡淡吻痕。
我隻掃了一眼,卻仍觸目驚心。
祁胤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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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眾被戴了綠帽,這位暴君發怒也是常理之中,然而,跪在地上的周太醫卻瑟縮地開了口。
他叩首,「皇上饒命!是她,是茍才人勾引臣的!」
茍才人怔住,側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可周太醫將頭重重抵在地面,根本不看她一眼,繼續高聲說道,
「剛剛夜深,茍才人闖進臣房中,主動脫衣勾引,還說……說臣若不從,她便叫人過來,說臣冒犯她……」
茍才人身形一晃,神色頹然。
祁胤面色毫無松動,瞥了茍才人一眼,「當真?」
茍才人面色慘白,沒有說話。
周太醫也是急了,臨時潑臟水,連話中破綻都沒想,茍才人若真以給他潑臟水為由威脅他同她歡好,又怎麼可能選在他房中?
皇上的妃子,深夜跑到男子房中,再說他冒犯自己,誰會信?
破綻如此明顯,可祁胤似乎並不打算深究,他隻是垂下目光,靜靜看著茍才人,等她的回答。
茍才人抬頭看來,滿目死灰。
我皺眉看她,輕輕搖頭。
別做傻事。
可她看著我,輕輕笑了笑。
唇角是向上的,眼底卻一片灰白。
她緩緩叩首,聲音啞的不像話,「回皇上的話,是臣妾,強迫於周太醫,此事與他無關。」
「請皇上饒了周太醫。」
話落,她緩緩抬頭,雙眼已紅。
「臣妾無顏再見皇上,自當以死謝罪。」
話落,我心一沉,「茍才人!」
卻已經晚了。
她直起身,重重地以頭搶地,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聲悶響分外驚心。
鮮血四濺。
我一慌神,人已跑了過去,顫抖著將她扶起。
那張如玉如花的臉,此刻卻滿是血跡,看不清五官。
她靜靜地看著我,沒開口,淚便已簌簌落下。
她費力地攥住我的手。
「我錯了。」
我知道,她是在說,早知如此,她當初定要聽我的話,同周太醫保持距離,靜靜地看著,不多逾距。
可是。
即便失望,她還是選擇了用性命保護他。
雖然,也許並沒什麼用。
當眾被戴了綠帽,以祁胤這暴君的性子,又怎麼會因為茍才人的死而放過周太醫。
而且,我猜,這場所謂的捉奸,甚至都可能是祁胤授意的,因為今日在場之人,還有茍才人的家兄,位列兵部侍郎。
茍才人緊緊攥著我的手,話已說的斷斷續續,「娘娘……原來,愛情也不過如此……」
她哽咽,嗓音卻愈發喑啞,「娘娘切莫……身陷囫圇,像我這般傻……」
我聽的鼻酸,轉頭看向一旁跪地的周太醫,「你救救她啊!」
周太醫卻並不動作。
哪怕,那個曾與他耳鬢廝磨的女人,已經快要斷氣。
茍才人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眼,愈發黯淡。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抬頭看向祁胤,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對視的瞬間,他淡聲道,「過來。」
這話是對我說的。
我抱著茍才人,甚至感覺她的血流到了我手上。
我沒有動,腦中一片空白。
祁胤微微蹙了眉。
他走上前來,一把攥住我手腕,用力一拽。
我怕傷到茍才人,連忙將她放在地上。
祁胤將我拽去一旁,蹙著眉,用袖口仔細揩去了我手上血跡。
隨即,又俯下身,親自蹭去我裙角的鮮血。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我身上,曾視人命如草芥的暴君,如今為我彎了腰。
可我卻沒有半點欣喜。
一顆心,已因為親眼見著茍才人的死而麻木。
是的。
茍才人死了。
死在了周太醫身邊。
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敢抬頭看她一眼。
茍才人的屍首被人帶下,不知會埋在哪裡,而祁胤當然也沒有放過周太醫。
不止是他。
祁胤以茍才人通奸為由,治了茍家的罪,官階降級,明裡暗裡打壓了一番。
我看著身旁面不改色的男人。
也許,這才是他原本的目的。
22
茍才人死前的話,總是在我耳邊環繞。
有時我便會想,祁胤待我,究竟又是真是假?
是真心待我,還是為了高貴妃父親手中的兵權呢?
我無從知曉。
自從上次狩獵回去,我身體便愈發地差了。
而且,許是病情讓我心驚,也許是茍才人的事情刺激到了我,我在祁胤面前愈發地放肆。
許是將死之人的一些叛逆心理吧,我總是想知道,祁胤待我能容忍到哪一步。
我又開始擺爛,成了這皇城之中唯一敢摸祁胤逆鱗的存在。
祁胤吃雞,我搶他雞腿。
祁胤睡覺,我搶他錦被。
祁胤宮中極為珍貴的貢茶,被我拿來煮了熱奶茶。
我如此擺爛,祁胤卻都不惱。
直到——
有一天,祁胤將一塊玉佩捧到我面前,說是稀世之玉,讓我收好。
我說好好好,轉頭便將它佩戴在了我新養的愛犬脖上。
那玉佩著實是太醜了些。
至於什麼稀世之玉……
祁胤每次賞我的玉佩珠寶,高公公來送時都說是稀世之寶。
不過,當晚,祁胤來我寢宮時,在看見狗狗時便驚了。
他身後的高公公也驟然變了臉色。
我察言觀色著,心一沉,暗嘆可能是真闖禍了。
果然。
祁胤沉著一張臉,瞥了高公公一眼。
不等他說,高公公便上前取下玉佩,小心翼翼地擦拭後,遞還給了祁胤。
祁胤攥著玉佩,垂眸看我。
「高貴妃。」
「你可知,這玉佩有何含義?」
我搖搖頭。
他將玉佩舉起幾分,遞到我面前,「龍玉,九五之尊的象徵,見玉如見朕。」
他聲音驀地沉下,「你就這麼給戴在了狗脖子上?」
說著,他喝道:「你信不信朕把你杖斃?」
又是杖斃。
我仗著自己快死了,繼續擺爛。
當著祁胤的面,我將裙子一褪,趴在了床榻上,將臉埋在枕頭裡,悶聲道:
「你打死我吧!」
其實這裙子裡還有褻褲呢,這東西穿著像現代的闊腿褲似的,所以我一時腦熱,也沒覺著這行為有多不妥。
可身後卻瞬間安靜下來。
短短一秒後,祁胤的厲喝聲傳來,「都給朕滾出去!」
一屋子的宮女和高公公,立馬滾了出去。
緊接著,腳步聲傳來,我還未回頭看,身上便一重。
是祁胤壓了過來。
指腹捏著我的臉,略微用力。
「出息了,當著旁人的面就敢掀裙子。」
我弱弱反駁,「不是還有褻褲嗎……」
「閉嘴。」
他吼我一聲,隨即帶著怒意吻上我的唇。
其實我還想問問他,不是說要將我杖斃嗎,怎麼又忽然反悔了。
可是。
唇上輾轉繾綣,這人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後來好不容易問了,他隻扔給我四字:
命債,身償。
嘖,奸詐的暴君。
23
今日,祁胤政務繁忙,連著兩日都沒來我寢宮。
今晚他又差人傳來消息,讓我早些休息,他今夜不過來了。
其實這於後宮而言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可是,我獨自坐在榻邊,心底倒有些落寞。
長夜漫漫,我竟有些想念祁胤了。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去養心殿看看他時,房門驀地開了。
「祁胤!」
我站起身,朝著門口喊道。
我向來是不怎麼守規矩的,生氣時喊他暴君,開心時則連名帶姓的叫他。
祁胤也從不惱火,更不曾追究過。
然而,進來的人,卻並非祁胤。
「你進來做什麼?」
我皺眉看著來人。
陳崎。
陳崎面無表情地朝我走了過來,「皇上託奴才給娘娘帶樣物件。」
祁胤?
我精神一振,「什麼物件,拿來瞧瞧。」
入宮久了,我說話時都不自覺地拿了幾分架子。
見陳崎端著託盤走上前來,我忽然覺著不對勁——
陳崎始終在我寢宮,皇上要差人送東西,也不會差遣他來,更何況,陳崎進門後,隨手關上了房門。
「站住!」
我厲喝一聲。
「小娥!」
我朝著門外揚聲喊道。
「不用喊了,」陳崎腳步不停,繼續朝我走了過來,「她們的晚膳裡被我下了蒙汗藥,整個寢宮現在沒有一人醒著。」
「你瘋了?」
我驚訝地看著他。
陳崎走上前來,周遭酒氣濃鬱。
他冷笑,「對,我就是瘋了。」
託盤上的紅布一掀,是一把匕首,在夜色中泛著寒光。
他動作很快,驀地握住匕首,反手將我桎梏懷中,森涼匕首抵在了我脖間。
其實我本應該反應過來的,可病重的身體,動作十分遲緩,根本躲不開。
陳崎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酒味濃重的燻人。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錯事,可是我也後悔了。」
「因為後悔,所以我在你變成植物人後選擇了自殺,沒想到意外跟著你穿到了這個世界,可我他媽的成了太監,太監!」
他一隻手緊緊箍著我的肩,因為激動,手下用了力道。
很疼。
「我追隨你而來,卻不得不接受自己身體的殘缺,還要每天看著你和那狗皇帝親親我我,我當然瘋了!」
他紅著眼看我,狀若癲狂。
「嬌嬌,你和我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知道,你喜歡自由,向往外面的山川河景,我們逃出宮去,做一對雲遊四海的野鴛鴦,好不好?」
說著,他竟也哽咽了起來,眼角隱見淚光。
「我保證,今生今世再不負你。」
我靜靜聽著,其實很想在這時候補一刀——工具沒了,你就是想負也負不了啊。
當然,這種要命的時候,我沒敢刺激他。
我隻低聲說了一句:「這是皇宮,不是現代,一個貴妃一個太監,哪是那麼容易,說走就走的?」
然而,話落,他目光卻驀地亮了幾分。
攬在我肩上的手,也改去握住了我的手,
「嬌嬌,所以你還是會原諒我,願意和我走的,是嗎?」
我:「……」
他是懂加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