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卉看著老周,沒什麼表情地道:“我聽說你曾經是一個軍人?”
老周蒼老的眸中泛起悲涼,他咬牙:“是。”
葉天卉卻問:“你到過北方嗎,大陸的北方?比如北京城?”
老周有些茫然,他搖頭:“不曾。”
葉天卉看著一旁的綠意盎然,道:“北方的秋天,這時候已經刮起了風,那裡的風可沒有香江的風這麼溫柔,那裡秋風掠過,樹葉蕭蕭而下,很快便是枯葉漫地。”
她笑了笑,道:“季節就是季節,輪回就是輪回,這就是一片葉子的生死悲歡,沒有人能改變。”
老周聽著,那眸中的迷惘逐漸清晰起來:“我好像明白了。”
葉天卉:“一片葉子有一片葉子的輪回,一匹馬也有一匹馬的宿命。”
一匹馬,它若生於原野,它就要學會奔跑和覓食,就要躲避豺狼猛獸的利爪和獠牙,它若生在人類的馬場,那它就要明白什麼是服從和榮耀,就必須學會向這個世界證明自己的價值。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來就是世界的規則。
她抬起手,握住老周的手。
老周的手布滿裂痕,指甲中滿是汙垢,這是一雙每日和幹草馬糞打交道的手。
而葉天卉的手,幹淨,修長,指甲修剪整齊。
老周看著那雙覆在自己手上的手,之後,他抬眼,緩慢地望向葉天卉。
於是他便看進了葉天卉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清朗到仿佛秋日天空的眼睛,沒有一絲瑕疵,剔透澄澈,卻又冷靜到了極致。
Advertisement
他望著她,聽到她終於開口:“你曾經是一個軍人,你有一身訓馬的本領,你明明是可以靠著本事吃飯,憑著自己能力去調理地獄王者,明明可以自己去改變,為什麼要跪在這裡祈求我?”
老周怔怔地看著她。
葉天卉手上用力,把老周拉起來。
之後,她望著這個站起來的老周,道:“我不希望看到一個軍人因為隨便一件小事跪在這裡祈求。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匹馬,都不可能去祈求別人的照拂來討生,這個世上不會有白得的餡餅,每一口讓自己生存下去的食物和滋養,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老周聽這話,心神微震.
他抬起有些渾濁的眼睛,望向眼前的女孩子。
她冷漠,銳利,卻又仿佛有一絲溫情。
她的話,喚起他曾經的記憶,那些年輕時候,熱血沸騰的記憶。
他也曾經是一名軍人,也曾經為了守護自己的故土而戰啊!
現在他卻跪在這裡,向別人祈求憐憫,祈求一線生機。
他緩緩地攥緊起拳頭。
葉天卉看他這樣,知道他明白了。
她聲音放緩:“現在,我買下地獄王者,成為它的主人,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是一個苛刻的人,但是也絕對不是一個寬容的人。我需要它按照我的計劃來進行訓練,我需要讓它改變,讓它振作,需要挖掘它的天賦,讓它在賽馬場上一展英姿。”
老周眼中幾乎泛起淚來,他一字字地道:“我明白,我會讓地獄王者知道,什麼才是它應該做的,我也相信——”
他頓了頓,咬牙道:“我相信它生來便不平凡,它一定可以做到,讓所有人的都明白,哪怕它陷入深淵地獄,依然能爬起來,成為賽馬場上的王者。”
**************
顧時璋的意思是要把攏光轉讓到葉天卉名下,不過葉天卉覺得,像攏光這樣的名馬實在是太過貴重,她隻是想借用度過這次比賽罷了,並不想佔為己有。
然而顧時璋卻很固執:“回頭朋友問起來的話,我總需要一個理由,直接登記到你名下,以後這匹馬的吃喝拉撒全靠你了,你就掙錢好好養著它,我也不用應付那些人情世故。不然的話,我總歸不好對朋友交待。“
葉天卉想想也有道理,不過她很快想到,自己現在名下已經有一匹騰雲霧,再加一匹攏光,要養兩匹馬的話,這壓力也不小。
她自然也考慮過幹脆把這兩匹馬掛在馬務公司,不過這件事情公私還是要分明,況且萬一攏光有所成就的話,獎金就比較尷尬了。
最後一番商量後,攏光到底是掛在葉天卉名下,由葉天卉支付一切養育和培訓費用,獎金也將收歸葉天卉所有,隻不過從名譽上攏光將會代替葉氏馬務公司出戰,一旦有所成就,馬務公司也將給攏光一定的獎勵。
事情談妥之後就好辦了,顧時璋當即陪著葉天卉,做了攏光的轉讓手續,將攏光掛在葉天卉名下。
如此一來,葉天卉麾下有四匹馬需要管理,掛在自己名下的騰雲霧和攏光,以及屬於馬務公司所有的黑玫瑰和地獄王者。
這四匹馬,黑玫瑰和地獄王者由馬務公司名下支付,另外兩匹由葉天卉自己負擔。
葉天卉算了算賬目,葉家會給自己一些零用,她再把銅鑼灣那房子出租出去,這樣倒也勉強能夠收支平衡,隻是有些緊張罷了。
這天辦完手續,顧時璋領著葉天卉過去他家裡一起看賽馬錄像。
他提起來:“其實如果你覺得周轉艱難的話,你就說一聲,這次我在英國倒是有一大筆不錯的收入,可以借給你,不收你利息。”
葉天卉便笑:“攏光這麼貴重,你已經白送給我了,我還在想著該怎麼報答你,就不敢借你的錢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顧時璋正在幫她榨果汁。
他回首淡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用這麼愧疚,以後如果和我分手了的話,就再把這匹馬還給我就是了。”
葉天卉挑眉:“你已經想著分手要討回禮物了嗎?”
顧時璋笑道:“如果不分手能結婚的話,這匹馬就當是聘禮了。”
葉天卉哼了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特別有錢,你要是想娶我的話,聘禮隻有一匹馬嗎,我可不幹!”
顧時璋轉首,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幾秒後,才道:“那你還要什麼,開張單子來,我看看能付得起嗎?”
葉天卉託著下巴,眉眼含笑:“太長遠的我哪想得起來,現在你先給我做好吃的吧。”
她笑著點餐:“我要吃牛排,要五分熟的,給我做。”
她又道:“我渴了,你先把果汁給我,我要喝。”
顧時璋聽得無奈:“你現在很會使喚我。”
說著他把那杯果汁遞給她。
葉天卉接過果汁,美滋滋地品嘗著:“因為我覺得你能幹嘛,而且你做得好吃。”
她滿足嘆息:“誰讓你是顧時璋呢,對不對?”
顧時璋笑看著她,喝了果汁後,她嘴唇潤澤,亮閃閃的。
她是有些小性子的,在他面前逐漸驕縱起來。
不過他卻很喜歡。
她完全有對他使小性子的資本,他也喜歡這樣的她。
當下他笑吟吟地道:“你的捧殺我算明白了,你先去看錄像帶吧,我等會做。”
而葉天卉徑自過去書房看那些錄像帶資料,心裡卻在回想著顧時璋剛才的樣子。
他成熟,溫和,學識淵博,經歷豐富,還很有錢,可以隨便送給自己一匹名貴的寶馬。
關鍵他還對自己體貼周到,細致入微,永遠照顧著自己的每一分感受。
譬如現在,她在這裡喝著果汁看錄像帶,他卻在忙著給她洗手做羹湯。
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完美,完美到足可以打一百二十分了。
如果沒有前世那些種種,她應該很知足。
至於現在,想到他就是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應該更多是滿足吧?
看昔日那個高深莫測帝王對自己獻殷勤,看那個冷漠驕傲的男人為自己折腰,這種感覺還挺好的。
也有可能他是裝的?
但是管他真假呢,就算他有一萬個心機和打算,反正她先享受到了。
如果他能裝一輩子,那也行!
************
葉天卉在書房看了一會錄像資料後,這是關於馬匹訓練講解的,裡面自然有一些國際的先進理念,葉天卉之前看過書,已經很清楚,不過現在看錄像自然又有不同的感觸。
其實對於那幾匹馬的訓練她已經有些想法,但目前並不成形,還需要和訓馬師溝通商量,如今看了這錄像,倒是有些新想法。
她便先暫停了,過去找顧時璋。
顧時璋正在廚房裡煎牛排,他見她過來,抬起眼看她,笑道:“馬上就好了。”
葉天卉看著這男人,他穿了灰色襯衫,很隨意闲淡的樣子,袖子松散地挽起來,露出堅實有力的小臂,整個人看上去很居家,但也很整潔,很俊朗。
雖入秋了,不過廚房裡多少有些悶熱,他額頭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
她看到旁邊有紙巾,便抽出來,湊過去幫他擦汗。
顧時璋也沒想到她突然湊過來,馨香撲鼻而來,他轉首看過去,兩個人的視線便陡然相遇了。
一瞬間,這廚房的氣氛便變得不一樣了。
於是心底潛伏著的躍躍欲試便冒出頭來。
葉天卉眨眨眼睛,很有心機地欲擒故縱:“那我出去了。”
顧時璋抬起手,關了火,不過視線卻自始至終不曾離開葉天卉。
他望著她,低聲道:“馬上就能吃了,我陪你一起——”
話說到一半,他便俯首下來,扶著她的後腦,嘴唇壓下來吻她。
葉天卉很順從,毫無抵抗,仰著臉承接他的吻,甚至還自動將唇更貼上他。
她主動索吻的樣子讓顧時璋有些受不了,拇指託著她的下巴切換角度,試著更深地佔有,去品嘗她的滋味。
良久,顧時璋怕她喘不過來,要分開,不過葉天卉卻依然含著他的唇不放,很貪的樣子,眼神也露骨而大膽。
顧時璋俯首下來,兩個人鼻尖相碰,額頭相貼。
他啞聲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親你。”
葉天卉眼睛仿佛蒙上一層霧,亮晶晶水濛濛的。
她看著他:“可我就想吃你。”
這話說得如此直白……
顧時璋喉嚨發出模糊艱難的滾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