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立軒語調低涼危險:“哦,你覺得他很好?”
葉天卉越發無奈。
她隱隱感覺,葉立軒和顧時璋可能彼此都不太看得上對方。
她嘆了聲:“爹地,我想你真的誤會了,他並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是那麼懵懂無知的,我見識過很多,比你以為的要多。”
她上輩子還曾經見過活春宮,大白腿什麼的,那是真刀實槍的。
也曾經被男人瘋狂示愛過,雖然人家很快又放棄她,去娶別人了,但她也不是沒見識過男人的人。
然而,這話聽得葉立軒心裡咯噔一聲。
他一時沉默,就那麼擰眉看著她。
這是女兒,本來應該嬌滴滴養著的女兒,大家閨秀,結果現在成這樣了……
而這時候,葉天卉還在試著說服葉立軒:“其實他邀請我去他家裡,隻是吃了頓意大利面,其它根本什麼都沒有。”
她想起最後離開時,他在自己臉頰上的蜻蜓點水。
她嘆了聲:“我以為他好歹會親我下,結果根本沒親!其實我也挺失望的,他太不爭氣了,竟然不親我一下,這還算是哪門子的談戀愛!”
葉立軒也沒想到她說得這麼直白,他神情出現了瞬間的凝固。
之後,在長久的沉默後,他終於道:“這樣也好,說明你們都是有分寸的孩子。”
父女二人雖然是兩代人,但是其實年齡差距並不是太大,他自己同齡的同學也有人正和二十幾歲小姑娘交往,是以和十八歲的成年女兒討論這個話題,實在是有些不得已。
他隻能在言語上用“孩子”這個稱呼來免除一些微妙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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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卉聽到“孩子”這個詞,也是頭皮發麻。
她突而想起昔年那諄諄教誨的太子太傅。
當下忙道:“總之你不要瞎想了,我才沒有那麼隨便的,我很有分寸,我覺得現階段親一下我還是願意的,但是他如果敢多想,我肯定會揍他的。”
她想起昨天自己放出的豪言壯語,忙解釋道:“其實我在內地根本沒談過,就來香江後談了這麼一個,但也八字沒一撇呢,就隨便談談而已!”
葉立軒聽這話,擰眉:“所以昨晚你故意氣我的是嗎?”
葉天卉哼了聲:“誰讓你那麼說我,特別霸道封建,你那樣說,我當然生氣了,我既然生氣了,那我憑什麼不讓你生氣?”
葉立軒淡掃過去,看她那氣鼓鼓的樣子,一時也有些無奈:“算了不提了,都是話趕話,你不要生我的氣就是了。”
葉天卉:“其實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啦!”
葉立軒頷首:“你們既然正式談了朋友,那有機會的話把他帶回家——”
他很快道:“不行,不能帶到我們家,在外面吧,挑一個時間,我請他吃飯,我們一起坐下聊聊,這樣我也好給你把把關。”
帶到家裡仿佛承認了一樣,先在外面看看。
葉天卉聽著,總覺得有些懸,她感覺葉立軒怕是看不慣顧時璋的。
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道:“行吧。”
葉立軒何等人也,自然感覺出女兒的勉強,當下對她那男朋友越發心存疑慮。
不過此時他也不願意再就這個話題糾纏,免得引起女兒反感,於是反而問起:“班際賽的事,你有什麼想法了嗎?我看你還要再押一次?”
葉天卉:“還沒想好呢,反正這事情不好搞,慢慢來吧。”
葉立軒:“這件事你想做就去做,就算萬一做不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
葉天卉聽這話,好奇看著葉立軒:“那如果萬一做不成呢,那該怎麼辦?”
她擰眉:“如果做不成,別人一定會看我笑話,那我什麼都沒了。”
葉立軒:“怎麼會呢,在你心裡,我這個爹地就這麼沒用嗎?”
葉天卉看葉立軒說這話好像很認真的樣子,便興致勃□□來:“你要幫我嗎?如果我輸了,你打算怎麼幫我?”
葉立軒:“我確實對家族的生意沒什麼興趣,家中諸事,我並不參與,但是我也有應當應分的股權。”
他解釋道:“你也知道,你祖母走得早,其實老爺子對這件事一直有些遺憾,之前他特意留了一些股份給你祖母的,之後我過來香江,他便將那些股份都掛在我名下了,加上我自己的一些,我如今在公司的股份還是有些分量的。”
葉天卉聽著不免疑惑。
在她眼裡,老爺子這個人精通權謀之道,恨不得把家裡每個子女兒孫都放在價值的天平上稱量,都要賣個好價錢,而在婚姻上,他顯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國外留學帶回來一個小妾,很快娶小妾生孩子,且明顯對那二太太頗為寵愛。
之後在香江,他又一口氣娶了好幾個,總之不是什麼專情的。
可是在葉立軒眼裡,這老爺子竟然是念念不忘發妻,還特意留給她一些股份?甚至在她去世後,把那些股份分給了葉立軒?
葉立軒:“你那是什麼眼神?”
葉天卉虛心請教:“那為什麼爺爺又找了好幾個小妾?我看爺爺最小的小妾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歲,這可不像是掛念亡妻的樣子吧?”
葉立軒臉色微變。
他深深看了葉天卉一眼:“有些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人都是復雜的。”
葉天卉:“所以男人可以一邊吟詩作對,說什麼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邊左擁右抱一枝梨花壓海棠?一邊生了不少子女,在子女間挑撥離間,讓他們鬥得仿佛餓狼一般,一邊卻又仿佛對自己的孩子愛若至寶,處處為孩子打算?”
這是什麼兩面三刀的老頭子!
葉立軒眼神就很無奈很無奈,他咳了聲,以一種非常鄭重肅穆的語氣道:“天卉,那是我們的長輩,那是你的爺爺,這種事情不是我們應該隨便討論的。”
葉天卉:“好吧,那就不討論了,畢竟雷霆雨露都是爺爺的恩。”
葉立軒繼續道:“說正事吧,反正我手頭握有一些股份,你爺爺的遺囑中,我也佔有很大的份額。現在你爺爺還在,我自然不會說什麼,但是有一日你爺爺如果駕鶴西歸,他們欺負到我們頭上,關鍵時候,我也可以行使我的權利為你撐腰。”
葉天卉點頭:“所以爹地,他們爭來爭去,你卻是深藏不露,就算他們執掌大權,最後也是為你打工。”
葉立軒:“倒也不是,都是葉家子弟,隻是多少問題,我是想告訴你,至少我也有自己的底牌。除了家族股份,這些年在外面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投資,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卻也能保你一生無憂,如果你在家族中過得並不如意,那也可以離開,在外面工作,或者出去國外讀書都可以,隨便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給你安排好。”
葉天卉聽這話,倒是意外,沒想到他竟然早就對自己有些打算和安排。
他的聲音頗為溫和,也有些慈愛之感。
她側首看過去。
他應該是才從學校講臺下來,墨色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領帶也打得規制,整個人都是斯文沉穩的,看著這樣的他,都可以想象他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樣子。
她看著眼前這個爹地,想起上輩子的那個將軍父親。
將軍父親生得虎體猿臂彪悍勇猛,早年徵戰在外耽誤了婚事,三十五歲時娶了郡主母親生下葉天卉。
從葉天卉記事時,她的將軍父親便是馬蹄踏地震動四方的大將軍,是戰袍披身橫掃敵軍的勇士。
父親用結實的大披風把她攏在懷中,帶她馬踏淺草。
她至今記得當時的感覺,幼弱的她靠在父親寬厚堅實的胸膛上,從那大氅的毛毛領縫隙中看向遠處,晚霞漫天,餘暉灑下,那個世界是瑰美的,也是安穩的。
她生在百年將門,長在掛了御賜匾額的門楣下,她有一個愛她若珍寶的父親,可以永遠為她遮風擋雨,護她一路前行。
眼前的葉立軒自然和她的將軍父親完全不同,他兩鬢不曾染霜,也沒有那個父親的威猛熱烈,不過聽著葉立軒的話,她竟恍惚中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灑滿落日餘暉的傍晚。
她看著前方,華燈初上,車流猶如巨龍。
她想,這個世上的人有千百種,當爹的原來也可以有不同的面孔。
他是清雋如水的文人,也許不像上輩子的父親那麼熱烈直白,但卻也可以潤物細無聲。
葉立軒:“怎麼啞巴了?”
葉天卉聽這話,回神,再次看向葉立軒,卻是笑著喚道:“爹地——”
聲音很軟,帶著幾分孩子式的撒嬌意味。
葉立軒:“嗯?”
葉天卉道:“我就當你知道昨晚上做錯了事,所以故意說這些好話來哄我開心吧。”
葉立軒:“那你被哄高興了嗎?”
葉天卉便哼哼:“就這?”
她眨著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你就不能送我個什麼禮物嗎?你不知道禮物最能收買人心嗎?”
葉立軒看著她那晶亮的眼睛,一臉小財迷的樣子,他苦笑:“你不是買了好多嗎?我的卡被你刷了不少。”
葉天卉:“那不算,就要你給我買!”
葉立軒:“這不是得寸進尺嗎?”
葉天卉很有些賴皮的樣子:“反正我就要!不然我就生氣了!”
葉立軒抿出淺淡的笑意:“先回家吧。”
葉天卉見此,疑惑:“怎麼仿佛真有什麼驚喜的樣子呢。”
第45章
葉立軒的汽車直接入了別墅的車庫, 之後葉立軒拎了葉天卉那些紙袋子出來車庫,上了客廳,誰知道進了客廳, 恰好見葉文茵從樓上走下來。
那葉文茵原本悶頭往下走的, 冷不丁地看到了葉立軒和葉天卉, 也是怔住。
葉天卉看過去,卻見葉文茵眸底泛紅,神情略有些慘淡。
葉立軒顯然也感覺到了,當下微擰眉:“文茵,你這是怎麼了?”
葉文茵搖頭:“沒什麼, 今天有點頭疼,不太舒服, 就在家裡早早睡了, 剛睡醒。”
葉立軒:“不舒服?那打電話給胡醫生,讓他過來一趟吧。”
葉文茵卻道:“不用了,爹地,我沒事, 就是可能要來例假了,所以有些肚子疼, 睡一覺就好了。”
哦……
這種話題,葉立軒自然也不好多問,隻是溫聲道:“那你先回房吧。”
葉文茵掃了一眼旁邊的葉天卉。
當視線對上時,葉天卉便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敵意。
其實葉文茵眼睛中並沒什麼情緒,但是那種敵意她能感覺到, 這就像她站在無人的曠野, 明明沒有任何跡象,但是她卻能感覺到敵人的埋伏一樣。
葉文茵一直對自己有敵意, 但是此時此刻,這種敵意卻越發銳利了。
她莫名,挑眉,涼涼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