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那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到底是試探著道:“買了不少。”
葉立軒:“哦,買了什麼?”
葉天卉下意識揉了揉那毛毛狗的腦袋,道:“很多啊……送給各種朋友的禮物,也有買給我自己的,我喜歡金的,也喜歡老玩意兒,反正各種都買了。”
這確實花了不少錢啊!
葉立軒卻道:“你在香江認識不少朋友?”
葉天卉:“也不多,就幾個朋友,不過這幾個朋友都是我剛來香江時候認識的,倒是幫過我一些忙,貧賤之交嘛,如今我認祖歸宗,經濟上富裕一些,便想買件禮物送給他們。”
葉立軒頷首:“你能這麼想極好,既是昔日摯友,便是如今身份不同了,那也不該就對別人另眼相待,朋友依然是朋友。”
葉天卉:“嗯……”
葉立軒:“能詳細說下嗎,這朋友怎麼交的,是做什麼的?”
他說完後,又補充說:“沒別的意思,不是非要盤問你的朋友,隻是隨口問問。”
葉天卉聽著,也就道:“沒什麼,就是剛來時候認識的。”
這會兒天已經黃昏了,路燈亮起,街道上車速緩慢,葉天卉也就和葉立軒大致講了自己和江凌楓認識的經過,以及江凌楓的阿婆和妹妹。
葉立軒安靜地聽著,聽著那些奔港人的經歷,聽著政府派發的福利餐食,聽著寮屋,也聽著她買馬票掙錢卻遭遇古惑仔的種種。
他望著前方的車水馬龍,讓自己仔細去體會她曾經歷的種種。
他當然知道在大香江的繁花錦繡背後有許多灰暗,有人艱難度日,有人賣肉求生,更有人光著脊背扛著沉重的貨物走在碼頭上。
這些人和事是本來就存在的,時候長了,見多了也就不足為怪,這就仿佛那些人本來就是過著那樣的生活,並不會奇怪,甚至連他們自己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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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今聽女兒提起,他怎麼能不心驚後怕。
若不是女兒有些拳腳功夫在身,若不是女兒這倔強的性子,她從內地過來,又還算貌美,那她會淪落到什麼地步,樓鳳,歌舞廳?
他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攥緊了方向盤。
之後,他低聲道:“既是你這麼要好的朋友,那有時間也可以把他們請到家裡吃個便飯,至於禮物,也是應該送的。”
提起禮物,葉天卉還是略有些心虛,道:“嗯,該送,不過我不光給他們買了,我還買了別的其它的,反正買了很多……”
葉立軒:“沒關系,我給你附屬卡的時候就讓你隨便買,喜歡什麼買就是了,就算有些東西浪費了,這也是一種經驗,讓你學會去消費去購物。”
他倒是大方……
葉天卉便試探著道:“可是我還給我男朋友買了禮物。”
葉立軒聽此,原本溫和的神情便略凝固了下。
葉天卉便清楚地感覺到,車廂內的氣氛不太一樣了。
顯然對於這個一臉大方的爹地來說,自己花他的錢給男朋友買禮物,足以把他的闊綽大度直接擊個粉碎。
車廂裡太安靜,那種感覺很奇怪,就仿佛自己是一隻爬在灶臺上的小螞蟻,小火苗嗖嗖嗖往上蹿,她那小腿小腳被烤得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過了半晌,終於,車廂內的寂靜被打破了,她聽到葉立軒道:“也沒什麼。”
聲音略顯幹澀,有著一種故作的寬容大方。
葉天卉顯然是不信的,她小心地道:“真的?”
葉立軒長指握住了方向盤,嚴肅地道:“既然交了男朋友,別人送了你禮物,那你也送給對方禮物就是了,總不能白要人家的禮物。”
葉天卉便道:“我也這麼想的……”
葉立軒左手成拳,放在唇邊,微出了口氣,壓抑下心中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之後,他終於用狀若輕松的語氣道:“你這個男朋友……方便的話,什麼時候帶過來見見?”
葉天卉聽這話,意外,她詫異地看了眼葉立軒。
葉立軒皺眉:“怎麼了?”
不知為何,他竟隱約有個感覺,女兒是逃避的?不想帶男朋友過來見他?
葉天卉輕咳了聲,含糊地道:“我和他才剛剛交往,還不一定怎麼著呢,如果帶他來家裡,倒仿佛馬上談婚論嫁了,才不要呢!我覺得不必這麼著急吧!”
葉立軒聽著,啞然。
他微挑眉:“你這是還有別的心思了?”
葉天卉便悶聲道:“爹地,我還小呢,未來的世界那麼大,一切都存在變數,再說我們剛交往,還需要慢慢了解,不著急。”
葉立軒:“哦。”
怎麼感覺他的女兒竟仿佛吊著人家的樣子?
不過應該不是的,畢竟他的女兒這麼率直善良單純…
他擰眉,繼續問道:“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葉天卉:“說是策騎師。”
她想著顧時璋,想著他往日談吐,他那房子也算是豪宅了,怕不是要很貴。
還有他房間的裝潢布置,他的衣著用品,甚至他那咖啡機,顯然都不是凡品。
她在這個世界未必見識過很多,但是上輩子到底是出身不凡,許多道理是相通的,有些生活細節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講究。
顧時璋隨手拿給她用的那咖啡杯都是細膩光潔的,那胎骨那質感,比葉家餐廳用的餐具都要好,必然是上等精品。
他那咖啡杯是一整套的,一定很貴,絕對不是隨便能買到的。
總之他其實很有錢,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策騎師。
不過這些,她暫時懶得深究。
她想,她喜歡的是顧時璋帶給自己的感覺,和他的身份背景無關。
太過透徹的了解,也許少了那份朦朧的神秘感,她反而沒感覺了呢。
葉立軒:“策騎師?”
葉天卉:“嗯,說是英國拿到一個什麼策騎師的證,之前還去過南非,現在過來香江訓練一匹馬。”
葉立軒:“怪不得你們能談到一起,倒是有些共同語言了。”
葉天卉:“對,他對賽馬很了解,倒是幫我不少。”
葉立軒:“多大年紀了?”
葉天卉:“……”
她想了想:“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呢。”
葉立軒眼神便泛起無奈:“你和人家談朋友了,結果連對方多大了都不知道?”
葉天卉:“應該還算年輕吧,總歸不超過三十歲的吧?”
她對香江男人的年紀實在是沒法估量,誰讓香江的男人都很會打扮呢,一點都不原生態。
葉立軒越發擰眉,不太苟同:“對方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想著他見過的那個年輕男子,顯然那個男子的氣質不太像,那個有些像古惑仔,不像是策騎師,而且那個明顯年輕,應該二十歲上下。
也就是說,女兒確實有不少關系不錯的男性朋友?
葉天卉其實也有些無奈,她發現她完全無法估量顧時璋的年紀。
他看上去很好看,但性情穩定,氣質內斂,感覺上很像上輩子的聖人,所以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到底該是多大了?
他應該沒三十歲吧?萬一有了呢,那豈不是太老了。
太老的男人她也不想要啊!
葉立軒看著女兒那困惑糾結的樣子,心越發往下沉:“他到底多大了?”
葉天卉有些迷惘地道:“……總歸比你年輕吧!”
葉立軒:“……怎麼能和我年紀比!”
不過他很快收斂了,認真分析道:“你才十八歲,現在談戀愛明顯太早了,如果你找一個年紀大的,那肯定不行,你年輕,很容易被人家哄了。”
“大三四歲可以,五六歲的話,對方就是老牛吃嫩草,就要心存防備了。”
提到這個,他想到自己女兒就是那嫩草,要被不知道什麼男人拱,不免胸口悶悶的。
他澀聲道:“如果二十五歲以上,對方隻怕是居心叵測,上了三十歲,那就是心理有問題,萬一和我差不多大,那——”
葉天卉:“那如何?”
葉立軒:“記得我們家門外那些穿西裝的保鏢嗎?”
葉天卉點頭:“嗯,怎麼了?”
葉立軒:“讓他們去打斷那個男人的腿。”
葉天卉:“……”
她有些難以言喻地看他。
這文質彬彬大學教授有時候也夠狠的呢,竟然張口就是打打殺殺的?
一時很無奈地說:“爹地,倒是不必如此,其實他——”
葉立軒:“他如何?”
葉天卉:“他人品挺好的,不是那種壞心眼的人,而且我這次去他那裡吃飯,他也沒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葉立軒卻一個冷笑:“他沒有乘人之危的意思?你們才剛開始交往吧?剛開始交往,他直接把你帶到他家裡去,你竟然還說他沒有乘人之危?”
他突然想起那一日,女兒在路邊跑步,他當時載她一程,她的襯衫後背被些許打湿,衣服料子輕貼在後背上——
葉立軒微吸口氣,壓下心中那翻騰的怒意,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語氣道:“天卉,你還年紀小,自然不懂有些男人的齷齪心思,你以後萬萬記住,不可隨意過去異性家中,這樣會引起他們的遐想,有些人看似衣冠楚楚,也許內裡不過是偽君子罷了。”
葉天卉聽這諄諄教誨的樣子,突然覺得耳熟。
一時不免記起,當時顧時璋好像也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他讓自己不要輕易上男人的車,說那些人不一定心裡想什麼。
想起這些,她也有些心虛,瞥了他一眼:“其實,他還好吧,他教會我很多東西呢。”
至少教會她分析了這個爹曾經也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