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那匹馬,是那匹葉家從英國拍賣來的Black rose,黑玫瑰,這匹馬品種好,又是國外知名馬場繁育出的,確實非同尋常。
比起馬場的其它馬,這馬看著身形高大,四肢強健,有著高昂的頸部,皮毛光滑。
隻是葉天卉卻感覺到,這Black rose精神有些萎靡,很輕微,但確實看得出,它在晨操的兩圈跑步後趕到了疲憊。
對於一個身體情況正常的賽馬來說,這樣的晨操應該是非常輕松的,跑完後應該是舒暢的,而不是現在的情況。
葉天卉打量著那匹馬的時候,Jessie也注意到了,他低聲說:“我今天聽人私底下說,說這匹馬狀態不對。”
葉天卉心裡一動,她想起之前訓馬師和葉文茵聊過的,說是要調整時差。
但是從這匹馬的狀況看,隻怕並不隻是時差的問題。
她疑惑:“馬場怎麼說?那邊馬房帶馬去看醫生了嗎?”
馬場配備有香江最完善的賽馬醫院,可以說那醫院的配置比一般人類用的醫院還要高端。
Jessie看看外面,馬厩外沒什麼人,隻有馬厩裡幾匹馬正低頭吃草。
他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可是我聽馬房經理私底下說,我偷偷聽到的,說這個狀態好像已經持續一天了,他們很擔心,今天這匹馬出晨操出到一半就放棄了,現在他們還沒有和葉家人提起,估計想著周末好好調理兩天,如果過幾天還不好,可能就得和葉家提了。”
葉天卉聽著,大概明白裡面的意思,這匹馬從英國購置過來,中途運輸過後來到這邊的馬場,在交接過程中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馬場進行體檢並接收後,這就需要對這匹馬負責。
一般情況下,有些什麼小的不適應,馬場會寫在養馬日記中交給馬匹的主人,但是有些偶爾性的,一閃而過的小問題,他們可能就忽略了,畢竟這裡面也存在誤判。
她便問起來:“我聽別人說,過兩天葉家人就要過來看這幾匹馬了吧?”
Jessie點頭:“是,所以沒多少時間,那個葉家小姐雖然是讀了這個專業,但其實沒什麼實戰經驗,她看不出來,但是過幾天葉家掌門人過來,他們馬務公司的專業技術團也過來,到時候Black rose的問題隻怕是瞞不住。”
葉天卉微挑眉,回憶著那Black rose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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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契機?
第25章
葉天卉搬到馬場後, 日子過得逍遙舒坦卻又小心翼翼,逍遙舒坦是因為她這裡日子確實不錯,可以吃職工餐廳的飯, 不要錢。
職工餐廳的食材自然比不上對客人供應的那些, 但是對她來說也相當不錯了。
至於這馬房, 別看是和賽馬為鄰居,但這條件真好,隨時可以洗澡,而且還有空調,可以說葉天卉活了兩輩子, 還沒這麼舒服地享受過。
上輩子她雖貴為輔國將軍,但大部分時候徵戰在外, 就算小部分時候留在燕京城, 但科技落後的年代也沒空調,總之那種享受程度肯定不如現在。
可這裡再舒服,她也得提防著葉文茵,是以還是得處處小心。
不過好在經過她這幾天的觀察, 葉文茵雖然貴為葉家大小姐,但其實她並沒有太多實權, 或者說,她手頭並沒有可以供她調動的人脈資源去做一些瞞過大家的腌臜事。
這倒是也好理解,畢竟在葉家這種大家族,估計對於子女能夠調用的錢財都是有嚴格規定的,不是可以隨便亂花的, 所以葉文茵可以去買名牌衣服, 也可以消費昂貴的鱷魚靴子,但是卻不能□□。
況且她到底才十八歲, 在葉家又不掌實權,之前還在國外留學了兩年,這樣的葉文茵,充其量不過是豪門受寵的小姐罷了,她還沒能量來對自己施什麼手段。
這天,葉天卉在和Jessie給賽馬洗過澡後,又給它們都擦拭幹淨,暫時馬厩裡也沒什麼活,葉天卉便想著過去看看林見泉。
林見泉身為蟲仔,如今已經正式進入蟲仔的培訓,就她側面所知道的,馬場對蟲仔的規定非常嚴苛,嚴苛到非人的地步,據說會有至少一半的蟲仔承受不住酷刑一般的訓練自動退出。
葉天卉跑過去蟲仔的培訓中心,結果連大門都沒能進去,她仗著自己馬房助理的身份,大致問了問,這才知道,蟲仔現在正在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培訓,培訓期間是絕對不能見外人的,哪怕是自己的親人也不能見。
葉天卉有些失望,也有些擔心,回到馬厩後,和Jessie聊起來,Jessie卻是司空見慣的樣子:“蟲仔的訓練就是這樣。”
葉天卉:“他們都訓練什麼?”
Jessie聳聳肩,搖頭道:“他們的訓練內容都是保密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過,他們不能吃飯。”
不能吃飯……
葉天卉想起林見泉那瘦弱的樣子,簡直仿佛風一吹就倒。
Jessie嘆了聲:“舉個例子吧,我認識一位騎師,當我們洗馬的時候,他都會刻意避開,不看不聽。”
葉天卉:“為什麼?”
Jessie:“因為他們為了能夠嚴格地控制體重,會節食,會禁水,當禁水到一定地步,他們聽到水滴聲,看到水的流動,那就是忍受酷刑。”
葉天卉一時無言。
Jessie:“我聽說,他們還有很多別的手段,總之為了減重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
這幾天葉文茵沒再出現,葉天卉略有些放松。
她猜測葉文茵就算想對付自己也不那麼容易,畢竟自己在馬場,不輕易外出的話,她也沒辦法。
這天,她過去馬場圖書館,將自己之前借的那本書還了,又找了其它幾本書來看,最近她在馬場倒是長了不少見識,反而把之前靠著下注掙小錢的想法淡了。
之前她能贏錢,真的隻是靠運氣罷了,最新完結文在叩扣群幺汙貳爾齊伍耳巴一賽馬裡面講究太多,博大精深,這絕對不是一個懂馬的人看幾眼就能下注贏錢的,如果那麼簡單,早有那懂馬的伯樂發了大財。
她現在最該做的是精進自己的知識和見識,以後葉家無論認不認自己,她都得給自己找一條好路子。
她這麼想著,抱著自己借的幾本書準備回馬厩,誰知道就見有一些人正等在會客室外面,旁邊由馬場工作人員看管著。
從那些人的衣著看,這都是非常窮苦的。
她不免有些疑惑,畢竟馬場這種地方,她一個大陸妹來當最低級的馬房助理,那些千金小姐都仿佛覺得拉低了馬場的檔次,突然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窮人?
她走近了,和那邊工作人員搭訕了幾句,或許看她也是馬房工作人員的關系,對方倒是耐心,和她提起來,這是蟲仔的家裡人。
原來那些蟲仔雖然是封閉培訓,但是在早期時候,為了讓他們能更好地熬過艱苦的培訓期,每周會有一次機會可以見到家裡人。
這種見面大概是十分鍾左右,隔著玻璃柵欄,不能送任何東西,但是可以說幾句話知道家裡的情況。
葉天卉聽著,便看向那些蟲仔家裡人,他們大部分神情憔悴麻木,衣著都非常落後,約莫和大陸十幾年前的樣式差不多,有老阿婆穿著舊式的對襟褂子,也有中年人穿著粗布褂子,總之這是一群和這個紙醉金迷大香江完全不同風格的衣著,這也是繁華世界的陰影面。
她不免想著,林見泉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他的媽媽也會來看他吧。
不過她這麼看了一遭,並沒看到年齡上可能是他媽媽的人。
這時候,蟲仔們被訓馬師帶著,排隊過來這邊了。
葉天卉看到,那些蟲仔們果然沒有林見泉。
蟲仔走近了,魚貫進入會客室,一時那些家人全都張望過去。
但那些蟲仔們卻是目不斜視,他們一個個臉色略顯蒼白,神情冷漠,戴著帽子,微垂著眼睛,動作一致地跟著訓馬師往前走。
葉天卉大概明白,這應該是蟲仔的規矩,規矩非常嚴苛,以至於他們明知道自己的親人就在旁邊,卻不能抬眼看哪怕一眼。
那些家人們殷勤地看著蟲仔,有人抬起手抹眼淚,有人低聲喃喃著自己孩子的名字,不過很快被旁邊的馬場工作人員低聲呵止,於是場面變得寂靜無聲,那些家裡都用熱切而渴盼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孩子。
葉天卉便低聲問了問旁邊的工作人員:“請問,你知道林見泉嗎,他的家裡人沒來看他嗎?”
那工作人員聽了,想了想:“林見泉,你是說那個眼睛很黑的蟲仔?據說他表現很好,那些訓馬師都看好他。”
葉天卉:“對,眼睛很黑的那個。”
這時候那些蟲仔家人已經魚貫而入了,工作人員迅速劃著名單,隨口道:“他阿爸早早沒了,他媽媽是樓鳳,賣皮肉養他,後來出了什麼事,被人家打,瘋了,他家裡沒人來看他。”
蟲仔和蟲仔家裡人都進去了,會客室的門關上。
葉天卉抱著手中的書,低著頭回去自己馬厩。
秋風起來,路邊枝葉婆娑,有一片紅黃斑駁的楓葉飄然而下,落在她面前。
她怔了半晌,才彎腰撿起來,夾在書中了。
**********
周日早上六點,出過晨操後,馬匹回了馬厩,葉天卉和Jessie便開始緊鑼密鼓為接下來的內部賽做準備,這內部賽是馬場內部舉辦的,不對外公開,大概每兩周一次,馬場內部的策騎師都可報名。
那些蟲仔也都會參加,這對於新晉蟲仔來說算是很好的積累積分的機會。
Jessie興致勃勃,他已經和朋友下了賭注,下注對象是那些蟲仔,他看好林見泉,覺得林見泉在這次比賽中會有些成績。
Jessie賊兮兮地道:“那些騎師對他們這些蟲仔會有讓磅,大概十磅呢!”
這對於蟲仔來說自然是不小的優勢,本身他們年紀小體重輕,正規騎手又要給他們讓磅,他們還是很有可能取得一些成績的。
葉天卉:“希望吧。”
Jessie卻對林見泉抱有更大的信心:“畢竟是我們馬房出去的,希望他能成功吧。”
葉天卉聽著,想起那一日親人見面,那些蟲仔們目不斜視的冷漠眼神,他們見到自己的親人卻不能表現出任何歡喜,不過心裡應該是高興的吧。
林見泉呢?
當下便道:“那我也過去看看。”
Jessie歡呼,幾乎高興地摟住她:“太好了,我們一起給林見泉加油!”
不過讓葉天卉和Jessie都沒想到的是,這次的內部賽比他們以為的規模更大,甚至還看到了一些馬場貴賓會員過來,據說是要看看他們麾下蟲仔的表現。
至於葉天卉,再次被叫過去做現場助理,負責服務那些女貴賓。
Jessie很有些可惜:“那你看不到林見泉了。”
短短一兩周的功夫,林見泉已經成為蟲仔中帶有幾分傳奇色彩的名字,顯然大家都對他寄予厚望,覺得他能成功。
馬場的不少貴賓會員都開始留意他了,他變得炙手可熱。
對於那些會員來說,在一個蟲仔還沒發跡的時候就買斷他的前途,成本低廉到幾乎可以忽略,又可能在將來回報豐富。
葉天卉也覺得有些惋惜,她也有些擔心,聽說今天葉家人會過來,大概率是葉文茵。
葉文茵把林見泉弄到他們馬房了,雖然還沒籤下合同,但憑著葉家的能量,林見泉大有可能就此留在葉家馬房,然後被葉家籤下長期合同,買斷一輩子的策騎生涯。
不過她也沒辦法,當下略整理過後,換上了統一制服,便過去了貴賓區。
一到貴賓區,便看到了葉文茵,她穿著格子襯衣搭高幫騎馬靴,英姿勃發的樣子,而在她旁邊陪著的赫然正是顧志镡。
顧志镡則是卡其色西裝馬甲和外套,裡面搭配白襯衫和領帶,下面則是配了緊身騎馬和馬勳,看上去隨性不羈,卻又帥氣得要命,更像童話裡的白馬王子了。
在場也有其它女性服務員,不少人都用豔羨的眼神看向顧志镡和葉文茵。
葉天卉剛一過去,那顧志镡的視線便掃過來。
之後,他坐在真皮沙發上,慵懶地伸展著線條修長的大長腿,笑問旁邊的葉文茵:“這個女人看著眼熟,你有印象嗎?”
葉天卉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當沒聽到。
顧志镡旁若無人的議論透著高傲和不以為然。
葉文茵聽這話,淡掃了一眼葉天卉,之後笑道:“這不就是之前在賽馬會的那個北妹嗎,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