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紅得有點發燙,眼神躲閃著不敢和他對視。
他拿了水給我:「頭疼不疼?」
「不疼。」我乖巧地低頭喝水。
準備下床自己放空杯子,卻又被他自然地接了過去:「想吃什麼?」
「隨便,都可以的。」
沈淮序交代完餐點,輕描淡寫地對我說了一句:「等會兒下飛機到住處後,把你的證件整理一下給我。」
「是要……幹什麼?」
沈淮序坐在沙發上,抬手推了推眼鏡:「剛才偷聽我講電話不是聽到了?」
「我沒有……」
沈淮序心情好似很好,愉悅地低笑了一聲:「那我不妨再說一遍。」
「不要說了……」
我一把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臉蒙住了。
「哥哥,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14
我在瑞士安頓好的第二周,沈淮序就返程回港了。
一直到他離開前,我也沒有給他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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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心裡真的很亂。
因為來沈家的時候已經十歲,雖然年紀小,但卻不是懵懂無知的幼童。
就算真的暗戀過沈淮序,卻也清楚地告誡過自己無數次。
自己和他是完全不匹配的。
如果我的父母還活著,或許還有幾分可能。
但如今自己寄人籬下,就算沈家對我如親生女兒,也不能忘恩負義生出攀附的心。
隻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變故。
我一心一意對待的未婚夫,心裡愛著另外的女人,而我隻是可笑的替身。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從婚禮之後到現在。
沈淮序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
甚至一直到現在,我才敢在心裡悄悄地猜想。
沈淮序,是不是有一些喜歡我?
15
沈淮序離開的第二周,我竟然在瑞士遇到了周子彥。
他是孤身一人來的。
專門來找我的。
遠來是客,我請他喝了一杯咖啡。
「時安,有些話說出來真的有點可笑,但我還是想要對你說。」
周子彥放下咖啡,望著我,神色有些悵惘。
「遙遙前些日子回國了,我們也見面了。」
「她的丈夫這兩年對她不太好,她已經準備離婚了。」
「這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
周子彥苦笑,輕輕搖頭:「也許是時間改變了一切,我對她的感情,好似早已變成了一種執念。」
「她現在依然很漂亮,可我和她一起時,總是莫名其妙地走神。」
「時安,我常常想起你,常常想起我們從前約會時的情景。」
「遙遙也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時安,我的心,好像變了。」
我抬腕看了看表,站起身:「抱歉,我下午還有課……」
周子彥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時安,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搖頭,推開他的手:「周子彥,真的很抱歉,我已經不再喜歡你了。」
「時安……」
他起身,追出咖啡廳。
但卻在看到馬路對面那輛車子和站在車邊的男人時,倏然停了腳步。
沈淮序穿著深灰色的英倫風西裝,靠車身站著。
看到時安那一瞬,他掐了手中的煙。
周子彥看到沈淮序的那雙眼,總是帶著淡漠和疏離的一雙眼。
此時望著時安時,竟帶了幾不可察的溫柔。
再看時安,她背著雙肩包,歡快地穿過馬路,一路小跑到了沈淮序的面前。
周子彥看到時安仰起臉望著沈淮序。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
其實,並不像遙遙的。
其實,很久以前,他們剛在一起時,她也曾這樣望著他笑。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笑變得越來越少。
再到現在,這樣的笑,隻會對著另外的男人時,才會出現了。
最後他們離開時,沈淮序好似向他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後,他就拉著時安上了車。
而時安,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16
與周子彥見面後不久,我意外接到了沈伯父的電話。
他說在國外出差,明日轉機到瑞士,想來看看我。
第二日,我如約到了沈伯父所說的那棟房子。
而沈伯父看著我的神情,卻一反常態的冷漠嚴肅。
「時安,當初我念著和你父親生前的情分,收養你,沈家這些年,對你不薄吧。」
「你該知道,淮序是我最驕傲最倚重的兒子,但我,卻並非隻有他這一個兒子。」
「雖然沈家和他,都不需要靠聯姻來更進一步,但他妻子的人選,也必定是要慎重挑選的。」
「沈伯父,您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時安,你一向乖巧聽話,伯父也很疼你,對你很放心。」
「這段時間,子彥一直都在求我,他仍想娶你。」
「遇到這樣情深義重的男人,是你的福氣,時安,這件事,伯父替你做決定了。」
「你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如果婚禮那天你沒胡鬧,現在你早已是周太太。」
「至於其他的,你就不要再奢想,好好和子彥在一起吧。」
他說罷,站起身就要離開。
我想要跟著出去,卻被人攔住了。
「時安小姐,請您先留步,周先生很快就會過來了。」
「他來幹什麼?」
「沈先生說了,今日就當補上你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不同意,你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時安小姐,這次可由不得您了。」
「您剛才進來時喝的那杯水,會讓您乖乖聽話的。」
17
我很快察覺到了身體上的異樣。
而這種異樣,讓我恐慌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當我癱坐在沙發上,控制不住地撕開自己的衣襟時。
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重重撞開。
我的意識一片凌亂,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直到整個人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中。
我嗅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那是從十歲來到沈家,就銘刻在心的味道。
「哥哥……」
我含混不清地呢喃,汗湿的手指想要攥住他的衣袖,卻又無力地滑開。
沈淮序修長的手指卻適時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安安,哥哥帶你回家了。」
18
十六歲時偷偷做過的夢,好似在二十二歲的尾巴,忽然變成了現實。
其實到中途的時候,我已經清醒了大半。
但沈淮序好像並不知道。
他吻我的時候總是格外溫柔。
我喜歡他這樣溫柔的對待。
最意亂情迷的時候,我故作仍神志不醒的樣子,呢喃喚他。
「哥哥……你喜歡安安嗎?」
沈淮序的動作微頓,片刻後,他忽然動作更重。
我忍不住低吟出聲時,耳邊傳來他低沉微啞的聲音。
「喜歡。」
19
二十三歲的第一天,我收到的生日禮物是結婚登記證書,和巨大的閃亮無比的求婚鑽戒。
港城有一項不成文的規矩。
要辦婚禮和酒宴才算是正式娶親。
沈淮序就很想帶我回香港辦婚禮。
隻是我這邊課業還有兩個月結束。
而且,我也並不太想回去,面對沈家和圈子裡的那些人。
自從那天晚上沈淮序闖進來把我帶走。
他和沈伯父已然徹底鬧掰了。
隻是沈淮序自己名下產業繁多,身家十分豐厚,就算脫離沈家,也依舊不容小覷。
沈伯父最初氣得火冒三丈,揚言要將他逐出家門斷絕父子關系。
但沈淮序依舊不為所動,甚至幹脆搬到了瑞士陪我讀書。
而沈淮序甩手不再管沈氏的事兒之後,集團內部卻開始出現了大小不一的混亂,甚至股價連跌,一夜就蒸發了百億。
可沈淮序顯然十分沉得住氣,不管多少公司高層,前輩,董事,親自飛到瑞士求他回去重新主持大局。
他全都拒了。
直到最後焦頭爛額的沈伯父拉下臉給他打電話。
沈淮序隻提了一個要求。
「隻要沈家認時安這個兒媳婦,那就一切好商量,否則免談。」
沈伯父被他的態度氣得當場摔了電話。
但第二天再次打來時,卻松了口:
「行吧,反正從小就是把她當女兒養的,你要真想娶,那就娶吧。」
20
但我和沈淮序並沒有第一時間回香港舉行婚禮。
因為在我課業結束之後,查出了兩個月的身孕。
我的懷相不大好,整個孕期都在吐。
沈淮序想盡了辦法都收效甚微,為此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婚禮的事也隻能一拖再拖。
港城那邊就有了很不好的傳言。
而這些傳言,也查出來和沈夫人有關。
沈淮序回了港城一趟。
我不知道他怎麼處理的,但是三個月後,港城那邊忽然傳來消息。
沈伯父和沈夫人離婚了。
而且離得挺不好看。
沈伯父還打了她三個耳光,沈夫人哭著離開沈家時,臉上的五個指頭印清晰得很。
家裡上上下下的佣人都看到了,一夜間就傳遍了全港。
沈淮序回來瑞士的當晚,如常地給我熱敷按摩小腿。
我孕中期開始浮腫,以前的鞋子都穿不上了。
他有些沉默,不像往日那樣想盡辦法哄我。
我忍不住小聲問:「哥哥,你是心情不好嗎?」
「時安。」
他放下帕子,洗淨了手。
燈影下,眼睛有點紅紅地看著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當初打你一耳光的事。」
我一怔,心裡瞬間漫起一陣漲漲的酸意。
「哥哥,都過去了……」我試著安慰他。
但好像並沒什麼用。
「她算什麼東西,她有什麼資格對我的人動手!」
「哥哥,你別氣,真的不疼的……」
「你十歲到沈家,我管你最狠的時候也不過是罰你關禁閉,我都舍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
他眼底一片赤色,似是真的氣狠了,尾音都有些顫。
「哥哥,我都知道,你疼我,關心我,對我好,我都知道。」
我輕輕抱住他,一下一下撫著他的後背:「以後有哥哥在我身邊,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我了。」
「我當初做事確實很任性,挨一巴掌也不算什麼……」
「你可以隨便任性,安安,在我身邊,怎麼任性妄為,都可以。」
「好,那你將來可不能嫌我。」
「當然不會。」
沈淮序輕輕抱住我,又摸了摸我高隆的小腹:「女兒這幾天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孩子還沒有出生,但一心想做女兒奴的沈淮序,認定是個女兒。
「很乖的,一點都沒鬧我。」
「很像你。」
「我的女兒嘛, 肯定最像我了。」
21
可是寶寶生下來,五官漸漸長開口, 見過她的人都會驚嘆於她和沈淮序太過肖似!
要不是眉毛和小嘴像我,簡直就和沈淮序一模一樣。
沈伯父在視頻裡見過寶寶之後,就愛得不行, 整日念叨著催我們趕緊回港城來。
要不是他老人家如今身子不大好,禁不住長途飛行,怕是早就親自飛來瑞士了。
因為我孕期身子就不大好,生產完後, 沈淮序讓我休整了整整三個月。
直到醫生親自向他打包票, 我的身體已經十分健康。
沈淮序才開始準備帶我們母女回港城的事。
沈淮序自己往返於港城和瑞士之間, 很少招搖的動用私人飛機。
但這次帶我們回去,卻大張旗鼓,很是一副昭告天下的陣仗。
飛機上,寶寶睡著了。
沈淮序忽然對我說了一句:「去年, 周子彥和遙遙結婚了。」
我「哦」了一聲,頭都沒抬。
「半年前他們又協議離婚了。」
我這才訝然抬起頭:「怎麼會這樣?」
沈淮序握住我的手, 把玩了好一會兒,才道:「還能怎麼樣, 他身在曹營心在漢。」
我不免失笑:「怎麼聞到了醋味兒。」
沈淮序抱住我放在膝上:「我們辦完婚禮, 還回瑞士吧, 省得香港這邊總有人惦記著你,膈應人。」
我仰臉親親他, 乖巧地哄:「我都聽哥哥的。」
22
婚禮前夕,我帶著女兒出去購物時。
不期然遇上了周子彥。
「時安, 你現在……」
他仔細打量我,眼底是掩不住的贊嘆:「你現在比之前還要漂亮。」
「多謝。」
我抿嘴笑,將磨牙餅幹遞給推車裡的寶寶。
她衝我咧嘴笑,別提有多可愛。
周子彥看著她, 卻有些說不出的失神。
「安安,她很像你,很可愛,很漂亮。」
做母親的,最喜歡聽到旁人誇獎自己的崽。
我自然也不例外。
寶寶生下來就白嫩可愛,長開後更是粉雕玉琢。
誇獎的話我聽了一萬句都不止, 但總也不膩。
忍不住彎腰親了親她的小臉,笑得一臉甜蜜:「是嗎, 但我還是覺得她更像我家先生。」
「我覺得像你……」
周子彥聲音裡一片苦澀。
「安安, 他……對你好嗎?」
我笑意越發璀璨:「周先生,這一點, 應該不難看出來吧。」
確實,婚姻的幸福或者不幸,會直觀地反映在女人的臉上。
幸福的婚姻,比最貴的醫美都有用。
夜幕下的花園,靜得能聽到喁喁蟲鳴。
「(如」我對他擺擺手, 推著女兒向不遠處的車子而去。
沈淮序走下車,大步向我們走來。
「老公!」我笑著對他招手,停了腳步。
他走到我面前,接過推車, 另一手攬住了我的腰。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毫不避諱地低頭輕吻了我。
我們的女兒在小車裡咿咿呀呀地揮著小手。
這曾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幸福。
如今,已然真切地握在我的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