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延擰著眉松開手,牽著我離開了巷子。
我問莊延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他把我的書包背在身上,一臉得意地說:
「縣裡就兩所高中,就這個離我們村兒近點兒。」
我忍不住笑了,大方誇獎:
「嗯,真聰明!」
莊延臉一紅,「你把我當小孩兒哄呢?」
雖然我現在的身體才十八歲,但我的心理年齡比他大了將近十歲,他在我眼裡確實像個小孩兒。
總感覺自己像是老牛在吃嫩草。
想到這裡,我問莊延,「我爸媽沒有為難你吧?」
莊延急忙回答:「沒有!一點兒都沒有!」
他這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相信!以我對我爸媽的了解,罵人可能不至於,但好臉色肯定是不會有的。
我不說話,就靜靜地盯著他。
莊延咬著牙跟我對視了半晌,終於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說:
「他們二老確實沒為難我,隻是把牆加高了。」
「……什麼?」
莊延點頭,「加高了整整一米,我剛開始以為他們是想翻新一下那堵牆,還去幫忙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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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莊延抬頭,滿臉委屈地看著我,「然後牆壘好了以後,他們當著我的面,在牆邊放了十幾個老鼠夾子……」
「噗~」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到村口下了班車,莊延把書包遞給我。
「你先走吧,別被叔叔看見。」
「等等!」
路上我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往包裡塞東西,果不其然從裡面摸到一個布包,「這個你拿走,我不要!」
莊延臉一下子就紅了,急忙否認:「這不是我的!」
我偏頭看他,「你確定嗎?那我扔了啊!」
莊延裝不下去了,隻好承認,「為什麼不要?我的錢不給你給誰?」
我聽得心裡發酸,還真是跟上輩子的我一樣傻,雖然我很確定自己不會變,但這錢我也絕不能要。
我讓他自己留著,等以後我們結婚了再給我也不遲。
莊延很聰明,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即使你以後不跟我結婚,我也想把這個給你。」
「給你花錢我很開心。」
我抬眼看他,笑意盈盈的:
「我知道你擔心家裡供不起我讀書,你放心,過完年我爸就要升職漲工資了。」
上輩子我爸被提拔成了副廠長,工資直接翻了一倍。
家裡不缺錢,所以我才把打工賺的都給了顧屹。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更希望你用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你不是喜歡做生意嗎?那你就用它當啟動資金,等你掙著大錢了,再給我也不遲。」
莊延不說話,就是不肯拿回去。
這時,我突然看見村口拐出來一個人,那熟悉的身影看得我眼皮一緊,迅速把包塞進莊延懷裡:
「快走,我爸來了。」
11
即使有心理準備,但當看到牆根下的老鼠夾子時,我還是嚇了一跳。
莊延還是說保守了,這哪止十幾個,我粗略一看,起碼二三十。
倒也不用這麼狠吧。
我爸看了我一眼:「怎麼樣?不錯吧?」
「這誰要是再敢翻牆,保管讓他終身難忘!」
我:「……」
怎麼感覺像是說給我聽的?
過年那幾天,我媽把我看得緊緊的,生怕我跟莊延見面。
直到年後開學,我才在去縣城的班車上看到他。
他坐在最後一排,看到我無聲地彎了彎唇。
莊延隨身帶了一個大包,我剛一坐下,他先從裡面掏了圍巾和手套出來給我戴好,接著又掏了一個暖水瓶塞進我手裡。
這個時候的暖水瓶還是那種點滴瓶改成的,玻璃的瓶身,摸起來特別燙。
從家到縣裡坐車需要一個小時。
莊延一路上也不闲著,從包裡掏出一包瓜子,在那兒慢慢剝。
然後把剝好的瓜子仁放進我手裡。
他做這件事兒的時候不急不躁,看起來格外的溫柔。
我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視線。
也許是從小就出門打拼的緣故,他有一種超出同齡人的穩重,出門的時候有他在身邊,感覺格外安心。
他確實長得比顧屹還好看,隻是常年在外奔波,糙了點。
察覺到我的視線,莊延的臉越來越紅,最後索性伸手蓋住了我的眼睛。
他的手很涼,冰得我一個激靈。
莊延反應過來要收回去,被我一把握住,莊延看了看四周,輕聲道:
「快松開,我的手涼!」
我沒說話,拿著他的手放在暖水瓶上。
莊延渾身僵硬,一動不動地任我牽著,隻是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12
因為每天來往縣裡的班車隻有一趟,所以莊延把我送到學校附近後,就趕緊回去了。
看著他離開後,一轉身,顧屹竟在我身後站著。
他眼神冰冷地看著我,牙齒咬得咯咯響:
「你果然是和他一起來的!」
「你說!你們是不是早就有一腿?」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關你屁事兒!你又來犯賤是吧!」
顧屹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竟然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看著我,用肯定的語氣說:「你也是重生的對吧!」
我猛地抬頭,也?
他竟然也是重生的!
這麼久以來,我竟然從未想過這個可能。
畢竟他上輩子死在了我手裡,倘若重生,怎麼敢再來找我。
「我為什麼不敢?」顧屹得意地笑道:「你一定沒想到吧,那次我沒死,隻受了點輕傷。」
那個懸崖高達幾十米,他居然這樣都沒死。
還真是惡人活千年!
我突然想到,既然他沒死,那他是怎麼重生的。
顧屹咬牙道:
「是莊延,是他把我殺了!」
顧屹說他傷好後跟那個學妹結了婚,婚後他的妻子不把他當人看,三番五次地羞辱他是吃軟飯的,嫌他沒出息。
後來更是為了一塊兒地,把他打暈送給了莊延。
顧屹說到這裡,激動得眼睛猩紅:
「那些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隻有你,隻有你對我最好!」
我強自壓下內心翻騰的情緒,問了最在意的問題:
「那莊延呢?他最後怎麼樣了?」
13
「他把我殺了扔到了懸崖下面,然後自殺了哈哈哈哈!」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第一次見他,還以為他也重生了,可他根本不認識我,我就知道了他沒重生。」
「隻有我知道未來幾十年的發展方向,隻要你還像上輩子一樣對我,我保證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呵呵!合著他上輩子活到最後,最後發現還是我最好騙,這輩子還想來騙我。
還真是把我當傻子了!
我問他:「你知道你老婆為什麼會那麼對你嗎?」
顧屹愣了下,我冷笑一聲,「因為你根本就不配被愛!」
「你最後被背叛,被拋棄,都是因為你活該!」
「你這種人,無論重生多少次,都不會有人愛你!」
顧屹仿佛被雷劈中了,嘴裡喃喃著,「不可能,你胡說!有人愛我的,是有人愛我的!」
「你是愛我的,對,你必須要愛我!」
他像是瘋了一樣,撲上來要抓我,誰知莊延去而復返,直接迎面給了他一拳。
顧屹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立刻爬起來拉我:
「姜黎是我的, 不行,誰都不能跟我搶,姜黎是我的,隻有姜黎對我是真心的。」
莊延把我護在身後, 一手掐著顧屹的脖子, 不讓他靠近我。
顧屹掙脫不開, 轉眼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
「你知不知道,姜黎上輩子都被我玩兒爛了,隻有你還這麼稀罕她!」
「你畢生所愛,不過是我玩兒剩下的哈哈哈哈!」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想要抽回手。
莊延用力握住我的手不放,接著後退一步, 哐地又給了顧屹一腳。
他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顧屹被踢出去一米遠,「啪嘰」一聲摔在地上,人直接暈過了過去。
14
這件事發生以後,顧屹被學校開除了,因為醫院診斷出他有精神病。
而且已經非常嚴重。
我不敢置信,衝上去歇斯底裡地質問,卻隻換來他的一句:
「全我」他穿著病號服趴在地上抓螞蟻,弄得渾身髒兮兮的,誰也不認得。
醫院的長凳上,我和莊延並肩而坐。
「其實顧屹說的是真的,上輩子我和他在一起了十年。」
「我活到了二十八歲,死了以後又回到了現在。」
我轉頭看他: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其實他上次應該是從顧屹的那兩句話裡猜到了, 隻是我一直沒提起, 他也從來沒問過。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也到了告訴他的時候。
我做好了回答他各種問題的準備,誰知我話音剛落,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倏地握緊了我的手。
「為什麼是二十八歲?」
「你怎麼會……?」
他似是連那個字都不敢說, 隻是把我的手越握越緊, 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是他欺負你了嗎?」
我望向趴在地上的那人,慢慢把那些前世的糾葛細細講給莊延, 當聽到我開車帶著顧屹跳了崖,但隻有個我一個人死了的時候。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問我:
「那我呢?我在哪?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欺負你嗎?」
我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 笑了,「你猜,他是怎麼重生的?」
莊延瞬間反應過來, 「……是我嗎?」
當得知他最後替我報了仇,莊延的呼吸終於稍微平復了點兒, 他死死盯著鍾屹看了半晌, 最後趁沒人注意, 上去一腳踢翻了鍾屹裝螞蟻的盆。
然後在鍾屹的嚎啕大哭中,牽著我跑出了醫院。
因為出了顧屹這件事,爸媽雖然嘴上還是不肯松口, 但也不再排斥莊延送我上學。
高考後,我如願考上了理想的大學。
爸媽也同意了我和莊延的婚事。
讀大學的時候,莊延用這些年存的錢,在我的學校附近開了一家小商店。
等我畢業時, 他那家小店已經開成了百貨商店。
竟是比上輩子發展得還要好。
我誇他有經商天賦,他抱著我得意地說:「那當然了,必須給我老婆最好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