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總有人覺得,等陸冕一開口,我就會恢復原狀。
我對他們的話全部置之不理。
喜歡他是劇情設定。
正常情況下,誰會喜歡一個內心陰暗扭曲的神經病?
9
阮清瑜向來會早早地等在我教室門口。
但今天,我下課了卻沒有看見他。
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鍾。
我決定去找他。
心裡隱隱不安,腳步不斷加快。
十分鍾的路程,我生生縮短了一半。
我找遍了他的教室,畫室哪裡都沒有。
電話打不通。
我急得原地打轉。
甚至把最壞的結果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直到,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清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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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逆著光朝我走來。
「阿鳶?你怎麼……」
我拉著阮清瑜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上沒有傷痕。
他也是小跑來得,額頭稍微有些出汗,臉色微微發紅,耳朵卻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我才反應過來,著急之下我竟拉了他的手。
「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手機也打不通。」
大概是太著急,我的語氣有點衝。
阮清瑜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被人攔住了,所以才會遲了一點,但我去你教室門口時並沒有看見你,想給你打電話,手機也沒電了。」
我很快注意到了那句,被人攔住了。
「誰?你告訴我,我去……」
他拉著我的胳膊,語氣溫和:「沒關系的,他們欺負不了我,我是你的人,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傷。」
他越這麼說,我越覺得自己粗心。
我找人調查了攔住阮清瑜的人。
是追捧陸冕的。
我不知道他們和阮清瑜說了些什麼,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生氣。
他們攔著他,不讓他走。
可現在的阮清瑜比起之前,要結實不少。
他們沒有攔住阮清瑜。
我慶幸自己讓他鍛煉,但又有些懊悔。
早知道,應該讓他去學散打,而不是每天陪我打羽毛球了。
今天隻有兩個人,如果有更多呢?
他不能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10
對於我讓他去學散打的決定,阮清瑜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同意了。
我無法告訴他,劇情中他是被拉下神壇的天之驕子,是陸冕的禁娈。
他會被陸冕折磨得半死不活。
我隻是捏了捏他還肌肉還未成形的胳膊。
「你以後是大畫家,如果有人嫉妒你的才能,想要傷害你,我又不在你身邊,沒辦法保護你,你要自己保護自己。我可不想做賠本買賣。」
他了然,眸中透著堅定,朝我保證:「我不會讓你賠本的。」
那天之後,除了上課,我幾乎和他形影不離。
我託著腮看他認真練習。
少年身形清瘦,一拳一拳打在沙包裡,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每一次打擊,都調動身上所有力氣。
大顆汗水從他額頭落下,打湿了頭發。
他卻渾然不覺,直到筋疲力盡,癱軟在地,他才會結束一天的練習。
我給他遞過去溫水,他太累了,疲憊地靠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把杯子送到他唇邊,看著少年大口將水喝下。
他喝得很急,有些水珠自著唇角落下,順著喉結滾動,消失在衣領中。
高強度的訓練,讓阮清瑜每天倒頭就睡,飯量也增大了一些。
相對應地,他壯了一些,身材看著還是瘦的,但不單薄。
對此,我很滿意。
日子一天天過著,就在我快要忘記這是一本小說的時候。
陸冕出現了。
11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
當他審視我的時候,我也在審視他。
陸冕長了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高鼻薄唇,眼睛深邃。
是很硬朗的長相。
隻是那雙眼睛,看向阮清瑜時,目光陰鸷。
我讀懂了他眼中幾乎病態的佔有,瘋狂。
下意識將阮清瑜擋在身後。
他卻握住我的手,站在我的身邊。
陸冕很高,大概一米九。
他看著我的眼神透著不耐,大概他仍然覺得我是那個對他毫無原則的舔狗。
對我的語氣也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鄙夷不屑。
「我不是說了,我很討厭他,你怎麼還和他走這麼近?」
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語氣。
看小說的時候,我站在上帝視角,這樣的目空一切的男主或許是強大的。
可現在我站在阮清瑜的角度,這樣的男主,真是糟糕透了。
自大張狂。
我忍不住懟他:「你以為你是誰?我要管你的喜惡?」
陸冕回歸豪門後,一直都是被人捧著的。
曾經的林鳶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我突然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讓他不自覺皺緊了眉頭。
「林鳶。」他語氣中略帶警告。
我視而不見,朝他翻了一計大大的白眼。
「你是理解有問題嗎?我做事需要和你匯報?」
我自認為語氣很惡劣。
可陸冕竟然笑了,隨即又冷下臉來。
「林鳶,別任性,不要惹我生氣。」
我懶得看他這副自以為是的模樣,認為所有人都應該捧著他,順著他。
那他遇到我,算是踢到鋼板了。
我仰頭看他,陰陽怪氣重復他的畫:「林鳶,別任性,不要惹我生氣。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氣不氣關我什麼事?你就算原地氣炸我都沒興趣多看你一眼。真把自己當人民幣了,誰都喜歡你。」
說完一把推開他,拉著阮清瑜跑了。
陸冕人高馬大的,我和阮清瑜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真動起手,肯定要吃虧。
跑了很遠,我實在跑不動了,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手心因為緊張,浸出了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阮清瑜像感覺不到。
我想要松開兩人牽著的手,他卻緊緊握著不放。
12
我以為他是害怕,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因為陸冕的討厭,阮清瑜遭受了來自同學和陌生人許多的惡意。
劇情中,大一開學時,陸冕就已經開始指使身邊人霸凌阮清瑜。
讓他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阮清瑜都沒有被折斷。
直到,劇情迫使他家庭支離破碎,他才被迫彎下了腰。
我故作輕松的和他開玩笑:「陸冕臉皮真厚,要不是咱們這次沒有準備好,下次一定把他揍得他爹都認不出來。」
阮清瑜握著我的手收緊了。
他直直地看著我,深黑色的瞳仁幹淨清透,上面倒映著兩個小小的我。
「阿鳶,我會變強的。」
他語氣堅定:「你買了我,不會虧本的。我不會讓人欺負你,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我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不自覺移開視線。
「我買你不是讓你給我當保鏢的,你是我投資對象,以後的大畫家,你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自己。」
他眸色黯淡,顯然有些失落。
我忙安撫他:「當然了,如果你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也能保護我,我也很開心的。」
阮清瑜輕輕點頭:「我會的。」
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你一直都很棒的!走吧!咱們去練散打,再遇到陸冕,一拳就給他打趴下!」
13
遇到陸冕,讓我警鈴大作。
我刻意避免阮清瑜和陸冕見面,可劇情的驅使下,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會遇見。
我知道,養在溫室的花朵不可能成長。
作為男主之一的阮清瑜會不斷經歷挫折。
我並不覺得挫折是一件好東西。
我能做到的,隻有在暴風雨來臨之際讓他自身更加強硬。
才不會輕易折斷在風雨中。
我告訴阮清瑜:「你可以愛上男人,也可以愛上女人,甚至是一朵花,一根草。但那一定是你發自內心喜愛的。如果,一個人逼迫你,讓你做你不喜歡的事,那一定不是愛。而你,也不應該愛上一個傷害你的人。」
他是耽美小說的男主角,他可以喜歡男人,也可以喜歡女人。
愛可以不分性別,不分種族。
但他不能喜歡傷害他的人。
那是病。
在我看完這本小說的時候,我沒有看出陸冕的愛。
他施加給阮清瑜的是強迫,是佔有,是將天之驕子拉下神壇的洋洋得意。
小說後半段,阮清瑜看似愛上了陸冕。
可我卻覺得他病了。
斯德摩爾哥綜合症。
被害者在面臨極端威脅時,會對加害者產生情感認同。
陸冕將他關進地下室,暴虐地對待他的身體,不斷貶低他的人格。
在這種環境下,阮清瑜幾次生命垂危,搖搖欲墜。
而陸冕也在即將失去他的情況下,幡然醒悟。
開始對他好。
這種在傷害之後的補償,惡心又廉價。
傷害已經造成了,再多彌補也都是對之前暴行的欲蓋彌彰。
這種感情是畸形的。
14
阮清瑜乖巧點頭。
我很欣慰於他的聽話,卻在聽見他的話愣怔在原地。
他問我:「像阿鳶這樣的,很值得我去愛,對嗎?」
他眼睛澄澈,燈光下,鋪滿了細碎星光。
少年眸色認真,不是開玩笑。
我覺得他還是病了。
我並沒有為他做什麼事,我做的那些換成其他人也可以做到。
我也不覺得我身上有哪點值得他去愛。
這個字太沉重。
我擔當不起。
我朝他搖頭:「我也傷害你了不是嗎?現在的你,對我隻是依賴,你會遇到一個你發自內心會想去愛的人。」
我是穿書而來的,我變成了林鳶,仍然不能改變林鳶曾經傷害過他的事實。
他對我不應該是愛。
隻是我的陪伴和幫助,讓他產生了依賴,讓他誤以為是愛。
阮清瑜沒有說話,隻是垂下眸子,遮擋了他的情緒。
這段時間,他長高了一些,也變壯了。
我需要墊腳才能夠到他的肩膀。
「好了,別想那麼多,保護好自己,大畫家,我不做虧本買賣的。」
他淡淡回應我:「嗯,我知道的。」
面對不可抗力的劇情,我仍舊存著希望。
哪怕他一定會和陸冕產生交集,我希望他有反抗的勇氣和能力。
不會和原劇情一樣,愛上一個傷害自己的人。
15
阮清瑜的畫得獎了。
我很高興。
劇情中他再也沒有拿起畫筆,當然沒有拿獎這回事。
我要幫他慶祝。
給一個未來大畫家最好的慶祝方式就是讓他的畫給更多的人看見。
我出資為他舉辦畫展。
阮清瑜卻拒絕了。
他說,他的畫還不足以舉辦個人畫展。
他又在妄自菲薄了。
我著急勸道:「可是你是全國總冠軍,是天才畫家,怎麼就不行了?」
他嘆氣,無奈輕笑:「我的意思是,數量不夠。總不能畫展上隻有一幅畫吧?」
我還以為什麼呢。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你隻有一幅,但我有很多啊!」
我將他帶進那間我專門放置油畫的房間。
驕傲地告訴他:「大畫家,以後你出名了,這些畫的價值都會成倍上漲。有沒有後悔低價賣給我?」
阮清瑜搖頭,聲音溫柔:「我連人都賣給你了,我的畫,也都屬於你。」
我神色復雜,不知道說什麼。
我並不是聽不懂他的意思。
隻是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回應他。
我並沒有他看見的那麼樂觀,現實的我,沒有人願意去愛。
現實的我,長相平凡,性格寡淡。
是扔在人群都不會有人注意到的那種。
我沒有很好的朋友。
父母也早早拋棄了我。
沒有眷戀牽掛的人。
所以,當我穿進小說裡,我沒有想著回到現實世界。
阮清瑜依賴我,喜歡我。
可我無法確定他喜歡的是擁有富裕家庭,長相漂亮的林鳶。
還是我作為林鳶的平凡的靈魂。
16
畫展開展當天來了許多人。
我站在展廳中。
看著那些我從阮清瑜手中買回來的畫作,從陰暗的房間放置到寬闊的展廳中。
看它們的觀眾從我一個,變成許多許多更能讀懂它們的人。
我漫步穿梭在展廳,聽來往的人品鑑贊賞。
我自心底為阮清瑜高興,甚至他們的誇獎讓我覺得與有榮焉。
可不知為什麼,我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不遠處,阮清瑜正在和幾位觀賞者說話。
感覺到我的視線,朝我看來。
笑容溫柔和煦,帶著少年特有的意氣風發。
我和他揮揮手,示意沒事。
劇情中的阮清瑜,現在是最痛苦的時候,母親病危,身體和心理上的折磨讓他快要失去所有的希望。
隻差一點就會消散。
而我的大畫家,他身體健康,在理想中小有成就,笑容明媚,是這個年紀的該有的模樣。
想起阮清瑜的母親,我微微皺眉。
自從我帶走了阮清瑜後,他的母親被我安排在私人醫院中。
各項指標一向都很好,一切都往好處走。
昨天我們去看她,阿姨還很開心,和我們說了許多話。
在聽到阮清瑜得獎後,甚至激動得掉了幾滴眼淚。
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
劇情如果是不可抵擋的。
可能,昨天還拉著阮清瑜的手叫他阿瑜的媽媽,可能在今天或者明天就會踏入死亡的邊緣。
我不敢想象,阮清瑜會怎樣。
就在我心中不安逐漸放大時,手機上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讓我的心高高提了起來。
17
接通後,那邊傳來了陸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