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聲中座椅被放平,雙手被他扼住在頭頂,略顯沉重的呼吸清晰地響在耳邊。
四目相對,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宋清桓,你——」
然後就被堵住了唇。
他的唇幾乎是撕咬著我的,仿佛帶著某些無法言明的情緒。
我用盡全力地推他、躲避他,卻被抱得更緊,緊得甚至都無法呼吸。
最後我找到機會,揚起手就要再給他一巴掌,他眼疾手快地攥住,唇貼著我的唇,沙啞地低喃:「如果我說,他沒有消失呢......」
我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什麼意思?」
剛要追問,隱約有熟悉的聲音從半開的車窗外傳來。
「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驚,猛然意識到是我媽,應該是她從朋友家提前回來了。
我面上一紅,有點尷尬地去推宋清桓,卻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裡。
「媽......」另一道聲音突然響起,軟綿綿的,含著哭腔,「我找不到清桓。」
是陳落!
我身體瞬間僵硬,下意識地看向宋清桓。
他微微地皺著眉,下颌線有點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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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依舊把我摟得緊緊的。
「找不到你就去找啊,來你姐這裡幹什麼?」我媽淡淡地說。
「我之前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他都不接......」
我媽嗤笑:「來這裡就能打通了嗎?」
「上次清桓就......」陳落頓住,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道,「算了,我還是再給他打個電話吧。」
空氣靜止了兩秒,她似乎在撥號。
然後我就聽到,宋清桓手機的震動聲在駕駛座的位置「嗡嗡」地響起。
一遍又一遍。
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8
等我換了一身衣服下來,客廳安靜得可怕。
我媽不知道去哪兒了,隻餘宋清桓和陳落對立站著,兩人之間隔得很遠。
我看見陳落不停地用手擦著眼淚,肩膀因為哭泣而上下聳動,而宋清桓則是一副心不在焉、無動於衷的模樣。
我不自覺地停在了樓梯間,不懂宋清桓對她的態度為什麼突然轉變。
「宋清桓,你說句話啊!」
陳落忍無可忍地衝著宋清桓喊道,尖銳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你剛才和她在車上做什麼了?」
宋清桓目光寡淡地看著她。
陳落的眼睛更紅了:「你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拒絕了我,把我一個人丟在咖啡館,讓我丟盡了臉,現在連一句解釋都不肯給我嗎?」
「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宋清桓終於開口,語調平淡,「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聞言,陳落愣了一下:「你們竟然真的......」
她絕望地咬住唇,將嘴唇咬得泛青,淚水更為洶湧地掉落。
「明明我現在才是你女朋友啊......」
「可你從來不肯碰我,連吻我一下都不願意。甚至從我搬過來那天起,就沒回家住過。」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因為那個人格的殘存意識,讓你有所顧慮。」
「昨天我陪你做完最後一個療程,顧醫生說,那個人格已經無法再影響你,你現在做的一切,根本都是由你自己的意識支配。」
陳落自顧自地說著,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頓了頓,盯著他的臉艱難地說道:「你是不是也愛著她?」
宋清桓冷淡地看著她,沒有吭聲。
這個時候的沉默,像極了默認。
陳落整個人呆住。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抬手擦眼淚的時候,看到了樓梯間的我。
她頓了一下,目光從我的唇緩緩地下移,停留在我新換上的高領毛衣,眼底劃過極其復雜的情緒,有難過、有憤怒,還有一絲不加掩飾的嫉妒。
老實說,我現在腦子也挺混亂的,但還是收拾好情緒,朝宋清桓走了過去。
我要找他問清楚。
陳落在我經過她面前時攔住了我,冷冷地道:「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停住,有些無語地看著她。
陳落卻像是找到了傾瀉口,她目光含恨,有些激動地說:「於洺要出國了,宋清桓也不要我了,你的一切都回來了。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人耍,你現在心裡一定很得意吧?」
我是真的快被她的強盜邏輯逗笑了:
「陳落,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對不起我。你現在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不覺得惡心嗎?」
說著,我頓了下,嘴角挑起一抹譏諷:
「也是,恩將仇報的事你也不止做過一回了。你當初跟於洺、宋清桓他們說我和我媽虐待你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一副毫不心虛的嘴臉吧。」
陳落有些訝異地看了我一眼,眸光閃爍:「你都知道了.....」
我冷笑,還要說什麼,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轉身。
我媽站在不遠處,滿眼通紅地望著陳落:「琦琦說的是真的嗎?」
陳落臉色煞白。
還沒等她開口,我媽就直直地暈了過去。
宋清桓開車把我媽送進了醫院。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我媽被確診為突發性高血壓。
是由於過度刺激才導致的。
醫生給我媽打了針、用了藥,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蘇醒,隻要情緒穩定,過幾天就可以出院。
我一直沉默著,看著我媽病恹恹地躺著,心裡既難過又自責。
「放心,阿姨會沒事的。」
我抬起頭,竟然從宋清桓那無波無瀾,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關切。
「你——」
我本想說些什麼,可此時宋清桓眼神深沉而專注地望著我,大概是這目光專注得有些過度,讓我有些失神。
「我要走了。」他低聲說。
「嗯?」
他頓了頓,緩緩地道:「我下去買點東西。」
等我回過神,他已經出去了。
打起精神走出病房準備去打水,就看到陳落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一臉沉默。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在她身邊坐下。
清楚地感受到她身體顫了顫。
「為什麼?」我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問道。
「從小到大,我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們也不欠你,你到底為什麼——」
陳落突然出聲打斷我:「你還記得我六歲那年,走丟了一次嗎?」
我皺了皺眉。
那時候,我爸公司的資金鏈出了問題,他在去銀行貸款的路上出了車禍,沒搶救回來,公司也宣告破產。
我媽不僅要還我爸留下的債務,還要供我和陳落上學,為了多掙錢,我媽一個人要打兩份工。
陳落六歲生日那天,我媽特意擠出時間帶她去動物園,結果因為陳落太調皮貪玩,差點兒走丟了,幸好警察幫忙找到了她。
「你真以為,我是因為貪玩,才走丟的嗎?」陳落淡淡地問。
我心頭一顫,目光審視地看著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落卻笑了笑。
「你知道嗎?我並不是跟你一樣高中才知道我的身份,我六歲那年就知道了。」
「媽親口告訴我的。」
看著她的側臉,我攥了攥手心,目光復雜。
「那天在動物園,我聽見她說,她恨我爸,恨那個女人,也恨我。她還說,她很累,養這個家很辛苦,所以養不起我了。」
「然後她就走了。」
陳落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淡。
我卻看見她手上青筋微露,指尖也隱隱地發顫。
遲疑地問:「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恨我們了嗎?」
「恨?」陳落眉心微頓,「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們。」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平淡地開口:「不恨,卻三番兩次地搶走我喜歡的人,氣得媽生病住院,那你也真的是夠無恥的。」
陳落頓時不說話了。
安靜半晌,她才緩緩地開口:「我隻是嫉妒你。」
她的視線落在我臉上,眸光極深極沉:
「嫉妒你是媽的親生女兒。」
我無言地望著她。
「其實我能理解的。一個情婦生的女兒,養那麼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那時候家裡條件那麼差,她選擇丟棄我,也是明智之舉。」
陳落頓了頓,忽然抬眼看我:「可我又無數次在想,如果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像你一樣,不管條件再艱難,她都不會扔下我的。對不對?」
我有些發愣。
「可能是想的太多,我越來越嫉妒你,總想著和你爭,也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根本不在意,從來都沒發現。」
我沉默了片刻,問:「你費盡心思搶走於洺,也隻是為了跟我爭嗎?」
「是。」陳落回答得很幹脆。
「宋清桓呢?」
陳落卻猶豫了。
我耐心地等著她。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才聽見她說:「我愛他。」
9
我的心重重地一墜。
但她又頓了一下,說:「我愛現在的他。」
「第二人格?」
陳落「嗯」了一聲,忽然朝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其實我應該比你更早認識現在的他。」
我幾乎是一瞬間反應過來:「心理醫生?」
陳落大概也沒想到我能一下子猜到,愣了好幾秒,然後緊了緊手心,跟我說起了這段經歷。
那天她陪朋友去看心理醫生,沒想到卻剛好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宋清桓。
他跟平時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雙腿交疊,後背支起靠在沙發背上,修長的手指擺弄著一個魔方,眉眼凜冽,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冷漠的散漫。
但在抬頭看到她的那一刻,卻突然笑了一下。
她的心仿佛也跟著動了一下。
直到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才斂起笑容,淡淡地道:「原來是小姨子。」
「現在我才意識到,當時他把我當成了你。」
她說:「我早就該發現,原來不管是主人格還是副人格,他愛的都是你。」
陳落低垂著頭,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他和我在一起,或許隻是為了報復你。」
「報復我?」
陳落「嗯」了一聲:「你有想過,原來的宋清桓是怎麼消失的嗎?」
我的眼皮狠狠地一跳。
陳落自顧自地道:「原來的宋清桓才是主人格,副人格的存在隻是為了幫他逃避和贖罪。如果沒有外界刺激,他怎麼可能毫無理由就這樣消失了呢?」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極力想壓制,卻始終壓不住那股怒火在胸腔橫衝直撞,深吸口氣:
「除了編造了我們虐待你,你還對他說了什麼?」
陳落抬頭對上我的視線,慢慢地說道:
「我說你之前喜歡過於洺,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是把他當成於洺的替代品。」
我覺得荒謬極了,很快地直言道:「他不可能會信——」
話語戛然而止。
心裡驀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個月前,我和宋清桓在商場買戒指的時候,遇到了我大學時期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