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不敢看顧西洲一眼。
客廳裡。
一邊是大肆喧囂歡鬧的人群。
一邊是陷入沉默死寂的我們。
良久。
我才輕輕開口:「顧西洲,這下你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36
顧西洲的速度很迅速。
顧若彤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不在自己的房間。
周圍一片昏暗,隻有對面未拉緊的窗簾縫裡溜進來一縷陽光,依稀能判斷出來現在是白天。
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到自己整個人被尼龍線牢牢捆在一張木椅上。
腿、腳,甚至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不光如此,她胸前還系著兩條感應線,手指上綁著感應器,以及胳膊上戴著脈搏傳感器。
連接旁邊的一臺儀器。
就在她心頭一片惶惶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還是現實時,「啪」的一聲。
燈光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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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洲站在她的正對面。
顧若彤松了口氣,下意識求助:
「二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快給我松綁。」
顧西洲沒有理會她,面無表情道:
「顧若彤,六年前,趙閔閔在我房間的書桌上放了一張嬰兒 B 超照片,是不是被你拿了?」
顧若彤心髒狂跳了一下,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她終於明白眼前的這一幕並不是夢境。
僅這一眼,顧西洲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什麼照片?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顧若彤故作鎮定,當下回答。
「嘀嘀嘀。」
她臉色陡然一變。
來不及為自己申辯,顧西洲下一個問題已經砸過來:
「那天在棲鳳山別墅,是不是你給閔閔下的墮胎藥?」
顧若彤胸口跳得更厲害了,她全身忍不住發抖。
「怎麼可能?二哥,你這是聽誰說的?」
「嘀嘀嘀。」
顧若彤要崩潰了。
「你故意引她上你的車,開錯路段,還把車開進了水坑?」
「我沒有,你胡說。」
顧若彤失控地大喊,抵死不認。
「嘀嘀嘀。」
「你故意劃傷自己的腿,求我送你去醫院,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在你和她之間做選擇?」
「不是,不是,不是,我沒有。」
「嘀嘀嘀。」
顧西洲眼中寒芒如星,殺氣冷然:
「顧若彤,你可真是滴水不漏,那天還特意讓我去提你的跑車。」
顧若彤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西洲,她這會兒是真的害怕了。
「不是的,顧西洲,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我,我可以解釋。」
「好,我聽你解釋。」
對方眉眼凜冽,看她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顧若彤慌慌張張地開口,卻不知道該從哪解釋。
所有的事情經過,他已經復述出來了。
而且,在測謊儀面前,她根本無從抵賴。
事實上,她隻能告饒:
「對不起,二哥,我……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我隻是一時迷了心竅,你原諒我好不好,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分兒上,原諒我,就這一次。」
顧西洲眸光森冷,緩緩地回她:
「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我就可以原諒你。」
顧若彤被他這副模樣嚇得瑟瑟發抖,連哭都忘了。
她看見他打了一個電話。
五分鍾後,兩個男人推門走進來,開始替顧若彤松綁。
顧若彤隱約聽懂了剛剛那句話,臉上是滅頂的恐懼。
悽厲地喊道:
「不,你不能這麼做,你這是謀殺。」
「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顧西洲,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麼對我,我明天就要結婚了,你不能這麼對我。」
顧西洲臉上掛著殘忍至極的笑,冷冷幽幽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一般: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顧若彤,你十個孩子都抵不了我一個孩子的命。」
「這輩子沒機會後悔了,下輩子好好做人吧。」
顧若彤瞳孔驟縮,目眦欲裂,眼睛裡仿佛要流出血來。
「不,不,顧西洲,你會下地獄的,你會下地獄的,放開我,放開我。」
37
顧若彤終究沒有穿上那件未婚夫花巨資從巴黎定制回來的婚紗。
在距離幸福僅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她的天塌了。
官方報道是出了車禍,身體多處有擦傷,內髒受損,且摘除了子宮。
這種情況下,秦家沒有再履行婚約。
雖然勢利,但情有可原。
王嫂去醫院送湯回來,一個勁感慨:
「若彤小姐真可憐,連續三天不吃不喝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個……」
她想起什麼,捂住嘴巴沒敢再說。
顧夫人自然是傷心得很,這兩天整個人看著憔悴了不少。
就連那位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顧氏財團當家人,這兩日也難得在家。
紙終究包不住火。
聽說顧董事長很快查清顧若彤的事情是自己兒子幹的。
幾乎是雷霆震怒。
還聽說顧西洲被打得很慘。
父子倆一整天都沒下過樓,飯都是佣人阿姨送上去的。
顧、秦兩家聯姻涉及方方面面,如今聯姻破裂,結局還如此慘烈,叫顧董事長如何不上頭。
趁著顧西洲這幾天不良於行,我跟顧夫人辭行。
一直以來,她真的對我很不錯。
顧夫人聽到我要走,眼眶瞬間紅了。
她語氣哽咽:
「閔閔,你是個好孩子,是我們顧西洲沒有福分。」
「那個孩子……終究是我們家對不起你。」
看來她已經知道了。
「顧夫人,您別這樣說,有些事情大概是命中注定的。」
「其實,是我沒有福分,那個孩子也沒有福分。且不說她的爸爸如何,但我知道如果她平安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一個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淚水從顧夫人眸中奪眶而出,她將我緊緊抱住:「閔閔,不管去哪裡,都要好好的。」
「好,您也保重身體。」
38
回到酒店。
岑霜霜向我匯報她的戰績:
一是東城那塊地她賣了 4 個億,林偉業還不知道。
二是生態科技城的項目她一直在林氏和顧氏兩邊和稀泥,壓根還沒籤。
三是她私底下聯系過收購人,確定對方手中持股達到百分之三十,所以林氏集團過不了多久,大概率會被收購。
「已經訂了明早的機票,直飛馬爾代夫,效率怎麼樣?」
我情不自禁感慨:「不錯不錯,你外婆那邊怎麼樣?」
「我給我舅舅轉了一筆錢,讓他好好照看外婆。至於我媽跟你媽,她們那麼喜歡跟林偉業糾纏,就讓他們三個相愛相殺好了。」
這樣的結局,好像也可以。
第二天,我們剛到機場,就接到了林偉業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要殺人:
「岑霜霜,你是不是動過我的保險櫃。」
岑霜霜莞爾一樂:
「咦,爸爸,你知道啦。」
對方咬牙切齒道:
「臭丫頭,限你半個小時,馬上把我的東西給我拿回來。」
我伸手,示意她將電話給我。
「爸爸,你是不是記性不太好,那塊地明明就是我拿給你的,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了。」
電話裡一頓。
「趙閔閔,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爸,就馬上把它還給我。」
「不用了,林叔叔,你還是比較適合當林叢柏的爸爸,就這樣,不說了,我們要登機了。」
「趙閔閔。」
撕心裂肺的吼聲傳來。
剛按了掛斷,還沒來得及關機,電話又進來了。
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兩秒,還是按了接聽。
「岑霜霜。」
對面的聲音又急又切。
原來是林叢柏。
「大哥,有什麼事嗎?」我闲闲地發問。
那邊同樣一頓。
「趙閔閔,你們兩個是要把爸爸氣死才甘心嗎。」
這話著實有些搞笑。
「我隻是把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拿回來,怎麼就氣死他了。」
對方語氣一沉:
「那份地契是你的嗎?」
「當然是了,這是我靠跟男人睡覺得來的呀,你不記得了嗎。」
有一次,我下樓,聽見父親林偉業和林叢柏聊天:
「想不到這兩個丫頭還挺有出息,東城那塊地說給就給,說不定將來有一天我真能當上顧氏集團的親家呢。」
林叢柏聲音淡淡:
「不過是靠跟男人睡覺睡來的,和她們的媽一樣賤,有什麼了不起。」
現在想想,林叢柏這種人最是無情和虛偽。
他看不起我和岑霜霜,卻又和林偉業一樣靠著吸食我們的血肉而活。
一邊罵我們,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們為他提供的養料。
從今天起, 可沒人再慣著他了。
「那份地契還在嗎?」對方明顯還不甘心。
我坦白說道:
「賣了,4 個億,我和岑霜霜平分了。」
那邊呼吸一緊。
我掛斷通話,關機,對岑霜霜說道:
「走吧。」
三個月後,我坐在馬爾代夫,享受著風景如畫的陽光海岸。
岑霜霜遊完泳回來。
「對了,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
「顧西洲的車被顧若彤找人撞了,聽說傷得挺嚴重的, 整整半個月沒醒, 醫生說不排除醒來後會成為植物人。」
我想起和顧西洲最後一次見面, 是在我跟顧夫人辭行後, 他拖著被他爸打瘸的腿, 以及打腫的臉,整個人幾近卑微地跪在地上, 哀求我:
「閔閔,我已經為我們的孩子報仇了。」
「你不要走好嗎?我們, 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求求你了, 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不要走。」
我平靜淡然地看著他:
「顧西洲,從你丟下我義無反顧地走向顧若彤那天開始, 我跟你之間就永遠不可能了。」
「你很清楚,我這次回來的目的。」
「別求我了,也不要再找我,因為下一次, 我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我看著顧西洲眼底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最後變成一片死寂。
他絕望地癱倒在地。
後來, 他真的沒有再找過我。
「以後這種事情不用告訴我了,我沒什麼興趣。」
她點點頭:「OK, 我知道了。」
我躺了一會兒。
等等。
「你是怎麼知道的?」
岑霜霜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我從顧南浔那兒知道的。」
「什麼?」
她忙不迭地解釋:
「是這樣的, 那段時間顧南浔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不放,為了防止我跑路,還專門找了保鏢盯著我。」
「我都被他煩死了,後來我就诓他, 跟他做了個約定, 如果十年後他還喜歡我並且還在等我, 我就會考慮看看。」
我不可思議地瞪著岑霜霜。
十年後,顧南浔都快四十歲了吧。
「他答應了?」
她點點頭:
「嗯,反正我想著自己也沒什麼損失,他愛等就等唄。」
「隻不過他有時候老找我聊天挺煩的,上次我隨口說了一句沒空, 自己要去打工,結果他立馬給我轉了兩千萬,然後我就覺得偶爾跟他聊一聊也不是不可以。」
我對岑霜霜佩服得五體投地。
沒獲得過頂級 PUA 大師資格證, 是幹不出來這事的。
從今往後, 我要牢牢抱住霜姐的大腿。
「霜姐,跟你說個事。」
「啥?」
「千萬不要拉黑顧南浔,你要覺得他煩,我可以幫你跟他聊, 轉過來的賬五五開,你覺得怎麼樣?」
岑霜霜不假思索地點頭,笑容愉悅: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