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來啦!」
7
凌志遠剛剛進了院門,便皺眉看向一旁的婆子,「夫人呢?」
婆子低頭,聲音雖小卻清晰,「畫眉翠柳兩位姑娘拌嘴,夫人生了氣,身子不適還不讓我們告訴將軍。」
「住嘴,不許亂說」林曦月被丫鬟扶著,臉色蒼白地迎了出來,笑著解釋。
「畫眉是母親院中的人,性子嬌了些。翠柳也是個厲害性子,兩個人不過吵兩句嘴,是我沒用,勸不住她們。」
凌志遠聞言神色一凜,「讓她們來見我。」
說完,擁著林曦月進了正堂。
前世我和翠柳是實打實地吵了一架的,氣得厲害時還撕扯扭打了幾下,頭發衣裳都凌亂如瘋婆子,氣得臉色通紅,再美的美人都沒了風情。
所以凌志遠隻是輕輕掃了一眼,便厭惡地讓我們滾去跪瓦片。
但是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翠竹筆挺地跪在那裡,胸脯挺拔,腰肢纖細,一張小臉豔麗如灼灼桃花。
我的長相偏清秀,林曦月更隻是中人之姿,對比之下,凌志遠眼中的驚豔竟是藏都藏不住。
他的喉結動了動,瞳孔微微放大。
上前抬起了翠竹的下巴,慢慢摩挲,「那天宴席上喝多了酒,沒太看清楚。今日細瞧,這丫頭倒是個不俗的。念在你剛來,這次就不罰你了。」
「今晚你便來將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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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面無表情,磕頭謝恩。
凌志遠擁住林曦月,「夫人也莫要和她們計較,丫頭不過是個玩意而已,就當小貓小狗打架就好。」
我心中冷笑,凌志遠這話固然是不把我和翠柳當人,但實際確實偏袒了我和翠柳。
前世他雖然有愛重發妻的名聲在外,可是得了美貌的翠柳,確實寵愛非常,看我和翠柳為他爭風吃醋,亦是樂在其中。
林曦月笑著點頭,手裡的帕子卻捏得變了形,眼中兇光閃現。
我和翠柳退出了正堂,行至無人處,翠柳拿了帕子,狠狠地擦拭下巴上凌志遠碰過的地方。
嘴裡低低咒罵,「髒男人!」
我有些發愣,原來翠柳並不喜歡凌志遠,難怪前世裡我從她手裡截人,她的表現特別怪異,既不是生氣,又不是嫉妒。
我嘆了口氣,今生,我恐怕又要重蹈覆轍了,翠柳姐姐,你不願意伺候凌志遠,那便我來吧。
我轉身回了屋裡,梳妝打扮。
又給凌志遠的貼țù⁺身小廝使了銀子,問好了時辰,等在來主院的必經之路上。
8
凌志遠剛剛出現,我便挽著花籃,柔柔地朝他身上倒去。
夕陽西下,漫天飛花中,凌志遠伸手攬住我的腰,四目相對間他的神色柔和又痴迷。
明明是個不通文墨的武將,卻喜歡這種風花雪月的文人調調,這招對他,屢試不爽。
可是沒想到,我剛剛落林凌志遠懷裡,一股大力便把我拽了出來,扔到路邊。
竟是翠柳。
我急忙想起身,翠柳按在我身上,撕扯間,她的聲音極低,卻清晰地送進我的耳朵,「蠢貨,爭什麼爭,那林曦月絕非善類,誰更得寵她勢必不容誰,她是主母,我們是奴婢,她有倒是手段整治我們!」
我鼻子一酸,原來她前世是懷著這樣的心思跟我爭寵,看著我截人,她逼自己伺候凌志遠,是為了給我搏一條生路。
可是她卻不知,得不得寵,林曦月都不會放過我們。
我用盡全力把她壓在身下,貼近她的耳朵,「讓我來,我不信我們倆搏不出一條生路!」
翠柳拽住我的領子,用力撕扯,「你夠了,快放手!通房丫鬟本就卑賤,你還想被臭男人看笑話嗎?」
我轉頭看向一臉興奮的凌志遠,他果然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把戲一樣,興致勃勃地看我的翠柳撕扯翻滾。
心裡一酸,松開了手。
翠柳整理衣襟,笑著扶上了凌志遠的胳膊,「將軍答應了今晚讓我伺候,怎麼能在路上招惹旁的小妖精。」
凌志遠似乎心情極好,哈哈一笑,拍了拍翠柳的臉,「你們這些女人啊,不管是高貴的還是低賤的,通通都指望著爺們的恩寵。看你打架賣力的樣子,爺這心裡還挺開心的,賞!」
離去之前,又回頭看向趴在原地發呆的我,「畫眉,下次你打贏了,爺也賞你,哈哈哈!」
我的手Ţü₂緊握成拳,指甲刺進掌心,鑽心地疼。
在這些上位者眼中,我們這些奴婢和小貓小狗並無任何不同。
開心了就逗逗,不開心了就弄死。
前世翠柳流產,我被誣陷私通,都是破綻百出的後宅手段,但是凌志遠不可能為了兩個玩膩了的通房說話,他要的隻是和林曦月維持恩愛和睦而已。
通房丫鬟,死了自然就會有新的。
但是他們好像忘了,小貓小狗逼急了也是會噬人的。
9
第二天一早,凌志遠走後,我去了翠柳房裡。
她正用絲瓜瓤用力擦拭身上的肌膚,嘴裡不幹不淨地罵罵咧咧。
屋裡彌漫著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甜香。
我輕輕拿下她手中的絲瓜瓤,對著被擦破皮的肌膚輕輕吹了口氣。
「你這香,有什麼來歷?」
前世我就懷疑過,翠柳縱然美貌,但凌志遠卻不是縱欲的人,況且婚前也是有過美豔的侍寢婢女伺候。
怎麼會一沾翠柳的身,便再也離不開了。
早就覺得她用的香有問題,卻沒有證據。
翠柳有些驚訝地看我,「你鼻子倒是靈。」
她懶懶地倚靠在床頭,從枕下翻出一小包香料,拿在手中把玩。
「這香是我離開趙府時,同我交好的十三姨娘贈於我的。」
「十三姨娘?」
翠柳笑了笑,「十三姨娘原本是青樓花魁,能被趙大人贖了做妾,全靠這香料。」
「這香極烈極霸道,每次歡好時隻要用那麼一點點,就能讓男人再忘不了那銷魂滋味。」
我挑眉,「可有什麼禁忌?」
翠柳隨手扔在床上,「哪有什麼禁忌,不過就是不能多用,也不能常用罷了。摻在別的香料裡,每次淺淺的一指甲蓋,用多了對男人有損傷。」
我撿起那包香料,看著翠柳的眼睛,「姐姐,你且先忍耐一段時日。」
翠柳一把抓住我的手,「畫眉,你要做什麼?」
我緊緊回握住她,抬眼望向窗外富貴非凡的將軍府,「為我們姐妹,搏一條富貴生路。」
10
接下來的日子,翠柳的寵愛如前世那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凌志遠食髓知味,一連三個月,如同長在了翠柳房裡一樣。
我依舊和翠柳「爭寵」,但是和前世的各有輸贏不同,今生的爭寵,翠柳穩穩地佔了上風。
挑選衣服料子的時候,我故意搶先把鮮豔奪目的顏色據為己有,林曦月笑著讓翠柳忍讓我些。
大吵一架以後,我頂著一張清秀的臉,穿著豔麗的桃紅色翠綠色新衣在將軍眼前晃悠,越發顯得穿著月牙白天水碧色的翠柳清豔如姑射仙子。
林曦月故意安排我侍寢,我卻在將軍到來的時候和翠柳「吵罵廝打」,被人分開的時候,我的臉被翠柳淺淺地抓破了一層皮,傷口極淺,卻流了滿臉的血。
反倒是翠柳,衣裳被我扯開,酥胸半露,無限風情地躲進了凌志遠的懷裡。平時潑辣爽利的美人難得柔弱,凌志遠興致高漲。
我「嫉妒」翠柳,在她幹活的時候伸腿絆她,翠柳摔倒,凌志遠罰我正午在院子裡跪日頭,我曬黑了不少,翠柳卻免了每日勞作,在屋裡養得越發雪白細膩。
每日裡隻是去林曦月屋裡略坐坐,就轉身去了翠柳房裡。
各種賞賜流水一樣送。
這種一邊倒的局勢,終於讓林曦月有些坐不住了。
她確實可以按前世那般,靜待時機處置我們,但是此種專房寵愛,還是讓她既羨慕又嫉妒。
林曦月這個人,太貪心,她既想做一個大家眼中的賢惠主母,又想擁有夫君的寵愛迷戀。
但是這對於面容不顯的她,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凌志遠心中,她是需要敬重的妻子,舉案齊眉相守一生的女人,溫存是有的,但絕不會迷戀。
翠柳的院子夜夜紅燭高照,毫不壓抑的靡靡之音低低回蕩,翠柳每天早上都會帶著一身曖昧痕跡來林曦月跟前伺候。
「夫人恕罪,奴婢昨夜勞累,起得晚了些。」
林曦月看著翠柳容光煥發的臉,咬碎了牙,卻還是笑著點頭,「你伺候將軍辛苦,不必多禮。」
我在一旁為林曦月簪花,垂下眼算算日子,過一段時間,翠柳就要被診出身孕了。
該收網了。
11
深夜,我跪在林曦月面前,把一小包香料舉過頭頂。
「夫人,奴婢早就覺得翠柳那小狐狸精勾人得緊,竟讓將軍那樣的人如此寵愛,竟然還冷落了您,其中定然有古怪。」
「這是奴婢偷偷在她房裡找到的,她就是用這東西,勾得將軍和她夜夜春宵。」
「奴婢看見她每次都挖一小勺,放到香爐裡。」
燭光下,林曦月盯著那包香料,眼神漸漸迷離。
「夫人?夫人?」
半晌,她回神,接過那包香料,「助興之物,在這府中是不該用的,我會私下訓斥翠柳。但是將軍畢竟還寵著她,又是趙大人送的,便給她留些顏面吧。」
我心下松了半口氣,我賭對了,她並不想借這個事發難,不想暴露這香料,她還在猶豫。
我把手伸向她手中的香料,眼神有些渴望,「夫人,不若把這賞給奴婢吧,奴婢也想伺候將軍……」
林曦月下意識地抓緊香料,「這種東西,還是不用為好,我自會毀去的。」
不想給我,那就是想自用。
我徹底松了一口氣,她終究還是沒禁受住誘惑。
明明已經是正妻主母了,卻還想要丈夫的寵愛。人啊,什麼都想要,就會什麼都失去。
她當然會找人查看這香料,這是上好的助興香料沒錯,適量使用對人無害有益。
但是這種青樓秘藥的使用分量,卻是非青樓女子親授而不可掌握。
12
很快,將軍府的後院就變了風向。
翠柳漸漸失了寵,反而是夫人林曦月,與將軍愈發恩愛。
夜夜不離,一晚上叫水數次,端得是新婚燕爾都沒有過的事。
林曦月的氣色,肉眼可見得紅潤起來。
她出門參加宴會,不過一個下午的光景,凌志遠下了朝便親自去接,牽馬墜镫,蜜裡調油一樣的恩愛,羨煞一眾高門貴婦。
可惜情到濃處時,陡然生變。
一天深夜,黃嬤嬤急急地跑來,喚我和翠柳一起去林曦月屋裡伺候。
我們相視一眼,凌志遠今晚正在她那。
我和翠柳進去不久,屋裡便傳出了喝罵聲,打砸聲,女子的驚慌哭泣聲。
凌志遠,他不行了。
林曦月哭著坐在地上,凌志遠抓了翠柳上床,打了幾個耳光趕了下來。
又拉我,依然不行,怒吼著一腳踢在我肚子上。
我捂著肚子,痛得蜷縮成一團,嘴角卻在黑暗中悄悄咧開。
傻瓜,那香料用多了,傷了根本,就這輩子都不能做男人了。
凌志遠的無能狂怒,響徹了整個將軍府。
13
天剛蒙蒙亮,凌志遠林曦月,還有我和翠柳,就被老嬤嬤帶去了松鶴院。
昨夜的動靜鬧得那般大,驚動了一心禮佛,不理俗事的將軍府老夫人葉氏。
陽光都照不進的松鶴院正堂裡Ṫūⁿ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凌志遠跟了大夫去裡間診治,我和翠柳還有林曦月跪在地上。
林曦月的身子,抖得厲害。
半晌,大夫走了出來,身後跟著臉色鐵青的凌志遠。
大夫一拱手,「老夫人,將軍這是用了過量的助興藥物,傷了根本才會如此。」
葉氏的聲音冷若寒冰,「高大夫,你是京城出了名的聖手,又和我們凌家是世交,請問我兒這病,可能醫好?」
那高大夫撫了撫胡子,搖了搖頭,「此藥性極為霸道猛烈,將軍用量又太多,老朽無能,回天乏術。」
葉氏的眼皮一跳,垂眸審視跪在地上的女人們。
「來人,去搜她們三個的屋子,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我曾伺候過葉氏幾年,心裡清楚,她越是生氣,面上就越平靜,獨子尚未有後便不能人道,此刻她心裡簡直恨不得活剐了我們幾個。
林曦月的冷汗,從額頭滴落。
不多時,幾個婆子捧著一包所剩無幾的香料回來復命。
高大夫接過,細細聞了,朝葉氏點了點頭。
「老夫人,這是從夫人的房裡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