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地望著我:「下一次,把話說清楚,別做什麼不張嘴的虐文女主。」
我愣怔地瞧著女人,突然有些委屈,眼淚唰的一下就蒙住了眼眸。
猛地撲進了她的懷裡,放聲大哭。
似乎心中的恐懼在這一刻宣泄。
我是怕的,很怕。
這些日子我步步為營,每一日都在擔驚害怕中度過。
我怕她不信我,與我刀劍相向。
怕我殺不了褚印、沈儒之,為我們報仇。
我怕她如上一世死在我的箭下,還要安慰我說不疼。
我怕永遠再也聽不到那聲清脆的阿窈。
可是我要裝作運籌帷幄,一步步地設計每一個人,直到自己手上沾滿骯髒的血。Ṫŭₐ
因為這一世,我要保護她,我最好的朋友,那個願意為我去死的人。
18.
公主府裡,我仍然驚魂未定。
木訥地望著她:「阿染,你與那女人來自同樣的地方,為何你卻要幫我?」
上一世也是,明明我們素昧平生,她卻多次舍命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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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染看了看我,輕輕地勾了勾唇,手指落在腰帶上,長衫便落在了胸口。
我望著她的後背,震驚地瞪大了眸。
一隻展翅欲飛的紅色鳳凰,在後背上栩栩如生。
她身上竟有我隱族族長的印記。
「千年後,隱族第二百二十四任族長,月不染。」
她快速地穿好了衣衫:「我救你,是因為,那個世界裡你是我的朋友。」
「千年後,你的名字叫花不灑,我唯一的朋友。」她低聲說。
眸色暗了暗,繼續道:「舍棄自己的命,也要救下我的朋友。」
阿染的目光似乎投向了悠長,她嗓音嘶啞,艱難開口:「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我最落魄時陪著我一步步地走向雲端,卻在我們即將成功時死於非命。
「那時我日日悔恨,為何死的不是我,直到我二十歲繼承了族長之位,進入隱族古樓供奉時,看到了千年前你的手札,追問大長老們,才知曉了這麼一段歷史。
「陸卿窈,隱族族長繼承人,卻被俗世之人欺騙,成為了啟用禁術的血盅,後來怨恨裹身,啟動隱族最強大的禁術與他們同歸於盡,代價便是生生世世不得善終,而她就是你。」
原來這才是完整的歷史。
難怪上一世她拼了命阻攔我使用禁術。
「就隱族那個破古樓,它能堅持千年?還有那些手稿。」
「更何況林芷絡之前還一直說有本甜寵文叫《將軍他寵妻無度》,裡面也是我陸卿窈。」氣氛太過壓抑,我故作輕松地說道。
「那是阿七寫的,當初我一度從不灑死亡中走不出,他寫了那本書為了給阿灑和你一個完美的結局。」
她的雙眸凝著我的眼睛,一切那麼真實。
我想到了什麼,突然認真地望著她:「那你救我,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隱族之術,素來講究輪回,她既然能來救我,必定是有代價的。
她眸色閃過一絲慌亂,連忙轉過身子:「能有什麼代價,這系統不過是阿七發明的玩意兒而已。」
19.
再次回到隱族,沒想到是為了阿染。
師父依舊那麼清冷淡漠,好似要飄飄欲飛的仙女。
她一眼就認出了我,手指捏在我的臉上,對著我很是不滿。
「出去就換了這身皮? 」嫌棄地把我臉推開,「真難看。」
我能走進古樓禁術區,是她老人家色誘我們謫仙大長老幾次才有的成果。
她叉著腰冷切我:「死丫頭,別說師父我對你不好,為了你,師父真的是晚節不保。
「這不死的老男人,別說體力還真好。」
古樓裡,我找到了隱族的禁術之地,三丈高的禁術石上,密密麻麻的禁術。
我不眠不休地尋覓,終於找到「月之咒」。
那禁術下面有一行小字,:「輪回之後,世世不得善終。」
20.
快馬加鞭回到公主府,阿染墨染的青絲,此刻已經全白了。
她望著我慘淡一笑:「如今最火的奶奶白,你要不要來一個?」
我淡淡地笑了笑,手指落在她的額上:「阿染,我與你做魚吃吧。」
三條魚,都是她最喜愛的味道。
她一臉疑惑地啃著魚肉:「好奇怪,阿窈,我對你來說是個陌生人,為何你對我的口味如此了解?」
大概是因為她上一世是個小饞貓吧。
我沒有回答,隻是把上好的花雕遞到了她的唇邊。
「好酒呀。」饞貓已經忍不住了,一口飲了半壇。
我望著她滿頭的白發,霧氣朦朧了眼眸。
她打了個飽嗝,頭腦漸漸地不清晰了。
右手揉在額頭上,沉沉倒下。
「睡吧。睡一會兒,醒來便回到你來的地方了。」我輕聲在她耳邊說。
紅色的器靈果被滴上了師父殷紅的血液,我慢慢地啟動禁術。
月之咒,回到最初的地方。
「陸卿窈」死後,阿染的系統已經失效了,在這裡的每一天她都會百倍速度地老去,若是在這裡老死,她便永遠在塵世上被抹去了。
原來這便是她的代價。
可她真傻,隻為了救一個史冊中早已作古的人。
21.
夜色獨好,一輪明月掛於天際。
上面還蒙了一層霧,看起來既朦朧又妖冶。
掌事丫鬟從外面走來,瞧著我一人身影詫異地問:「公主,怎麼你一個人?南詔公主人呢?這是她要的酒。」
那是壇雲竹青,據說味道很美。
接過那壇酒,我勾唇和煦地笑了笑:「她走了,回到她來的地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22.
褚印死了,林芷絡死了,沈儒之死了,楚刖死了。
一切如我計劃那樣,完成了復仇。
我辭別龍袍回隱族時,老頭還是很不舍的。
但我卻難得一見地堅決。
公主、權力、榮華、富貴,對我來說,從來便無吸引力。
多年前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總是憧憬著外面的世界。
我想要走出去,瞧一瞧師兄說的天山明月,日月神潭。
而此刻,我隻想守著隱族,守著她的隱族。
我說願意接受族長之位時,師父嚇了一跳:「你當真願意成為族長?以家族之事為大,阿窈,成為族長之後你便再也不能離開家族了。」
我點了點頭,她萬分欣慰地叉著腰:
「阿窈,你可知,在本座心中你一直是最合適的族長,隻是你當初一心為了情愛,一心想往外走。」
23.
我成了族長,成為了隱族最忙的人。
師父放了權,整日與大長老廝混,沒多久就有了。
不處理公務時,我便會去古樓裡,尋到了少時寫的隨筆。
它擺在我精心放置的小箱子裡,一層層地包裹著。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年少的文字,突然想起來阿染說過的話。
她說她看過我在古樓的印記,那是否也可以看到其他的?
「這是我寫的第一封信,阿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我知道你必定會怨恨我的自以為是送你走。
你從千年後而來,隻為救我出不得善終的輪回,但我終究還是用了禁術,什麼都未曾改變。
其實這不是你我的第一世,而是第二世。
那一世裡因為我對沈儒之的愛蒙蔽了雙眼,連累你一次次地救我,直到被我連累而死。
我問你為何要幫我,你對我說女孩就該幫助女孩,是你唯一的朋友告訴你的。
我看著你死在我的箭下,我違背了對你的承諾,我啟動了禁術,我祈求一切能夠重來。
我殺紅了眼地要報仇,隻是想護你一世周全。
你看,其實歷史從來都不能改變,我每一次都會走上老路……」
做族久了,公務已經塞不滿我的時間了。
新的族長苗子已經選好,是個如我當年一般的明媚少女。
她十二歲時,我帶她來古樓供奉,望著莊嚴的古樓,她突然怯生生地問我:「族長大人,你第一次來古樓也是供奉的時候嗎?」
我輕輕地對她一笑,眼睛裡染上了星光。
「族長大人,她們都說你從外面回來,你能告訴我外面究竟是什麼樣嗎?天山明月,日月神潭,真的很好看嗎?」
女孩的眼睛裡滿是期待,比天邊的皎月還要美好。
我大手握著她的小手,想要給她希望,開口卻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夢:
「天山明月不過是一盞月亮,不如咱們這裡的好看。
「日月神潭,隻是一攤死水,也沒有咱們隱族好。」
小丫頭的眸底星光暗了,聳了聳肩嘆了口氣:
「這樣呀,那就算了,族長大人不知道,他們說山外發生了瘟疫,阿璇還說我們倆偷偷跑出去行俠仗義呢。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不去了,沒什麼意思的。
還是咱們隱族最好。」
我帶著她走入古樓,一步步地走上了盤旋的臺階。
我們紫色的衣袍很長,拖纏在地,像是一幅好看的畫卷。
「是呀,都沒有咱們隱族好。」我衝著小丫頭笑了笑。
隱族裡沒有算計,沒有仇恨。
隱族裡有家人,還有千年後的她。
多好!
番外:(月不染篇)
阿窈的手藝素來極佳,花雕酒也太醉人。
醒來時腦子一片混亂,入目的卻是在隱族的族長樓。
我躺在地上,不遠處是我的電腦、桌椅,還有一頭炸毛的阿七。
「族長你回來了?我的系統怎麼樣?你救下阿窈祖宗了嗎?」
我慌張地站起身,跑到窗前,七層的樓下是一望無際的林海。
這一刻我的心在顫抖。
我怎麼會回到了現代。
莫非——
身子踉跄,開車的技術也忘得差不多了。
發了瘋地驅車跑到了古樓,身側阿七在喋喋不休。
「族長大人,你怎麼了?坐別人車要錢,坐你的車要命呀——」
我衝向放著阿窈手札的地方,卻見原本的小箱子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足有兩尺寬的雕花大箱子。
那箱子上滿是塵土,我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
顫抖地打開了箱子,我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猜測,是她的,不是她的,搖擺的天平惴惴不安。
可當我看到一排排整齊擺放,寫著「阿染親啟」四個字的信時,眼淚霎時洗淨了臉頰。
「這是我寫的第一封信,阿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我知道你必定會怨恨我的自以為是送你走...... 」
......
「這是我寫的第六百封信,我族長的繼承人已經確立了,是個小姑娘,昨日供奉時她問我,外面天山明月怎麼樣,我告訴她不好。
阿染我撒謊了,其實外面的世界很復雜,但是天山明月和日月神潭還是蠻好的,可我不想她重走我的老路,我希望她能一直在族裡單純地活著,阿染,你說我做得對嗎?..... 」
......
「這是我寫的第兩千四百四十四封信,阿染,大概這是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了,在我的治理下,咱們隱族無戰無憂,不知道給你留下的隱族是否合你的心意。
遙想初見你時,我還隻是崇拜愛情的小姑娘,但你不知曉,如今我已經很老很老了。
我的繼承人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族長,她也培養了自己的繼承人。
阿染如今是什麼模樣呢?還是像當初那般嬌俏麼?怎麼辦?我已經老了。
近來我記性不大好了,許多事都忘記了。
但是阿染,我好想你,想念當初我們一起玩鬧的日子。
你與我搶奪著烤魚,還會搗騰一種叫做「火鍋」的東西,你說,這是跟朋友才能一起分享的東西。
阿染,我可能要走了,身處不同的時空,便是奈何橋上,我也等不到你。
阿染,我把隱族交給你了,答應我,好好的,守護好咱們的家族…… 」
一封封信在我手上滑落,一封封信如斷了根的雪。
我眼角噙著淚,許久,久到手指都麻木了,突然抬起頭衝著阿七恬淡一笑。
「阿七,你去告訴大長老,我願意繼承族長之位了。」我低聲說。
阿七震驚地望著我:ṭù⁾「族長大人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從不灑姐的死亡中終於走出來了嗎?
「你願意繼續當族長了?」
我點了點頭,望著森嚴肅穆的古樓,扯出來一抹淺笑。
古樓,千年了,它歷經風霜戰爭,依舊巍然挺立。
而我的家族,在千年的波蕩中也依舊完好。
那是一代代人的努力。
阿窈為了我能回來,願再入不得善終的輪回。
那我又為何不能做好一個族長,守護好我們的家族。
繼承族長之位的典禮,甚是隆重。
我站在古樓前,紫色的衣衫煞是好看。
抬頭望向古樓,似乎看到了她的身影。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回到千年前,不是我要救贖她。
原來,是她救贖了我。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