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其實,我跟陳冕是發小。」
「這貨暗戀你很久了,但是,你太直了,他怕掰不彎你。」
「還有啊……」
阿黃喝多了,嘴巴好似機關槍,陳冕在旁拼了半條命去攔,硬是沒攔住他一個字。
阿黃笑得猥瑣極了。
「這貨去做那打菜的兼職,根本就是為了你。」
「看你太瘦,你平時打菜又少,怕你吃不飽,這個平時在家連垃圾都沒親自倒過的大少爺巴巴地跑去食堂兼職,就為了每次給你多盛兩勺菜。
「陳冕那人就是悶騷,為了能多和你來幾次擦肩而過的偶遇,他一天主動給全宿舍跑腿,樓上樓下每天跑八百趟。」
「就這,在和你認識之前,他硬是沒敢來宿舍找過我一次。」
「……」
所有人都在起哄,除了我和陳冕。
陳冕盯著阿黃打量,如果目光能殺人,估計阿黃已經被刀了八百次了。
察覺到他的視線,阿黃訕笑一聲:
「嗐,你們都終成眷屬了,說說怕什麼。」
說著,阿黃又悶了滿滿一杯酒,大著舌頭笑道:「兄弟們,陳冕這事說明一個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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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
「隻要功夫深,鐵杵也能掰成曲別針啊。」
30
周末,表姐結婚,我媽讓我回家參加婚禮,我家就在本地的鄉下,距離學校兩個小時的車程。
陳冕想和我一起去,我猶豫了下,同意了。
隻是。
我提前叮囑他做好準備,白潔也會去參加婚禮。
陳冕笑容有些僵,卻還是點了頭。
淡定如陳冕,遇上白潔這種難纏的主,也不免會感到頭疼。
……
回鄉的大巴上,鮮少見年輕人,大爺大媽們佔了多數。
我和陳冕坐在最後一排,他靠著窗,看表情,似乎有些期待。
雖有些不忍潑他冷水,可我還是忍不住提前打起預防針:「鄉下的婚禮,可能沒那麼講究,你……」
「放心。」陳冕打斷我,「我 OK。」
「還有……」
我猶豫了下,有些欲言又止:「我家裡,可能會比你想象中更破舊些。」
「沒事。」
陳冕反問我:「你覺著,哥們是那麼嬌氣的人麼?」
他倒不是。
但是,陳冕那種有錢人家出生的孩子,第一次去我們家那種鄉下,可能多多少少都還會有些不適應。
兩小時後,大巴車停在了村口。
陳冕拎著一堆禮品,跟著我左轉右拐,頂著烈日走了十幾分鐘,才最終停在一間低矮的平房面前。
推開鐵門,吱呀作響。
我帶著他進去,院落裡沒有鋪設紅磚,就是最初的土地,因為家裡養了雞鴨,地上偶爾還有一些殘存的沒有收拾幹凈的雞鴨糞便。
我妹坐在土地上,正在低頭玩著些什麼。
陳冕拿著給她買的布娃娃走上前去:「小圓,看哥哥給你買什麼了?」
小圓回過頭。
「哥哥!」
她扯著笑臉,一頭撲進了陳冕懷裡。
陳冕剛把娃娃拿出,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因為……
小圓剛剛在玩的,是我家院裡養的那條黑狗,剛拉的熱乎狗屎。
黑狗搖著尾巴過來,在剛被抹了狗屎的陳冕褲腳邊蹭了蹭,一臉討好。
真是見鬼,我家狗一向狂妄不羈,見了生人就追著咬。
第一次見陳冕,倒是這麼乖巧。
陳冕沒生氣,反倒是拽著小圓去仔細地洗了手。
我家沒有洗手液,他便用香皂一遍又一遍地替小圓洗著手。
洗完,才去處理衣角上已經幹了的狗屎。
陳冕帶了很多禮品來。
有送我爸的酒,也有給我媽買的化妝品,我一攔再攔,他才沒有買特別貴的。
可即便如此,對我家人而言,陳冕帶的這些禮品也過於貴重了些。
飯桌上,我媽熱情招待,而我爸則看著有些不太自在。
他很少說話,隻是安靜地和陳冕一起喝著酒。
31
問她為什麼不叫我哥哥,她隻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輕聲說她隻記得一個哥哥。
這丫頭。
就那麼大的腦容量,自從認識陳冕後,就把我這親哥哥都給忘了。
有點吃醋,我便蹲在她面前,捏著她的臉問是不是把我忘了。
「沒有!」小圓有些不開心地反駁,「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現在隻肯叫他哥哥?」
我伸手指了指陳冕。
小圓看了他一眼,眼睛笑得彎彎的:「因為他喜歡你,他對你好,所以他是小圓的哥哥。」
「什麼?」
我以為自己聽錯,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小圓瞪著眼看我,眼底格外澄澈。
她說:「哥哥看你時,和小圓看洋娃娃時一樣,哥哥喜歡你,所以我也喜歡哥哥。」
我愣了很久。
很久。
然後在風起時揉了揉她的頭發。
這丫頭。
陳冕並不嬌氣。
可是,他卻還是被我家的廁所驚到。
我家是旱廁,廁所圍墻隻有半人高,站起來提褲子時,褲腰帶都會露在外面。
廁坑上架了兩塊木板,踩上去吱呀響著,似乎下一秒人就會掉進糞坑裡。
臭,很臭。
尤其是盛夏的天裡。
蹲個廁所,耳邊都是蒼蠅的嗡嗡聲。
這些都是我所習慣了的,可對於陳冕來說,很離譜,離譜到很難接受。
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從廁所出來,陳冕便陰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我悄悄打量著他的臉色,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下一秒,他就會說出分開的話。
幸好。
他始終沒有說出那些話。
隻是,晚上吃飯時,他喝了很多酒,我是第一次見他喝到失態。
爸媽叮囑我扶他去床上休息,我架著他,將他放倒在床上。
正準備去給他倒杯水,手腕忽然被扯住。
陳冕仰躺著看我,一雙眼漆黑,深不見底。
「柯遲……」他啞著嗓子叫我,「你從小都生活在這種環境裡嗎?」
「也不是。」
我不知他想說些什麼,輕聲應著:「這房子在我上初中時翻新擴建過,小學時,環境比現在還差多了。」
陳冕目光晃了晃。
拽著我手腕的手用了力道,我被他按了下去。
身子被迫伏低,壓在他身上。
我想掙脫,卻聽見頭頂響起他的囈語聲,很輕:
「我們一起努力吧。」
「柯遲。」
「一起努力,改變這個環境,一想到你一直生活在這種條件下,我就心疼得厲害。」
我愣了兩秒。
所以,他從廁所出來便陰沉著一張臉,是因為心疼?
其實,因為習慣,所以我並沒有覺著這種環境有多麼離譜,更沒覺著有多艱苦,因為在我們這個鄉下,大家多數都是這樣。
可陳冕從出生就在城裡,住小區,住別墅,他見過最樸素的家庭也許就是每家幾層樓的城中村了。
他按著我的腦袋,手上不肯松勁,繼續問我:
「我們一起兼職,掙了錢,回來先給叔叔阿姨修一個廁所,好不好?」
我輕笑。
在這一刻,我忽然很感謝他,說的是要和我一起兼職,一起努力,而不是說用他爸媽的錢來幫我。
陳冕他很懂我。
扯開他按在我腦後的手,我輕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