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厲害,真的,辦事風格幹淨利落,不隻是我這麼認為,他的回歸在整個圈子裡都是有影響力的事,他確實是個能掀起腥風血雨的大人物。
也可能是安肖這個表哥,讓這個像狗尾巴草一樣的安肖,產生了自己能挑釁我的錯覺。
4
「小月牙,快跑,快,別回頭。」稚氣的男聲十分空靈,就像是從天邊而來的天使一樣。
不止如此,對那時的我來說,面前的人就是天使。
他身上髒兮兮的,可怎麼看都是有光的。
我們手牽著手,往無邊的黑暗中拼了命地跑。
豆大的汗珠從我的額際滲出,隨著呼吸越發的沉重,我們的步子也越來越小。
手裡沾染的黏膩血液讓我一陣陣地反胃。
可無論我們怎麼快,還是跑不過身後的人。
雜亂無章的腳步越發的清晰,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那幾個兇神惡煞的高大男人,在你一言我一句地罵娘。
我的心跳幾乎就要蹦出來了,連和小哥哥緊緊相握的手都在抖。
「你,害怕嗎?」男孩停下了腳步,關切地詢問。
我看著他,淚瞬間浸湿了眼眶,被無限的恐懼籠罩,我甚至連怎麼開口都忘了,隻是一個勁拼命地點頭。
我的回應似乎讓男孩下了某種莫大的決心。
他一把將我摁進了邊上的草垛子裡,將食指抵在唇邊,示意我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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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小月牙,如果能活著出去,我們終有再見的一日。」
他將我掩好,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了。
我哭得喘不過來氣,可不敢發出聲音,隻能用手死死捂住口鼻。
我們兩人的手腳上都有麻繩長時間勒出來的紅痕,再加上我們已經跑了這麼長時間,早就疼得麻木了。
「不要走。」我託著僅存的意識朝那背影大喊,伸出手努力朝那背影抓去,可此刻的我,就猶如一個局外人一般,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直到一聲震天的槍響鑽進我的耳膜,我猛地從床上驚起,才發現流了一身的冷汗。
窗外雷聲大作,那時的陰影讓我再聽到突然的巨響,都會害怕到犯病。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我私人心理醫生那裡。
年輕的醫師推了推他那副金絲眼鏡,看到我,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神色淡淡地問:「又犯病了?」
無數次的心理治療下,我們不僅僅隻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還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又夢見他了,這次我依舊沒能救下他。」我懊惱地跟醫師陳述。
他停下手裡的事回應,抬眼看向我道:「意料之中。」
他筆觸飛快地在紙上滑動,發出「唰唰」的響動聲。
不用看,又是各種各樣的藥,這些年,我時時夢魘。
八歲那年,我被人販子拐賣,那一個星期的時間成了我永遠的噩夢。
犯病時,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異常激動。
而那個帶我一同逃跑的小男孩也成了我的一生執念。
最終沒有確定到他的身份,也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我從未放棄尋找他,即使知道這幾乎就是挑戰不可能。
「那個人呢?長得很像你小哥哥的那個人呢?覺得對你有幫助嗎?」談程偏頭向我詢問。
我閉上眼,不想聽他的嘲笑,仔細思考了一會,還是搖頭否認。
他很是不耐地嘖了一聲:「我就說嘛,也許前期的時候真的有用,但是周言這個人,終究和你那奉為姣姣明月的小哥哥不一樣。赝品做得再像,懂行的人,還不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一想到昨天的事,我心裡就很煩躁。
談程走過來按著沙發,一躍坐到了我身邊。
我低下眼眸,難得露出幾分迷茫的神色:「可我好像真的找不到他了,可能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執念而已,對嗎?」
其實,我什麼都清楚,我找了那麼多年,可這樣一個連身份都確定不了的人,怎麼可能會好找?每次尋找的努力都是石沉大海。
所以,我執意留了一個周言在身邊,不是因為我是什麼痴情種,從始至終,都是因為那張臉。
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打擊到我的談程,瞬間扯開一個笑顏:「寧寧大小姐,別放棄嘛,隻有我們沒放棄就是還有希望,我覺得像他說的你們終有再見的一日。」
大海撈針,就算是傾盡所有,我也要找到這根針。
「好。」我語氣堅定,一口應下,像是又打上了雞血一般,可惜我現在早已經是個成熟的理性腦了,無法真正對這種自我安慰寄予厚望。
隻是那時的我們都沒想到,我和我的小哥哥,真的還有再見的那麼一天。
5
再過不久,就是我的二十五歲的生日宴,像我這種生日宴會,說是慶祝生日,實際上更像是一場大型的交際會,各個圈子的人相互寒暄引薦一下罷了。
生日當天,我穿上了高定禮服,踩上鑲鑽的恨天高。正在化妝的時候,小助理突然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一看這架勢,我心裡就暗叫不好。
周言平時愛怎麼鬧騰我不管,但是今天各家有頭有臉的人都在,這個時候出事,我們沈家怎麼下得了臺?
我推開化妝師的手,搶先一步開口問道:「怎麼了?」
小助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才顫顫巍巍地告訴我:「周言和安家那個少爺,為了他那個前女友白婉打起來了。」
我大腦空白了一瞬,立馬提著裙擺,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小助理急忙跟在身後。
當我抵達現場的時候,周言與安肖已經扭打成一團,周圍看熱鬧的人圍成了半圈。
而白婉則是一副哭唧唧的模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安肖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腦袋上被我砸的孔才剛剛好,又來惹事。
周言也是。
我快步走上前去,動動手示意保鏢們上去拉人。
一隊保安衝上去,可短時間真難以拉開打得難舍難分的兩人。
我正苦惱著周圍不斷閃爍的攝像機拍到的黑料怎麼處理時,如同無頭蒼蠅一樣的兩人就撞上了我面前巨大的香檳塔。
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大家避之不及,尖叫聲不絕於耳。
所有玻璃碰撞發出刺耳的震天響動,我能感覺到自己腦子裡緊繃的弦「啪嗒」斷裂,面對倒塌的香檳塔眼前一黑,一時之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那一夜,我也是聽到這樣的槍響。
就在我以為我會被砸到的時候,我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結果沒踩穩,向後狠狠一崴,刺痛感讓我瞬間清醒。
「沈寧,跑啊。」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聽聲音並不是我認識的人。
沒等我反應,一隻強有力的手臂就將我拽了過去,沒給我任何反抗的機會。
幾乎是我們倆貼近的一瞬間,無數的杯子傾瀉而下。
我一頭撞進男人的懷抱,他圍過來把我圈住,死死地摟在懷裡,這樣,碎片打到的就隻有他,我甚至能感覺到周圍飄過了許多紛飛砸落的碎玻璃碴,還有很多砸在了我們身上,很疼,隻是他寬闊的背好像為我擋下了許多。
難以想象,剛剛我時面朝著香檳塔的,如果隻有我自己會怎麼樣。
這個幾乎為零的距離讓我能清晰地聞到男人身上好聞的木制香。
他個子很高,比周言還高。
我在他懷裡回過神來,仍然覺得心有餘悸,再加上腳踝處的腫痛使我動彈不得,我就隻能維持這側臉緊貼面前人胸膛的姿勢。
香檳塔倒塌後,眾人驚魂未定,提前恢復理智的幾個人已經開始指責剛才的始作俑者。
「傅先生,您沒事吧?」一道男聲拉回了我的思緒。
傅先生,傅家我唯一沒見過的就是那個剛剛回國的繼承人了。
一大堆西裝革履的安保人員姍姍來遲,我冷靜了兩秒,趕緊從這位傅先生的懷裡退出來。
可一動,撕裂的痛感瞬間將我裹挾,本來第一次這樣見面就夠失禮了,我想好好和傅承澤道個謝。
結果我根本就站不穩,一個後仰,「哐當」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唉。」傅承澤的手停在半空,我已經摔了個狗啃泥,地上都是些玻璃殘渣。
我痛得倒抽一口涼氣,一抬手,全部都是血。
「沈寧,沒事吧?」周言仿佛是現在才想起我,聽到他是聲音,我連頭都沒抬起來一下。
隻是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愣住了。
我自顧自地解著高跟鞋,等到脫下兩隻鞋的時候,有人搶先我一步將鞋提了起來,我順著這修長的手看去。
下一秒,我被騰空抱起了。
我被傅承澤單手給抱了起來,他另外一隻手提著我的高跟鞋,剛剛的失重感讓我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
意識到眼前這個情況的時候,因為害怕掉下來,我手上的力道反而更緊,沒有松。
「你要帶我女朋友去哪裡?」周言向前一步,攔住我們兩人的去路。
我偏頭看向男人的側顏,突然理解剛才周言愣什麼了。
像,真像,隻是傅承澤更像我的小哥哥,也更好看。
從我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他稜角分明的下颌線。
臉部線條優越,鼻梁更是有著傲人的弧度,一雙桃花眼眯起來的時候不自意地勾人。
同樣的,也讓人覺得危險,他眼眸深沉,聲音冷下來幾分,反問道:「女朋友?」
雖然他是在和周言說話,但我覺得這句話是在向我質問。
這人,真冷啊。
這瞬間尷尬的氣氛,我哪裡敢吭聲。
可就在我心裡默默祈禱傅承澤趕緊別問了、先帶我離開現在再說的時候,就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下來,自己走。」
「啊?」我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還沒等再多說什麼,就被放在了一塊保鏢們剛剛理出來的、沒有玻璃碎渣的空地。
傅承澤彎腰把鞋放在我身側,然後抬頭冷冷掃了我一眼,淡漠地吐出兩個字:
「回見。」
「傅先生……傅……」我話還沒說完,他們一行人早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6
生日宴過後,周言的黑料滿天飛,無一例外不是罵他戀愛腦,死舔狗。
然後還有罵他不知分寸、心疼生日宴主人的。
當時,我為了周言在娛樂圈的事業考慮,沒有公開我和他的關系。
要是網友知道他為了前女友大鬧的生日宴,其實是我這個怨種現女友的,他不知道又要被罵上幾百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