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偶爾也會給我發兩條微信,都是那種非常公事公辦的口吻,問我工作情況,最近的心情和狀態,對動物園有沒有什麼改進的建議——然後在最後,他總會拐到「加獎金」
這個點上。
我受寵若驚,一邊惶恐,一邊感動到兩眼淚汪汪。
自從來到南城動物園,我都感覺自己沒有那麼倒霉了,園長一定就是我的貴人!
我給園長準備了一份禮物,是一塊手表,不會多昂貴,但重在心意。
園長迄今為止好像出差一個月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公事,要離開這麼久。
我交班的時候出於好奇問了主管一句,主管看向我,目光有些奇異,隨後捂嘴笑了:「小溫,你還沒見過園長吧。」
我莫名緊張了起來:「嗯……」
「快了吧,」主管想了想,「園長最近去和華揚談合作了,昨天說是談成了。」
華揚?
那不是娛樂圈最大的公司之一嗎,動物園能和娛樂圈談什麼合作?
我有些茫然:「蔡姐,園長是明星嗎?」
主管撲哧一笑:「說什麼呢小溫,是華揚旗下那個香蕉 TV 要推出一款自制綜藝,取景地點的第一站就是我們動物園。」
這事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我大受震撼,第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因為我們動物園畢竟剛開張,需要宣傳,和華揚合作拍綜藝,是最好的宣發手段了,」主管笑瞇瞇地說,「不過這些都是園長說的,我也不懂這些。」
我:「……園長……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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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能隨隨便便使用的宣發手段嗎?這也太 bug 了吧!
主管拍了拍我的肩膀:「園長還特意提到了你。」
我:「啊?」
「小溫,你就是太低調了,搞得我們都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麼的,」主管說,「要不是園長說他看過你的舞臺,我們還沒想到,和明星共事了那麼久呢。」
我:「?」
園長,看過我的舞臺??什麼時候的事情啊,我不就隻入圈了三個月嗎?跳舞也就跳了一次兩次……還是在類似於漫展的那種非正式場合,我這種糊穿地心的實習生藝人,居然也會有人知道?
主管渾然不覺我的震驚,還在笑呵呵地分享:「我們還去和園長要你的跳舞視頻……」
我:「……?」
我眼前一黑,覺得這是我入職生涯最黑暗的一天,堪稱宇宙級社死。
「不過園長說他沒有視頻,是看的現場,」主管話音一轉,表情看上去相當遺憾,「小溫你長這麼好看,身材又好,跳舞一定好看。正好今年年會,我們組還差一個節目……」
剛松一口氣的我差點沒被嗆死:「蔡姐,要不、要不以後再說吧,我點的外賣就快到家了……」
主管這才依依不舍地放我離去。
逃過一劫的我回了家,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嘲諷力 MAX 的頭像,思緒混亂。
黑歷史被發掘的尷尬讓我坐立難安,但園長並未多談的體貼又讓我感激不已。
看主管蔡姐的表現,她顯然不知道我這個退圈藝人水分有多大,就算她去網上搜,也絕對查無此人。
所以,園長真的以前就認識我?
但凡對我三個月就被辭退的黑歷史有所了解,都不會這麼容易地讓我入職,還給我開出這麼優渥的薪資和獎金。
我想:園長真是個好人。
……如果能刪除那段看我跳舞的記憶就更好了。
(三)
第二天一早,我又來打卡上班。
今天是周三,一般工作日的客流量都不算太多,可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我剛準備給飛飛喂食的時候,就看見面前來了一大批遊客。
為首的是兩個青年,一個眉眼秀雅,笑容溫和,染了淺慄的中長發,正在饒有興致地左顧右盼,時不時還跟身後的一個中年男人說些什麼。
另一個……我看過去的時候忍不住呆了兩秒。
原因無他,這個青年長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骨相絕佳,眉眼仿佛出自某幅丹青名作,黑發黑眸,明明一身休閑裝,還戴著一頂白帽子,卻顯出了一種格外清冷的矜貴感。
但他表情並不冷,反而還帶著一點笑容,可惜那笑容好像懶洋洋的,不冷不熱,讓我覺得有點詭異的熟悉,總覺得在哪見過。
「喲,季哥,老虎的飼養員還是個妹子啊,」慄發青年看見了我,「少見。」
黑發青年沒說話,隻是看著我,片刻後慢悠悠地開口:「紙老虎,不咬人。」
我:「?」
這遊客好像是老熟客了,聲音也怪好聽的,好像還有點耳熟。
但我一般不會主動和遊客交流,於是專心致志地給飛飛投喂。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飛飛原本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現在卻懨懨地縮在墻角,小聲嗚咽著。
我擔心它,於是湊近了一點,然後就聽到——
「園長怎麼就回來了。」
「飛飛當大王的日子結束了……」
「以後也不能摸魚了……」
我:「……」
與此同時,我聽到慄發青年笑盈盈地說:「季哥,我怎麼感覺你的老虎認識你,但是你的員工好像不認識你。」
仿佛一道驚雷,劈開我腦海中的混沌。
他臉上讓我眼熟的笑容,不就是和園長頭像的那個笑臉一模一樣嗎?
下一秒,黑發青年眉梢微揚,嗓音清朗:「小溫?」
——園長?!
總算反應過來的我一個激靈,立馬站直了:「到!」
慄發青年撲哧一聲,被我逗樂了。
「園長好,」但我無心在意這種細節,緊張到有些語無倫次,「不好意思,沒認出您……」
「新員工?」慄發青年先接茬,「難怪了,沒見過你吧。」
「你話怎麼這麼多?」園長明明唇角含笑,表情卻總帶著微妙的嘲諷,說話也不太客氣,「趕緊帶著你逛一圈,逛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說完,他又對我說:「沒事,你先工作吧。」
「你急什麼,」慄發青年也不生氣,反而用一種並不令人反感的目光打量著我,「溫小姐是嗎?」
我有點局促,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話,隻能含糊地「嗯」了一聲。
「看你有點眼熟啊,」他陷入沉思,片刻後抬起頭,「季哥,節目的引導員你不是不願意當嗎,讓你這個員工來當總可以了吧?」
我沒聽懂:「啊?」
「我忽然想起來了,我見過你,」溫和青年意味深長地說,「你以前是圈裡的吧,形象氣質也好,那上綜藝應該挺合適的。」
我更茫然了:「啊?」
「不介意的話,一起去園長辦公室談談?」青年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季哥,沒關系吧?」
園長沒回他,隻是看著我:「看你自己願不願意。」
看出園長沒有不樂意或是不高興的意思,我拘謹地點了點頭:「您說吧。」
……
半小時後,坐在寬敞明亮的園長辦公室裡,我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管昨晚說的那個旅行綜藝《TA 和 TA 的奇妙旅行》真的被拿下來了,今天這個青年叫莫尋,是華揚的高層,同樣也是這檔綜藝的總導演,今天是來做堪景的,過兩天就要在動物園進行布設了。
但他們缺一個動物園的引導員——就是能帶著嘉賓做任務的那種動物園員工,詢問了園長,但園長不樂意,於是又找到了我。
「但我才工作沒多久,對園內沒有那麼了解。」我不好意思地說,「比我適合的人有很多。」
「你放心,是有償的,」莫尋搖了搖手指,示意身邊的助手把合同遞給我,「你可以看下待遇,這份合同和你在動物園的合同不會起沖突。
而且因為是合作綜藝,你們園長也答應了,你這算正常工作,不會扣工資。」
園長沒說話,意思就是默認了。
我本來還想推拒,但不聽話的眼睛先我一步,抵達了合同的酬勞處。
看著那個令人目眩神迷的數字,我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
……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我是孤兒,從小靠著補助金長大,雖然一直很倒霉,但沒遇到什麼特別大的困難。我半工半讀,靠著國家的救助金考上了大學,就這樣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但同樣的,我也特別窮。
不然也不會簽經紀公司當藝人了。
我的畢生夢想就是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可惜從畢業到現在,銀行卡裡的存款從來沒有突破過五位數,一直緊巴巴地過日子,房子那當然是遙遙無期。
我的目光定在了那行數字上,甚至來不及多思考:「……園長,我可以答應嗎?」
莫尋忍不住笑了:「你問他幹嘛。」
他神色調侃地看了一眼身邊默不作聲的青年:「誒,你這員工好像你養的小孩,幹什麼都要先問你一句。」
我的臉一下就紅了,為園長辯解道:「園長是我的老板,員工當然要聽老板的安排。」
園長垂眼看我,言簡意賅:「想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