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戰場確實令人熱血沸騰,我駕駛著機甲低空掠過蟲群的頭頂,激光束之下寸草不生。背生四翼的蟲子從高空俯沖下來,我迎面撞上去,顯示器變成雪花屏,但手中劍的滯澀感告訴我——正中紅心。
「哈哈!」我不禁笑出聲,然後狠拍了拍顯示器。
顯示器「滋滋」兩聲,恢復了正常,孟九安的臉隨即出現在上面:「明昭,走得太遠了,歸隊。」
他身後的蟲子屍體堆成了山,可仍舊有前僕後繼的蟲群湧上。
瘋狂分泌的腎上腺素叫囂著去到蟲群的深處,我定了定神,勉強壓下興奮,簡短地回了一個「好」字。
剛一說完,天空掉下來一具蟲子的屍體,砸死不少自己的同類,肥碩的身軀、口器中尖銳的利齒和外面堅硬的盔甲,應該是一隻地位不低的隊長蟲。
我抬頭看看它掉下來的地方,深藍的流星劃過我眼眸,是以速度見長的機甲,而且似乎在拍賣會上見過,我將機甲的背影拍了下來,發給孟九安,備注【不知名機甲】。
孟九安秒回,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才是上司:【深海獵手,s+級,前聯邦首席制造師作品。拍賣金額是四億五千萬聯邦幣,買賣雙方不詳。】
巨大的數字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比長著密密麻麻口器的蟲子對我的沖擊力還大!
好家伙,我給孟九安當了三年的副官,兜裡連這個數字的零頭都沒有!
又摸摸五年沒有換過的機甲,甚至是用補助和補貼再加上省吃儉用瘋狂出任務換來的 A-,心中更加復雜,於是給孟九安又發去消息:【長官,什麼時候漲工資?】
已讀不回。
我對著顯示器豎起中指——周扒皮!
回到駐地,腳還沒落地,聯絡部就傳來壞消息:「研究院派來的專家被蟲群包圍了。」
我還準備換身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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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細情況發我,整一隊精英。」我用大拇指使勁按按眉心,腦袋脹得不行。
長時間駕駛機甲會給使用者的身體帶來負擔,機甲等級越高副作用越大。然而同樣的,等級與使用者自身不相配,負擔隻會更大。
——我是後者。
孟九安得坐鎮駐地,可研究員身份敏感,我又不放心其他人去進行救援,所以隻能自己帶隊了。
一路風馳電掣,一個小時不到就接近了研究員所在的坐標。我朝身後的同伴打了個手勢,讓他們散開成三組,分別進行包抄。
隻是一群低級的小兵,救援進行得很順利,我環視驚魂未定的研究員們,問:「人數清點好了嗎?」
這時一個領頭模樣的研究員猶豫地說:「有一個人,掉進蟲群裡了……」
「叫什麼名字?」我一邊問,一邊將情況發給駐地指揮部。
「顧映南。」
「……你再說一遍叫什麼?」我猛地轉頭,死死盯著說話的那個人。
那人縮縮脖子:「顧、顧映南?」
研究員心虛得不敢與我對視,指了指飛船一側的大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不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果然,研究員極其小聲地說:「當時那些蟲子太多了,擠著擠著就,掉下去了……」
恰巧同伴送來了監控,我直接跳到了事發的時間。
顧映南夾在人群中,瘦弱的身影左右搖擺。蟲群自飛船破開的地方湧入,顧映南離得遠,根本不可能擠掉下去。
忽然,畫面中出現一隻蟲,攔在逃跑的眾人面前,一隻手從顧映南身後悄然伸出,猛地推了一下他。
顧映南一時不察,踉蹌幾步,被飛撲過來的蟲子壓在地上,但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及時反擊,卻被吃痛的蟲子甩出飛船。
那雙推人的手上戴著戒指,赫然便是眼前這人!
我的腦子「轟」一下炸開,一腳踹在那人膝蓋上,拖著他走到大洞邊上,按著他的腦袋逼他往下看:「擠?你擠一個我看看?」
研究員驚恐大叫,眼淚鼻涕糊在臉上,惡心極了。他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太害怕了!對不起!」
周圍的同伴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勸:「副官,冷靜冷靜!」
「對對對!別沖動!」
對方有著研究員和 Omega 雙重身份加持,不能弄死。
真想一拳幹爆這六種性別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鉆進機甲內:「我去找人,你們先帶回去!」
8
我擅自離隊的事很快被孟九安知道,顯示器上他的臉上帶著薄怒,極力維持著自己的平靜:「明昭,你知道擅自離隊是什麼下場嗎?」
本來就幹得煩,還沒當遊俠的時候自由呢!
「老子忍你三年了孟九安!不漲工資就算了還成天壓榨我,給你當沙包的日子早就受夠了!」辭職信一交,我肆無忌憚地吐槽著孟九安的龜毛、潔癖、疑心病和頻繁且旺盛的易感期。
孟九安的臉都黑成鍋底了,咬牙切齒地質問:「你忍我?我還忍你呢!一上戰場就撒手沒,知道的以為你是人,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哈士奇變種呢!脾氣臭得跟糞坑裡的石頭似的,要不是我到處打點,你能活到現在?」
我「呸」了一聲,快速掛斷了通信。
擅自離隊對於孟九安來說絕對不是什麼積極事件,給他一封辭職信能將損失降到最低。我撇撇嘴,心裡對於炒孟九安魷魚這件事有點愧疚,但不多。
然而失去官方的助力,「能源」就成了最大的問題。機甲和我都是要吃飯的,雖然機甲吃得不一樣,但都有現成的。
高級機甲對能源的需求很大,我費了一點力氣獵到了一隊落單的蟲群。
火光中,蟲肉的香味溢散,我將其翻了個面,餘光注視著正在用蟲子的能源核充能的機甲。
運氣比較好,獵到的隊長能源核品質高,大概可以補充一半的能源,加上從工兵身上扣扣搜搜提取出來的一點,勉強能維持機甲的運轉。
「草叢裡的朋友,要不出來吧?」我冷不丁開口,「別跟個偷窺狂似的。」
四下寂靜,我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不久,草叢裡走出來一個身穿長袍的人,長袍黑紅相間,兜帽正中央是繁復瑰麗的圖案。
「喲,是反抗軍的朋友?」我笑了一聲,「跟著我好久了,怎麼?想殺人越貨?」
反抗軍沉默地搖頭否認,遞過來一瓶藥,又指指我染成紅色的襯衫,聲音低啞:「傷口裂開了。」
我瞥了一眼他手心的藥,沒有接。
對方又指著快烤好的蟲肉,說:「換。」
「不換。」
「……」他執著地攤開手心,要把藥給我。
我冷笑一聲,諷刺地說:「顧映南,騙我很好玩?」
餘光裡,蔥白的指尖顫了顫,反抗軍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顧映南苦澀一笑:「果然瞞不住小昭……」
「你他媽還有臉說?」我撲過去,掐住顧映南纖細的脖子,「顧映南,想死幹嗎進反抗軍啊?叫我一聲不就行了?」
我早就看出監控裡的顧映南是故意被蟲子扔出去的!他雖然看著木愣愣的,可內裡機靈得不行,怎麼會一不小心就被推出去!
我用足了力氣,眼眶卻是酸澀。有什麼比一起長大的發小欺騙自己來得更加讓人崩潰?
顧映南的臉色逐漸漲紅,眼中水光粼粼:「小、小昭……」
我倏地松手,坐回原地,吼了一句:「滾!」
顧映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雪白的脖頸上一圈艷麗的指痕,他爬過來,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我身邊,抱著我,小聲在我耳邊說:「小昭、小昭,我錯了,不要生我的氣……」
冰涼的手靈巧地鉆進我的襯衫裡,顧映南猝不及防地咬住我的耳垂。
「你有病吧!」我悚然一驚,猛地推開他,一臉不可置信。
顧映南八爪魚似的纏上來,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我意識到不對——這分明就是易感期到了!
「小昭……小昭……不喜歡 Omega 的話,我也可以去換腺體!」顧映南抖著手解開我的襯衫扣子,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別推開我,求你了……」
「喜歡、喜歡這樣嗎?」顧映南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眼神期待。
「……有病吧?」想一拳幹爆這個世界的心情愈發強烈。
我重新把扣子扣好,無視旁邊哼哼唧唧的顧映南,把糊了的肉連忙取下來。
就在我張嘴準備咬一口肉的時候,身旁傳來一聲響亮的啜泣,我動作一頓,轉頭看去。
顧映南正看著我流淚,眼淚將那雙眼睛洗刷得更加澄澈:「你寧願咬一隻蟲子,也不願意咬我!」
我真的栓 Q……
「大哥你搞清楚,我是 Beta,沒有標記 Omega 的能力!」我扶額嘆息,「燒傻了吧你?」
顧映南蛄蛹到我身邊,一言不發地繼續掉眼淚。我無語地塞了他一嘴蟲肉,問:「抑制劑在哪兒?」
「唔帶。」顧映南一邊咀嚼,一邊果斷地說。
我冷睨:「你放屁!」
狡兔三窟,顧映南不止三窟。
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是對的,抑制劑被藏在了他身上。隻是找尋的過程十分尷尬,我嫌棄地擦幹凈手,顧映南眸光渙散地躺了一會兒,下唇被他咬出深深的齒痕。
「小昭,我想換褲子。」
這荒郊野嶺的,哪兒有褲子給他換?
顧映南被扎了一針抑制劑,藥效上來,他清醒不少,期期艾艾地望著我:「要不要和我去反抗軍的駐地?」
路上,我問顧映南:「你什麼時候加入的反抗軍?」
「你走的那一年。」顧映南理虧,小聲回答。
我掀唇笑了笑:「怪不得不和我走呢,原來是找好了!」
顧映南急忙解釋:「不是這樣的,我當時是想和你說的,可是你已經被聯邦軍校錄取了!」
是了,其實知不知道,我都會選擇首都。雖然不太喜歡嚴肅的氛圍,但好歹是鐵飯碗,還能合法駕駛機甲,我捏著鼻子進了,然後就一路做上了孟九安的副官。
反抗軍的駐地不遠,近得我都有點訝異,這簡直和聯邦做鄰居沒什麼兩樣!
「少主,你怎麼走路回來了?」一個人走過來,「深海獵手呢?」
顧映南緩緩張嘴,又僵硬地扭頭,對我說:「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