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長女,是不被偏愛的那一個。
我自幼被教導要穩重端方,成為弟弟妹妹的榜樣。
然而我的未婚夫被看似天真可愛的嫡妹搶走。
弟弟們記不得我半點好,隻記恨我對他們管教太嚴,連父母也隻視我為妝點門楣工具,一心偏幫嫡妹。
面對此情此景,我兩手一攤,擺爛了,從此再不參與到府中的任何事情中去。
任由他們折騰在雞零狗碎的瑣事中,逐漸分崩離析,再不復往日溫情。
就連那天真可愛的嫡妹,在失去我的幫襯後,也不再是他們的心頭寶貝了。
1.
初夏的日頭正暖,可我卻隻覺得渾身冰涼。
原因是我的嫡妹,正趴在父母懷中啼哭,鬧著要嫁我的未婚夫。
那一聲聲,把父母親的心都快哭碎了。
而一旁跪著的,正是我的未婚夫蕭流。
他背挺得筆直,望向嫡妹時眼中全是似水柔情:「某平生從未見過婉晴這般天真動人的女子,此生隻願認她為良配,還請雯玉小姐成全。」
他這話一出,嫡妹哭得更兇了,抽抽噎噎來去就那幾句話,她對不起我,但她和蕭郎真心相愛,求我成全他們。
倒活像是我做了這棒打鴛鴦的壞人。
母親見狀,眼中的心疼快要溢了出來,於是趕緊轉過頭來向著我搭臺階,她的眸中暗含著些許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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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玉,你既是長姐,便要學會寬讓妹妹,蕭郎既然真心戀慕晴兒,你就當你們之間的婚約從不作數罷。」
一時間場內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我袖子下的手直接握成了拳,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朝她們開口道:「隨你們。」
父親登即變了神色,厲聲斥責道:「劉雯玉,這是你同父母說話的態度?」
嫡妹見狀,驀然露出慘笑:「爹,娘,姐姐一定是怪我,婉晴不能不顧姐姐的心意,此生隻能與蕭郎無緣了。」
一旁的蕭流見狀,登時著急換了臉色,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怨懟:「某與雯玉小姐之間從無情誼,便是強行湊成對了也隻會成為怨侶,小姐何不成全!」
我看他們這副模樣,便覺得分外可笑。
若不是昨夜眠淺,來中庭散步,聽見劉婉晴和我那幾個弟弟在堂中商量要叫來蕭流親自於我施壓。
我還真以為她是會覺得愧疚的。
我沒有理她,與他們擦肩徑直朝前門走去,才堪堪打開院門一道縫隙,就被我那偏心的父親呵定。
再回頭時,我已滿面淚痕換了哭腔:「既然妹妹已經越過我這嫡姐,與那蕭公子互定了終身,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爹娘讓孩兒讓,孩兒也已讓了,還要孩兒如何吶!」
我哭聲正大,頗有號陶至暈厥的態勢。
娘親見狀覺得不好,想要過來假意安撫我住口。
卻不想我肩頭往後一靠碰開了大門。
外面正目瞪口呆站著京城裡最是權重的幾家貴女。
尤其是為首之人,是出了名的八卦。
我今日一大早便朝她們遞了帖,隻說是院裡荷花開了請她們來觀賞。
而此刻我院中的一切醜聞就大大方方地擺在她們面前。
這些貴女們眼中隱動著興奮的氣息。
嫡妹剛才哭得要死不活地,此刻才是真正要暈過去。
而我更先她一步,在朝著院外一眾貴女露出悽絕的笑容之後,轉身昏倒在侍女蓉兒懷中。
2.
過去我在意太師府的名聲。
劉婉晴再如何作妖,我都想盡方法替她遮攔。
隻是我替她善後的速度跟不上她作妖的速度。
一直到這一回,她以為還在父母懷中撒撒嬌朝我施施壓,我又會像從前一樣,咽下所有苦果,再對外將所有惡名背負在自己身上,來保全府中其他人的名節。
卻沒想過,這次我想通了。
這個太師府爛成這樣,靠我一個人是救不回來了。
要爛大家一起爛,在爛透之前我先把自己摘出去。
很快,劉婉晴搶親姐姐未婚夫這件事就傳遍了上京,尤其是我那日話說得曖昧,隻講他和蕭流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又不曾講清楚具體是哪一方面。
如今劉婉晴出門去赴宴,旁人看她的眼神盡是曖昧,上京的那些貴女們也不願意同她坐一塊,怕壞了自己的閨譽。
劉婉晴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就去找母親哭。
母親生氣,自然要拿我問罪。
她院子裡的人來叫我,我一開始不去。
一直到她用長幼尊卑來逼我,我才畫了個悽悽慘慘的妝容磨蹭著到了。
進門先喊母親,一句話沒說完,就悶頭昏了過去。
這反倒將母親嚇了一跳,問扶著我的蓉兒發生了何事。
我隻感覺到蓉兒狠心掐了把大腿,便開始了聲淚俱下地陳情:
「小姐從上次之事後,便大受打擊傷了身子,這幾日都渾渾噩噩,說胡話時比清醒多。夢裡總是念著夫人,醒來見不到夫人,又失失落落臥倒,而今聽了夫人傳喚,小姐連路都走不動,卻不曾喊轎攆,步行而來參見夫人。」
這話說得尤其令人動容,當蓉兒說完我是因為方才走路消耗過大,才進來就昏倒時,母親也沒了話說。
關心幾句後,讓蓉兒送我回去了。
這一樁不知道從哪裡走漏了風聲,之後劉婉晴再出席宴會,總是少不了被旁人酸諷一頓。
直道是她我已被她害得臥榻不起,尚瞞得不露風聲,劉婉晴倒是整日在外拋頭露面,受了委屈還來怨我。
這話傳到了父親耳中,劉婉晴難得被禁足在家了。
她怨氣頗大,就要來找我算賬,人方到我跟前,眼睛就已經紅了,上來便要下跪去。
我先由著她跪,半晌之後猜扶著蓉兒的手顫顫巍巍坐起來,先是失了神魂誤將床頭的藥爐子朝她砸了過去。
劉婉晴躲避不及,被濺了一身灰。
她還沒來得及哭出聲,就見我指著她腰間玉佩雙手顫抖:「這…這是…你和蕭郎…」
話沒說完我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啊。
蓉兒來扶我時就勢扎破我枕下用牛皮袋盛著的雞血。
登時她驚叫著大喊出來,朝外跑去。
路上正遇見前日裡來府中的那些個貴女。
蓉兒一身血汙滿面悽楚地將小小姐帶著蕭公子的信物來見我,將我刺激到嘔血這件事情說了出去。
那些貴女們聽飽了八卦,帶著滿意的神色離去。
當晚父親回家,便要發賣了蓉兒。
我拖著病軀到了他跟前,行個禮就咳了三回血。
隻說是父親若是要發賣蓉兒,不如將我一並處理了。
父親盛怒之中,看向我的眼神中反倒多了幾分探究。
「雯玉。」他開口:「從前你是最在意府上聲譽的人。」
是了,少時隨父親到上京,父親剛在朝中站穩腳跟,母親日日警醒我,要謹言慎行,父親這個位置的人,最注重名譽,名譽是能奪人性命的。
我雖聽得懵懂,但心頭也不願意父親出事。
是以才入京城的我,行事越發小心細謹,比本來就生活在上京的那些貴女們還挑不出錯來。
就這樣,太師府的聲譽像是懸在我頭上的一把刀,讓我日復一日地細謹,也讓我被纏住了手足,日復一日地無趣。
到此刻,我抬頭看向父親,絲毫不掩眸中疲憊:「女兒細謹一生,害怕自己拖累父親,從不敢言行妄為,到如今燈枯油盡,也不過是想要有幾位故人伴在眼前。」
父親沉默了一會,終究開口:「胡說什麼,你還年輕得很。」
我慘然一笑,不予置評。
他最終拂袖離去,不曾處置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