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那些殘餘的感情早已經被你這段時間消耗殆盡了,所以,你今天拿死亡威脅我未免有點可笑,沒感情又怎麼會在乎你的生死?”
這話太重了,時亦無法接受,慘白著臉搖頭,“別說了,不要再說了。”
莊雨眠繼續道,“如果你今天真的死了,我對你有的頂多是一些沒能阻止的愧疚。”
“但時亦,我不會像你記沈梨落那樣整整八年還念念不忘,過不了幾年,這點愧疚就會煙消雲散,我會忘了你,也會有新的人生。”
“而你可能隻會後悔自己今天的愚蠢。”
時亦不敢相信莊雨眠竟真的這樣絕情,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
可他忘了,父母雙亡的莊雨眠能做到一家之主,能成為莊氏的掌權者,本身怎麼可能是個善茬?
隻是因為愛他而一直包容遷就著,可一旦不愛了,她的心可以比誰都硬。
“為什麼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他絕望又不甘,“明明以前不管我怎麼對你,你都會原諒我,為什麼這次就不行?!”
最後幾個字時亦幾乎是嘶喊出來的。
這次莊雨眠有一會沒說話,再開口時平靜的眸底帶了些莫名的悲哀,“因為,直到現在,我發現自己過去八年可能愛錯了人。”
她愛的是八年前的時亦,並不是婚後的因沈梨落而變得面目全非的丈夫。
她的話無異於直接否定了跟時亦過去的八年,殺人誅心莫不於此。
時亦捂住耳朵,發出一聲崩潰的大吼。
他的雙手脫離護欄,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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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雨眠掌心出了汗,語氣反而更加冷淡,“時亦,該長大了。”
“不要總給別人添麻煩。”
她頓了頓說,“希望民政局門口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
言罷,莊雨眠轉身毫無留戀地離開,時亦眼淚模糊地看著她的背影,良久跌坐在天臺邊緣,失聲痛哭起來。
他終於死心,也終於明白這輩子跟莊雨眠不可能了。
那個女人是真的不愛他了。
好聚好散是留給他最後的體面,可他卻因為太自以為是而一直沒看清。
【第20章】
離開天臺後,莊雨眠並未走遠,她站在樓道口聽著眾人把時亦拉回來,這才壓抑地呼出一口熱氣。
有風從半開的窗口灌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才發現整個後背都被汗浸透了。
好在結果不錯。
否則如果時亦今天真的跳了,她無論如何日後都會背上逼死丈夫的罵名。
苦笑一聲,莊雨眠順著臺階一步步往下走,前方卻有人擋住了她。
“你真的不會再回到亦哥身邊?”
沈非晚對上莊雨眠掃來的視線,沉聲道,“天臺的那些話你沒騙人?”
莊雨眠沒理她。
沈非晚這個人從來都不在她的眼裡。
所以沈非晚聽到的隻有兩個冷淡的字眼,“讓開。”
一股被看輕的怒火油然而生。
沈非晚陰沉著臉剛要開口,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隻見莊雨眠的那位保鏢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勾住她的脖子,然後把她強行帶到一邊。
“老板,你先走。”
莊雨眠頷首,無視沈非晚下了樓梯。
而保鏢留在原地拍拍沈非晚敢怒不敢言的臉,“怎麼,上次沒讓你長記性?”
想起上回挨的一腳,沈非晚的臉霎時有些扭曲,到現在她的腰還在疼!
“你想怎麼樣?”她的話頓時磕巴起來,“我告訴你警察就在樓上,你別亂來!”
保鏢莫名其妙,“想什麼呢,打你,髒手。”
等莊雨眠走遠,她松開手,嫌髒似的擦了擦,看著沈非晚,眼裡是不加掩飾的鄙夷,“廢物。”
“像你這樣的慫貨,就算我們老板跟時少爺離了,人時少爺也不會看上你。”
沈非晚氣得渾身發抖,她好歹也是沈家的小姐,一個保鏢竟也敢這樣侮辱她!
但她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
她的確配不上時亦,論家世,時家和沈家很久以前姑且還能屬於一個梯隊,但越到後面就越不行了,而她這一房自從姐姐死後更是成了最不受重視的存在。
論本事,她不會做生意也沒什麼過硬的技能,隻會畫畫,畫畫水平還不高,到現在都沒什麼名氣。
可那又如何。
既然配不上,就想辦法把時家大小爺從雲端拉下來,等他跌到了泥裡,沈非晚想,那時候時亦還會嫌棄自己嗎?
樓道裡靜悄悄的,隻有風看到了沈非晚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毒歹意。
這邊莊雨眠回去後不久便收到了時亦發來的信息。
“我同意離婚。”
翌日早上八點,她手中的結婚證變成了離婚證。
莊雨眠看著手中的紅本有些怔然,但很快怔然就變成了釋然。
她沒有回頭去看從頭到尾眼神空洞一言未發的時亦,而是大步走向外面。
外面旭日初升,仿若新生。
莊雨眠笑起來,她已經訂好了去旅行的機票,兩個小時後就可以出發。
晨光下,她的腳步越來越輕快,仿佛終於甩脫了那壓抑冗長的八年時光,也終於能把時亦這個名字拋進記憶的長河。
或許日後這個名字不經意翻出來時還是會帶來隱痛,但那不重要了。
莊雨眠知道她曾經是真的愛過時亦。
也真的希望從此以後與她不復相見。
而就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一條關於扒皮時亦的帖子悄無聲息空降了熱搜的尾巴,隨即引起軒然大波。
但那時莊雨眠手機關機,已經看不到了。
【第21章】
莊雨眠選擇的目的地在國外某個素有藝術天堂之稱的小鎮。
乘坐的航班落地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休息一晚,第二天,她拿了相機準備去外面逛逛,然而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好像預兆著什麼在兜裡響起。
莊雨眠看著來電顯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伯母。”
“眠眠啊,”時母聲音帶著哽咽,“小亦割腕自殺了,剛從鬼門關搶救回來,但他精神很不好,你能不能來看看她?”
莊雨眠眉心猛地一擰,“出了什麼事?”
“是網上有人罵小亦……”
莊雨眠聞言讓時母稍等,而後打開某博,時亦的名字就掛在熱搜前十。
有人把時亦心有所屬,卻選擇跟莊雨眠結婚,然後在公共場合數次為了白月光給莊雨眠難堪的視頻發了出去。
還有他弄虛作假騙莊雨眠,利用網友逼妻子回家的事也被曝光了出來。
時亦最近的熱度不低,經過跳樓事件,同情他的人更是不少,如今事情翻轉,鋪天蓋地的謾罵立時攻陷了時亦的各個社交平臺。
“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大家都來看看,這時家大少爺為了白月光當眾怒罵妻子,原因僅僅是因為老婆弄壞了白月光送他的領帶?”
“不是,你陪老婆出席宴會,你戴白月光送你的胸針,你把另一半還當人看嗎?”
“不止,我親眼所見,那天畫展失火,這少爺為了白月光一幅畫根本不顧老婆死活,以至於連累莊總差點死在火場裡。”
“最最惡心的是,莊總終於不戀愛腦了,時某竟用癌症設下騙局想把人綁在身邊,還故意買熱搜消費我們的同情心,我呸,活該你老婆要跟你離婚!”
“還有挽回不成就以死相逼,你怎麼不真的去死啊?”
網絡上各種素質的人都有,謾罵的話語越來越惡毒。
但不止網上,現實裡也有人給時亦發騷擾短信,打電話折磨他,更是有人給他家門口送黑白遺照和花圈。
走在路上都有人指指點點,往他身上扔垃圾。
巨大打擊之下,時亦精神世界完全崩塌,真的選擇了輕生。
莊雨眠看完心頭滋味復雜難言,但她沉默片刻,還是拒絕了時母,“伯母,時亦情緒不好,你們該給他找的是心理醫生而不是我。”
“可是……”
“我跟他已經離婚了,伯母。”
莊雨眠說完沒等時母再說什麼,便掛斷了電話,隻是心情到底受了影響,放下手機後,她也沒了外出的心情。
而醫院裡,戴著氧氣面罩的時亦聽著母親外放手機裡傳來的莊雨眠冷漠的聲音,心跳檢測儀上的頻率一度拉成了直線。
莊雨眠不清楚這些後續,從時母那通電話開始,這趟旅行就注定了不平靜。
第二天,因為集團一個項目出現了問題,莊雨眠不得不收拾行李動身回國。
後來她聽說,時亦出了院,沈非晚陪在他身邊。
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是莊雨眠跟時亦共同的好友,對方觀察著莊雨眠的臉色,“聽說時亦當時自殺,是沈非晚發現並送他去醫院的,要是再遲個一二十分鍾怕是人就救不回來了。”
“時亦父母很感激她,我看說不定她很有可能會成為林家的下一個兒媳。”
莊雨眠聞言隻是嗯了一聲,朋友見她真的不再在乎時亦,便也不再提對方。
直到一個月後,時父找上莊雨眠,開門見山地提出要求,“眠眠,你跟小亦復婚吧。”
【第22章】
茶餐廳裡,莊雨眠泡茶的手一頓,抬眼看向上首的時父,“伯父,你叫我出來的時候說是有關於莊、時兩家合作的事要跟我談,如果是私事,恕我沒時間奉陪。”
時父嘆了口氣,“眠眠,小亦現在很不好,隻有你能讓他振作起來。”
莊雨眠有些不耐煩,先是時亦,後是時母,現在時父也來勸和。
她想走,但時父是她尊重的長輩,也曾經幫過她,莊雨眠還是耐下性子,“伯父,能不能振作要看時亦自己,外人誰也沒辦法。”
“不,”時父卻搖頭,“隻要你回到他身邊,他會重拾信心的。”
莊雨眠語氣終於淡下來,“我不知道要說多少次才會讓你們相信我跟時亦不會復合的決心。如果伯父沒有其他的事,我公司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就先回了。”
時父知道這次放莊雨眠走了,以後估計再很難跟對方碰上面,他咬了咬牙,在莊雨眠起身時,沉聲說,“若時家撤出R8項目呢?”
莊雨眠要離開的腳步猛然頓住,她才發現時父不是來勸和的,而是來威脅她的。
莊雨眠神色頓時沉下來,眸底幽邃冷冽,再開口時連稱謂都變了,“那時總可以試試。”
R8項目是今年莊、時兩家集團最重要的項目,投入了大量的財力人力物力,作為掌握著一半核心技術的時氏一旦撤出,莊氏企業的損失將不可估量。
同樣,時氏也會元氣大傷。
莊雨眠是真沒想到時父為了獨子會以公謀私到這個地步。
時亦走到如今底部,離不開父母的溺愛。
她不想再跟時父多說一句,冷著臉離開。
留在原坐的時父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繼而撥出一個電話,“把R8項目裡我們的技術團隊都撤出來,資金也停了,這個項目時家暫時不跟進了。”
他當然知道這麼做林氏要損失多少,但隻要能救兒子,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隻是那一瞬時父仿佛蒼老了很多,他回到家,走向兒子的臥室。
臥室裡時亦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躺在床上。
而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還要從三天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