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拿過銀票確認過數目後,便朝院子中走去,將我的話陰陽怪氣地大聲重復了幾遍。
收拾東西的僕人不少將目光投向小姑子,她臉紅得像煮熟的螃蟹,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奪門而出。
嗯,門也是我買的,上好的沉香木呢,帶走,統統帶走。
爹娘請了京都最好的鼓樂班子來接我,第一擔嫁妝進杏花巷時,侯府還有十幾擔嫁妝沒啟程。
不知情的百姓問道:“這侯府小姐嫁的什麼人啊,排場這麼大?”
“哪是嫁人啊,這是侯府二爺和他以前那個二夫人和離。”
“和離還放鞭炮慶祝?這女子和離、被休都一樣,哪兒還有體面人家會娶她?”
“沒人娶?你瞧瞧這嫁妝,誰不眼紅?據說今日就已經有媒婆上門提親去了。
上門的媒婆確實不少,但都被父母婉拒了。
17
爹娘放出話去,秋家不嫁女,隻入贅,且必須是我看中的男子才可以。
登門的媒婆立時少了大半,但仍有些不死心總上門糾纏。
過了幾日,一個都沒有上門了,我以為他們是知難而退了,珍珠卻說他們不敢來是因為最近京都發生的一件事。
百姓傳言杏花巷附近幾條街有一個單身漢子,因為娶不到婆娘便怨恨上了媒婆,一看見媒婆便會衝上去打人。但他不打媒婆,專打媒婆身旁的人,百姓都說他這是嫉妒那些人有機會娶到婆娘。
我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笑著繼續看賬本,爹娘將京都所有的生意都交給了我,不敢懈怠。
日子平淡地過著,除去李昱常借口看賬本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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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是真的以為他在看賬本,後來我發現他看一頁賬本花了一下午時間才知道,他根本不會看賬本。
我質問他為何要騙我,他耳朵微微發紅,非要讓我教他。
但他實在太笨,教他十幾遍的東西還在犯錯。
我氣得抓狂,說再也不要教他了。
他扯過一旁的鎮子,耳朵紅彤彤的,小聲說道:“你再最後教我一次,如果我以後犯錯,你可以用這個打我。”
他的耳朵紅得更厲害了,連帶著脖子也微微發紅。
還有這種好事?
再三確認他不會還手後,我放心地當起了嚴師。
珍珠私下吹捧我,“不愧是小姐,聰明又會教學生,連恭親王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李昱乖乖地坐在桌前看首飾鋪的賬本,窗外的陽光灑進來,給李昱身上黑色長袍鍍了一層金光。
我望著李昱的臉愣了神,直到掌櫃出聲打斷,此時我才注意到李昱黑葡萄般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著我,眼裡帶著些許玩味。
我急忙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尷尬。
掌櫃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話:“侯府二爺來了,非說鋪子作假賬,少交了稅,要查封鋪子。”
【第5章】
18
晉元帶著一堆兇神惡煞的人站在屋內,鋪子外圍著一堆看熱鬧的百姓。
晉元一見我,便讓手下的人將我抓起來。
“秋氏,你膽子可真大啊,居然敢作假賬。”
鋪子裡的伙計上前將我擋在身後,我冷笑:“栽贓我?你知道這鋪子的東家是誰嗎?你就不害怕頭頂的烏紗帽不保?”
晉元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壓低聲音道:“秋氏,我看過官府記錄,這鋪子就記在你的名下,每個月收入可不少啊。”
“當初你要是把這錢都交給侯府,也不至於落到如今的地步。不過很可惜,你沒有機會了。”晉元整理了下衣領,“我會一步步弄死你們秋氏,秋氏的錢我會好好享用的。”
眼前人面部猙獰,眼中全是對金錢的渴望。
與當初那個指責我渾身銅臭味的清風朗月公子判若兩人。
我勾起唇角:“希望你看到鋪子的另一位東家時,也能如此強硬。”
“今日無論你東家是誰,二爺我都能把他抓去天牢。”
“誰要抓本王去天牢啊?”
李昱緩步從後堂走出,眾人在看清李昱的臉時,臉色慘白著行禮,晉元不死心地問:“殿下怎麼在這裡?”
“本王的鋪子,本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鋪子的所有賬本都過了本王的眼,所以晉大人是說本王做假賬蒙騙聖上嗎?那不如晉大人現在就抓我去天牢大刑伺候吧。”
李昱邊說邊向前一步,逼得晉元步步後退,最後被門檻絆倒,一屁股摔到大街上。
李昱是個混不吝的,直接叫人揍了他們一頓。晉元他們被打得渾身是傷,跪在鋪子門口求饒了許久,李昱才擺擺手讓他們滾蛋。
再次聽見侯府的消息,已經是四個月後。
小姑子偷拿先皇後玉佩去賣,被出宮採買的太監抓了個現形。
19
李昱不插手朝廷的事,但不代表那些當官的不害怕他,畢竟在他們看來,李昱要星星,聖上太後不給摘月亮。
那天晉元帶傷回到戶部,他發現除了自己的嶽丈,其他官員都不再搭理他,生怕自己被恭親王惦記上。就連他的嶽丈,也對他冷了臉,直呼他為蠢蛋。
他既撈不到油水,就連升官也困難重重。
侯府為了還當初那十萬兩和給晉元打點關系,不得不賣光了侯府的所有莊子。
他們又如同五年前一樣,一無所有,還欠了一屁股債。
不過這次,再沒有一個富商女兒肯嫁入他家,任由他們家吸血了。
以前我在的時候,小姑子過慣了動動嘴皮子就能拿到錢的日子,過了兩三個月飯都吃不飽的苦日子後,實在受不了,便偷走玉佩拿去典當。
採買太監當時正與當鋪掌櫃喝茶,看見玉佩後大驚失色,他認出了那是先皇後之物,立刻將小姑子抓住,回宮稟明聖上。
錦衣衛查明一切後,聖上勃然大怒,斥責晉元忘恩負義,不配持有先皇後之物,罷免了晉元的官,還收走了侯府的宅子。
侯府的人被趕出家後,要債的人將他們圍個水泄不通,老夫人躺在地上耍渾,如市井潑婦賴皮別無二致。
他們要對晉元和老侯爺動手,晉元直接將薛婉和小姑子往身前一推,說用她們來抵債。
而大爺和姚鈺並未受到波及。在我與晉元和離不久後,老夫人嫌棄姚鈺和大爺隻會讀書花錢,便將他們逐出了侯府。大爺一氣之下入贅大嫂家,現如今兩人都成了私塾的先生。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侯府門前的事情,他們罵晉元真不是個男人。
我和珍珠提著大包小包東西回府,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突然衝出來將我們攔住。
“秋蘭,我知道你還愛著我,你和離隻是為了和我賭氣,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同意的。我現在才發現最愛我的隻有你,我們重新成婚好不好?隻要你同意和我成婚,我便原諒你這些日子對我的忤逆。”
我還沒來得及罵回去,就見一隻腳從身後伸出,將晉元踢飛了出去。
弧度十分優美。
轉身,隻見李昱叉著腰,一臉求表揚的樣子看著我。
20
李昱最近上門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求父親教他經商,父親說什麼他都不讓話掉地上,還一個勁兒地吹捧父親厲害。
母親愛香,他便將宮裡的藏書閣翻了個遍,找來前朝的制香方子。
母親拿到方子時,笑得合不攏嘴。
而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將話牢牢記在心裡。
一日在裁縫鋪,他指著店鋪裡的布料,問我哪個顏色色樣的布料他穿起來最好看,我認真地選了一款布料。
他又纏著我問他穿什麼款式好看,款式選好了又問要佩戴什麼玉佩、頭發要梳什麼樣式……
我被問得煩了,就亂說一通,他眼尾泛紅,委屈巴巴地指責我敷衍他。
老天奶作證,我或許有敷衍的成分,但他那張臉,就算批麻袋也好看。
李昱生氣地走了,這次他居然快十天沒登門。
我猶豫著要不要去同他道個歉時,京都的街頭巷尾卻傳起了謠言。
有人說他是瞧上了秋氏的錢,恐怕意圖不軌。
也有人說他是瞧上了秋家那個和離的女兒,到時候弄回親王府做個妾,美人錢財都有了。
我停下去親王府的腳步,這或許就是李昱不再上門的原因吧,他處境艱難,是應該避嫌的。
但為什麼我的心卻很難受呢?
為了擺脫心裡的煩悶,我帶著珍珠去摘星樓喝酒。
剛喝了幾杯,珍珠便說我醉了,非要拉著我回家,可我明明還數得清自己左手有八根手指頭。
有人輕拍我的臉,我努力睜大眼睛,看見李昱站在我面前。
看來我確實是醉了。
我借著酒勁,將他罵了個痛快,他隻是痴痴地笑著,一句都沒反駁我,反而一直問我要不要喝水休息一下。
第二天醒來時,我隻記得醉過去之前,他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問我同不同意。
我當時隻想睡覺,便隨便嗯嗯回答了兩句,也不知道答應了什麼。
三日後,皇上下旨為我和李昱指婚。
李昱穿著一身紅色衣服,騎著高頭大馬,搬空整個王府用作聘禮來我家下聘。
“你怎、怎麼來了?”我望著笑得合不攏嘴的李昱,結結巴巴地問道。
“當然是來我給未來娘子下聘。”他跳下馬快步走到我跟前,“你可不準後悔啊,那天晚上你答應了的。”
我回想了許久,撇撇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你趁人之危。”
“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但這件事沒得商量。”
李昱那雙桃花眼定定地望著我,眼中滿是祈求,仿佛我拒絕他,便是犯了天下最大的錯。
我的臉逐漸紅透,最後緩緩點了頭。
直到新婚之夜我才發現,李昱此人簡直是狐狸精轉世。
他說任由我打罵,決不還手,但他沒說不會用其他方式報復回來呀!
悔矣。
晚矣。
爽矣。
【第6章 (番外)】
番外(李昱視角)
1
我是當今聖上唯一活著的弟弟。
我一點兒也不想當皇帝,隻想遊山玩水,但我的皇兄並不相信。
皇兄微服私訪時遇見了刺客,為了引開刺客,我身受重傷、掉進河裡。
本來以為必死無疑,卻被一對主僕救上船。
我醒來的時候,聽見那對主僕正在爭吵若是我死了該直接扔下船還是靠岸找個地方埋了。
我咳了一聲,一個頂著滿頭金簪的女人闖進我的視線,差點晃瞎我的眼睛。
她眼睛圓圓的,說話聲音也很好聽,看起來十分溫婉,說話做事卻很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