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視屋內眾人,問道:
“你們有什麼?我隻知道那些都是我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官府蓋過章的。”
“所以,侯府這是要強搶媳婦的嫁妝嗎?需要我報官讓外人來評評理嗎,公公?”
侯爺臉色一白,呵斥了小姑子兩句。
如今晉元職位還未定,若是鬧到官府去,定會被御史參上一本,於晉元仕途不利。
晉元怒喝道:“秋氏,你們秋家的教養便是讓你如此對公婆說話的麼?”
薛婉也附和道:“姐姐,做兒媳的應該孝敬公婆、多讀女德女訓,我知道你出身商賈家,應當是沒有學過如何做主母,若是姐姐願意學,妹妹願意教導姐姐。”
晉元望向薛婉,眼中全是我不曾見過的滿意和愛戀。
“既如此,那以後侯府便交由妹妹打理,讓我好好學學如何做當家主母吧。”
珍珠飛快地將侯府印章和賬本拿出來,像扔燙手山芋般扔給了薛婉,生怕交晚一步就會被窮鬼纏上。
賬本到了薛婉手上後,婆母才反應過來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和珍珠忍住不笑,肩膀抑制不住顫抖。
薛婉卻以為我們在傷心,眼中閃過一絲得逞,向婆母行了大禮,信誓旦旦地說:“婆母放心,兒媳一定會將整個侯府打理好。”
我倒要看看戶部尚書的千金能補貼侯府多少錢。
【第2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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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我將一封信交予下人,讓他盡快送回江南,一轉身便看見大嫂姚珏站在不遠處。
姚珏長相端莊、才情俱佳,與大爺成婚前很受京都青年才俊追捧,論身份,侯府大爺娶她是高攀了。
大嫂上前挽住我的手:“聽說昨日你在婚房說要與二弟和離,我不知真假,但若是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隨時開口。”
我挑挑眉,不知姚珏為何會願意幫我。
姚珏解釋道:“當初我名節盡失,迫不得己嫁給大爺,眾人都想看我笑話。但侯府給的聘禮十分豐厚,給足了我面子。我知道,那都是出自你的嫁妝,這個恩情我一直銘記於心。”
那是一次貴女宴會,大嫂落水,大爺將她救了上來,姚鈺的衣衫緊貼,被許多人瞧了去,名聲盡毀,不得已嫁給大爺。
有的人你救她於水火,她卻覺得你就該對她負責,而有的人,滴水恩當湧泉報。
人與人真是不能比。
姚鈺是太傅之女,她父親學生滿天下,是一步好棋,我同她鄭重道謝。
馬車在摘星樓後門停下,掌櫃已經在此久候。
京都的人並不知道,聞名京都的摘星樓在三年前便被我買了下來。
當時晉元上榜,婆母非要在摘星樓擺席。可摘星樓一張席面便要上千金,婆母要我拿出嫁妝給侯府充面子。
我心中極其不快,原不想應下。
但那是晉元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他送給我一根木簪,很普通,但是我很喜歡。
那是他第一次送我東西,也是頭一次,他眼中含笑地看著我,他說等他回來便和我好好過日子。
他告訴我他喜歡吃摘星樓樓的飯菜,若是能在那裡宴請賓客,他外派五年的期限就能縮短成三年,他不是想掙面子,而是想早點回來陪我。
我當時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一心隻想著原來他心裡也有我,當即便拿出十萬兩給他。侯府在摘星樓宴請賓客三天三夜,引無數人羨慕。
等晉元外派後,我花費了一番心思,將摘星樓買下,隻為晉元回京都時能常常吃到摘星樓的飯菜。
跟隨掌櫃進入後堂,一個小二抱著一堆東西出門,不小心撞到了珍珠,懷中的東西散落一地。
隻見散落在她和小二周圍的,全是與晉元送我的木簪一模一樣的木簪。
我皺眉,掌櫃先一步解釋道:“這是前幾年做的,當時每位進門的客人都會送一根木簪。”
原來如此啊。
晉元啊晉元,你騙得我好慘。
我背過身,眼淚似斷線的珍珠落下,在他們撿完地上的發簪之前,擦去最後一次為晉元留的淚。
站在房門前,珍珠為我整理衣襟,小聲地問:“小姐,真的要這樣做麼?裡面那個可不是普通人。”
8
屋內,一身絳紫色衣袍的男人斜躺在靠窗的榻上,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翡翠酒杯,臉上帶著些許玩味的表情,如墨般的眼睛緊盯著我,仿佛能將人吸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此人正是恭親王李昱,曾救過聖上三次性命,深得聖上太後喜愛。
我回過神,急忙行了一禮,隻聽榻上之人用勾魂的聲音問道:“當日你救我,我答應你允諾你一件事,說吧,想要什麼?”
“回殿下,我在京都有不少產業,還希望殿下能做這些產業的二東家,盈利後我們二八分。”
李昱挑挑眉:“怎麼,侯府和你那廢物丈夫不能當你靠山?”
不待我回答,李昱笑著繼續道:“瞧我這記性,忘了昨日你的丈夫娶了新婦。而你,被拋棄了。”
京都誰人不知恭親王是個混世魔王,隻管吃喝玩樂,除了聖上太後,誰都敢惹、誰都敢罵。
這般尖酸刻薄的話,我也不敢反駁,更何況他說的確是事實。
見我不言語,李昱似是覺得很無趣,沉下臉:“看你眼眶發紅,怎麼,剛哭過?那個廢物就這麼好?”
我不想與他繼續談論這件事,急忙打斷他的話:“殿下,你應允還是不應允?”
“我不缺錢。”
酒杯與桌面碰撞發出叮的一聲,李昱閃身到我身前,用魅惑的聲音在我耳旁輕輕說道:“說說其他好處,嗯?”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他摟著腰一把拽回去。
我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深呼吸一口說道:“您若是想要向上謀,則需要銀錢招兵買馬,若是你想安度餘生,我的錢能保你榮華一生。”
“大逆不道的話你張口就來,你是真不怕死啊。算計我的這股聰明勁兒怎麼不衝著你那廢物丈夫用?”
李昱勾起我鬢邊的頭發,被我一巴掌拍開,我有點兒生氣:“殿下,我是在談正事。”
“我說的也是正事。”
屋內靜默了一會兒,最終是李昱敗下陣來,他坐回榻上,語氣喜怒不明地說道:“前幾年你躲著我,說要避嫌。現在又巴巴趕來求我,秋蘭,你真是隻精明的狐狸。”
“我會讓小七跟著你,若有任何需要,盡管讓他告知我。”
“無論你所求何事,我定讓你如願。”
9
我帶著五艘船的嫁妝上京都時,在半途救下了落水的李昱。
他起初脾氣特別差,醒來後不肯喝藥吃飯,還用防賊的目光在我和珍珠身上來回逡巡。
當時我性子還不是現在這樣一味妥協忍讓,脾氣立刻就上來了。我將雙手插進他嘴裡,使出一身牛勁兒將他嘴掰開,珍珠順勢就將整碗中藥倒了進去。
後來他再不敢亂發脾氣,我喂啥吃啥,不聽話就一個大耳瓜子伺候。
但沒過幾天,他就突然不見了,我和珍珠還為他擔心了許久。
再次見面,是我送晉元去參加春闱的時候,他嫌棄我丟人,在路中間呵斥我並推攘著讓我回家。
一旁路過的馬車撩開簾子,李昱沉著臉將晉元罵了個狗血淋頭。
晉元氣得漲紅了臉,卻隻能拉著我恭敬行禮,那時我才知道,當初我救的居然是恭親王李昱。
後來好幾次偶然碰到李昱,我都極力避讓,一是避嫌,二是怕他賞我大嘴巴子。
珍珠在馬車上將我的臉翻來覆去的看,確認我沒被賞大嘴巴子後終於安下心來。
“都說恭親王兇得很,看來傳言也不怎麼可信啊。”珍珠撇撇嘴。
一進侯府,薛婉的丫鬟便來請我去東院。
今早去正廳前我便命人去東院將我的東西統統收回,也不知道他們回東院後被氣成了什麼模樣。
剛進門,薛婉就柔柔弱弱開口:“姐姐,賬房先生說賬上的錢都被你取走了,姐姐這是要故意刁難我?”
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慢悠悠開口:“難道沒人告訴你,整個侯府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我的嫁妝麼?”
呸,這什麼破茶葉,沒了我的錢,他們連好的茶葉都拿不出來。
薛婉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晉元,晉元難為情地點點頭。
晉元不高興道:“秋氏,我知道我娶了婉兒,你心裡妒忌,但整個侯府你不能不管,母親也需要神醫診治。以後你每個月給婉兒一萬兩用作家用,我每月去你院子兩次,也算是全了你的一番情意。”
隨即,他又安撫地拍了拍薛婉地的手:“婉兒,你放心,我心裡隻有你。”
我翻了個白眼,這對狗男女在發什麼癲。
“我要和離書。”
“你這個賤人想都別想,你不尊婆母、善妒,理當被休棄,嫁妝一分都別想拿走。”頭上一點首飾都沒有的小姑子跳出來指著我鼻子罵。
我望向晉元,剛娶平妻就休妻,他還想當官?怕是要被御史臺的人罵死吧。
果然,晉元晉元擺出當家作主的樣子,一拍桌子:“秋氏,看在你為這個家盡心盡力的份上,我是不會休棄你的,和離你想都不要想。你也不要妄圖靠錢財來逼我妥協,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那就耗著吧,看誰先急。
離開時東院時,我看到了薛婉眼中算計的精光一閃而逝。
【第3章】
10
第二日,我還困倦在床,珍珠便氣衝衝地進門將我從蠶絲被中撈出來使勁兒搖晃。
嘖,一身牛勁兒。
“小姐,現在外面都在傳你不孝,把整個侯府的錢都拿走了。我看侯府是想借機休棄你,這樣你就帶不走嫁妝了。”
薛婉是過慣了優渥日子的千金大小姐,要她用她那嫁妝補貼侯府一整家子,怕是不情願的。看來她是想用這兩個罪名讓晉元休棄我,好拿到我的嫁妝。
“不就是潑髒水麼?我們鋪子那麼多,你傳話下去,讓他們好好宣揚下我當初給神醫下跪和侯府圖我嫁妝的事。”
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而我擁有的錢,能讓閻王爺都來給我拉磨。
珍珠辦事很妥帖,短短半天過去,京都百姓對我的風評便轉了個彎。
“你們聽說了嗎?侯府以前那個二夫人,善妒得很,自己相公娶了平妻,當天便停了婆母的藥,還不讓府裡給婆母請神醫,逼著全家給她低頭哩。”
“你這個鄉巴佬清楚什麼?神醫當初剛入京都便立了規矩,說是不給達官顯貴看病。可侯府老夫人身患頑疾,二夫人去神醫門前冒著大雨跪了一天一夜,神醫見她孝順才同意給老夫人診治的。”
“今日侯府上門去請神醫,神醫放出話來,說隻要新的二夫人上門跪個幾天幾夜的,他或許就同意了。可這新的二夫人覺得丟面子,不肯呢。”
“這新婦居然為了體面絲毫不顧婆母身體,看來是遠不及以前那位。那二夫人將錢全拿走一事又有何說法?”
“兄弟,你剛才京都不久吧?當初這秋氏帶著五艘船的嫁妝嫁給侯府二爺,滿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時侯府沒落,連看門的家僕都請不起,還時常有人上門要債。”說話的人壓低聲音,“若不是二夫人那些嫁妝,侯府一家怕是早就餓死了。”
……
“什麼?他們瞞著二夫人娶的平妻,用的還是原先那位二夫人的嫁妝作聘禮?”
……
“真是不要臉啊。”
11
晚上我正準備入寢,一身穿墨色衣袍的男子從窗戶跳了進來,兩三步便至我床前。
我瞪大了眼睛,正欲呼救,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晃動雙手,使出十成力扇了他兩大嘴巴子,要扇第三巴掌時,整個身體便被他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