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緊臂彎,緊緊抱著他,好怕這團火熄滅。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仿佛有雙利爪撕開我的心髒,我好疼啊。
「可是……我要怎麼做,才可以救你!」
周焱摸了摸我的頭,抱著我晃了晃,渾身戾氣化為柔情。
「我怎麼能怪你呢,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他抱得越來越緊,將臉埋進我的頸窩,「許長夏,我愛你,我愛你,我好愛你啊。」
是雨水滴到脖子裡了嗎?
可是,雨水怎麼會是熱的呢?
07
周焱走了,他不告而別,我找不到他。
七年後,他的律師找到我,我獲得了六億遺產,還有一封信。
「許長夏: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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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周焱。
這七年,我超努力地,從一窮二白的少年,奮鬥成了功成名就的霸總。
不過病魔太過可惡,與之鬥爭多年,我還是敗了。
請不要為周總難過,周總從未放棄自己,十分勇敢,雖敗猶榮。
此生,我不能娶你當老婆,但可以讓你當富婆。
我賺到的錢,都給你~
最後,希望你忘了我,往前走,別回頭。
祝你早覓良緣,兒孫滿堂。(反復劃掉)
祝你前程似錦,身體健康。
周焱絕筆」
「許小姐,除了六億現金,周總名下的房產和豪車,也都贈予您了。」
我把信揉皺了,說:「他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律師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許小姐,周總已經死了。」
「放屁!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我知道他沒死,帶我去見他!」
律師帶我來到周焱的別墅。
他躺在床上,病容憔悴,形銷骨立。
我爬上他的床,枕著他的肩。從他的眉眼開始,一寸寸,全部摸了一遍。
「周總,挺精神啊。」
周焱的耳朵紅了,說:「廢話,周總隻是病了,不是廢了。」
他說得桀骜不馴,依舊是少年模樣。
「摸得滿意嗎?」
「不滿意,你現在太瘦了,細狗。」
周焱:「……」
我們看著彼此,湊近了,小心翼翼地吻著。
我捧著他的臉,說:「焱哥,這個冬天太冷了,陪我過完春節吧。」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他時日無多。
他摸了摸我的頭,笑意溫柔,「好。」
08
上一世的記憶在我腦海中閃回。
一場意外,我重生回高中時期,一切還沒有發生,悲劇尚可改變。
「許長夏,要不還是我抱你去醫務室吧。你跟周焱又不熟,這樣抱著多尷尬啊。」
周焱一個眼神看過去,秦恪立即噤聲。
我自然是沒病的。
校醫見我臉色蒼白,讓我躺在醫務室休息。
周焱沒走,他坐在椅子上,一雙大長腿曲著,板著冰塊臉,看著又拽又兇。
可是,他的耳朵從剛才,一直紅到現在。
我的焱哥,世界第一可愛。
我看了眼日期,今天……剛好是上一世秦恪偷拍我的那一天!ṭű⁵
今日大兇。
我驚坐起,趕緊請了病假,腳步快到模糊,離開了學校。
我在等公交,秦恪陰魂不散地站在我身後。
「許長夏,你好點了沒?要不我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秦恪看著謙和友善,一副乖學生的樣子。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這副假面給蒙蔽了。
我冷著臉,說:「不用,滾。」
「許長夏,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麼忽然就不理我了?」
公交車到站,我立即上車。
車上人很多,沒有空座。
秦恪也上車了,他往我這邊擠,手裡拿著手機。
這時,我看到周焱從後門上車。
我心裡很慌,有種宿命難以擺脫的危機感。
我想下車,公交車已經行駛。
「哎呀,我東西掉了。」
秦恪說著,蹲下來,假裝找東西,從下到上打量我的腿,眼神就很猥瑣。
我跟上一世一樣,穿的是裙子。
我正準備用書包抡他。
「啊!」秦恪慘叫。
周焱擋在我身前,踩住秦恪的手,反復輾轉。
「你在看Ţŭ̀₋什麼?」
「沒……沒看什麼……你把腳拿開!」
周焱面沉似水,說:「人渣……」
我在心裡接道:「就該切了。」
想到上一世țú⁷周焱暴揍秦恪的場景,我趕緊說:「周焱同學,我的頭好暈~」
周焱轉身扶我。
我身高 165,他 189,這體型差真的很有安全感。
我順勢依偎在他懷裡貼貼,悄悄摸了一把他的腰,開心。
周焱的關注度集中在我身上,眼中的暴躁化為擔憂。
公交車到站。
前一秒還柔弱不能自理的我,下一秒就牽著周焱的手,衝下了車。
終於把秦恪這瘟神甩開了。
馬上,我就樂極生悲。
09
「前面牽手的那對!站住!」
「你們高幾的?竟敢早戀!」
不好,是教導主任老喬!
「周焱,別被老喬抓住,快跑!」
我拉著周焱就跑。
腿到用時方恨短,很快就是周焱拽著我跑。
老喬都五十多了,騎著他的破自行車,追得虎虎生風。
「周焱!我認出你了,你那身高沒誰了,我的眼睛就是尺!」
「你旁邊那個小土豆是誰,站住!」
老喬,我謝謝你。
我的肺都快炸了,腳步凌亂,跟不上周焱的速度。
忽然,周焱一個公主抱抱起我,邁開大長腿,跑得飛快。
我蒙了一會兒,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拍了拍他的背,興奮地說:「焱哥,快跑,再跑快點,老喬要追上來了!」
周焱體力好,跑了兩條街,早就把老喬甩掉了。
他在小吃街停下,放我下來。
「你剛剛……叫我什麼?」
「焱哥,你比我大半年。」
周焱幹咳一聲,問:「比你大的,都叫哥?」
「沒有,隻叫過你。」
夜色朦朧,今日平安度過。
蝴蝶扇動了翅膀,以後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
聞到小吃街的煙火氣,愛人尚在身邊,我才覺得自己真的重生了。
10
翌日,周焱沒來學校。
我給他打電話,沒人接。
我擔心他,跟班主任請了假,來到周焱的出租屋。
周坤性情暴躁,喝醉酒就家暴老婆孩子。
周焱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跑了。
他被周坤從小打到大。
滿 16 歲能做兼職賺錢後,他就跟周坤斷絕往來,自己租房。
幸好,上一世周焱帶我來過這裡。
我用力敲門。
過了許久,周焱才來開門。
他沒穿上衣,病容憔悴,徑直往我這邊倒。
我慌亂地接住他。
一摸他的背,一手的汗。
回憶起上一世他生病的模樣,我耳鳴心慌,緊緊抱住他,「周焱……阿焱你怎麼了?阿焱!!」
「我沒事,就暈了一下。」
他這句話簡直要了我的命。
「快穿上……穿上衣服,我們去醫院!」
周焱的下巴枕著我的肩,他身上滾燙,呼出的氣息也是燙的,說:「隻是發燒,我已經吃過藥了。」
他頓了一下,抬起頭看我。
我早已淚流滿面,哭成狗。
「好,我們去醫院,你別哭。」
我原本想給他做個全身體檢,但是發燒不能體檢。
他燒到了 39 度,我陪他輸液。
我握著他輸液的手,他的手很大,骨節修長,指間有老繭。
「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來體檢。」
周焱異常乖巧,「嗯。」
周焱握著我的手,睡著了。
我看著他,湊近了,鄭重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阿焱,不要生病。」
周焱睡得並不踏實,腦門上都是汗。
我幫他擦汗。
猛然,他睜開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神很兇,帶著夢魘後的迷離。
他像是不認識我了,看了我好久,逐漸紅了眼眶。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拽過我,抱住我,沉聲說:「我很好,從未這麼好過。許長夏,謝謝你來找我。」
我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莫名歡喜。
「嗯……不謝,你要快點好起來。」
11
高三考試周結束,成績出來,我的成績下滑了一百多名。
這並不意外。
我都高中畢業這麼多年了,好多知識點都不熟了。
我感受到周焱向我投來關切的眼神。
同時,秦恪轉頭問我:「許長夏,你成績怎麼下滑這麼多?別擔心,晚自習後留下,我給你輔導。」
「不用。」
我拿著卷子走到周焱身邊,哼哼唧唧道:「阿焱,我需要你搶救一下。」
班裡的同學很納悶。
「校花什麼時候跟校霸這麼好了?我錯過了什麼?」
「隻有我好奇,校花怎麼忽然不理學委了嗎?」
「追周焱的女生可多了,他從來不理。校花就是自信,還撒嬌,等下別被高冷校霸兇哭了。」
周焱看著我的卷子,說:「坐我這兒,我給你講題。」
吃瓜群眾:「……」
我搬著椅子過來。
周焱的同桌頗有眼力見,去我位子上坐了。
周焱在草稿紙上寫下解題步驟,輕聲細語地給我講題。
我悄悄移動手臂,和他的手臂貼在一起。
他的筆尖頓了一下,問:「聽懂了嗎?」
「懂了……嗯?」
不知道周焱什麼時候拆了一顆糖,塞進我嘴裡。
他一本正經地說:「給小朋友的獎勵。」
啊啊啊啊!家人們誰懂啊,他真的沒談過戀愛嗎,好會啊!
12
周六中午,秦恪舉辦 18 歲成年禮,宴請全班同學。
我本來不打算去,可是吃飯的地方,是周焱打工的餐廳。
校長擺了好幾桌,我在親屬那桌,看到了一個人——前世化工廠的老板,曾建明。
原來,曾建明是秦恪的表舅。
是巧合嗎?
「老秦,聽說小恪就要保送清北了,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校長拍了拍秦恪的肩膀,驕傲地說:「還沒出認定結果,不過基本穩了。」
秦恪正是春風得意時。
「服務員,這桌切盤水果!」
「呦,這不是周焱嘛!怪我,忘了請你。」
秦恪笑得格外刺耳,說:「我們高冷的校霸,怎麼做服務員這麼可憐?你有什麼困難跟我說啊,我讓我爸資助你!」
周焱看到我,眉頭微蹙。
我立即走到他面前,說:「我不是來吃席的,我是來找你的。你還要多久下班?」
「兩個小時,怎麼了?」
「今天也是你 18 歲生日,我想做飯給你吃。這邊離海鮮市場近,等你忙完了,我們剛好去買菜。」
周焱摸了摸後頸,莫名有些憨,「那……那你去大堂等我一下,我換了衣服就下班!」
秦恪:「……」
我先去了洗手間。
出來時,看到秦恪和曾建明去樓梯間抽煙,我跟了過去。
「表舅,剛才那個服務員你看見了吧。他就是周焱,在學校處處壓我一頭,成績比我好,我喜歡的女生也喜歡他!上次在公交車上,他差點把我的手指踩骨折!」
「你說有什麼法子整他,最好……讓他從這個世界消失!」
「行啊,讓他去我廠裡上班。」
「他肯去嗎?」
「高薪利誘唄,你不是說他打好幾份兼職,窮瘋了嘛。像他這樣的窮光蛋,給個七八千,就能為我賣命。」
「哈哈哈哈,還是表舅高明!就這麼辦!」
原來,不是巧合。
上一世,是秦恪害了周焱!
我的心好疼!
我扶著牆,一邊往大堂走,一邊回憶阿焱臨死前的那段時光。
他每天都吐血……好多好多的血,身上幾乎掛不住一點肉。
他忍受著劇疼,吊著最後一口氣。
我不忍心看他受苦,在他耳邊說:「阿焱,你走吧……乖,我放你走了。」
周焱艱難地握住我的手。
「我答應……你的……陪你……過……年……」
因為我的一句話,他真的熬到了春節。
我抱著他,就像抱著一堆骷髏。
我親吻他的額頭,說:「新年快樂,我的阿焱……27 歲了。」
他笑了,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阿焱,我愛你,我愛你……我好愛你。」
跨年鍾聲敲響,他死在了我的懷裡。
……
原本,秦恪在我眼裡,不過是顆爛掉的果子。
我無須做什麼,他自然會掉下來,受他的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