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高燒不敢輕視。
周臨漾在藥效下睡著後,我又給他額頭放了冷毛巾。
並洗出另一條不停地擦拭他手心、脖頸等地方。
半小時之後再量體溫,終於有往下走的趨勢。
一小時之後,降到了 38 度。
我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稍稍地安心下來。
額頭的毛巾又換了幾輪,我實在困得不行,直接歪到他旁邊睡著了。
再睜眼,對上了周臨漾的視線。
我是側著躺著他邊上,他此時也是側臥姿態。
我們倆近距離地面對面,呼吸都幾乎糾纏在一起。
......救命,有點蠱!
我慌亂地移開視線,探手到他額頭:「你怎麼樣?還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要。」他沙啞的聲音越過我耳膜,徑直地鉆進心裡。
我手忙腳亂地起身給他端水。
周臨漾接水杯時,碰到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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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面上不動聲色的他,內心的兵荒馬亂,並不比我少。
忽然有些開心。
我看看時間,又給他量了遍體溫,37.8。
呼出一口氣,我問:「餓不餓?」
「餓。」
有點乖是怎麼回事?
我下樓去廚房,路過大廳的穿衣鏡,才發現自己臉上掛著明晃晃的笑意。
「統啊,我感覺自己馬上要被反攻略了,怎麼辦?」
「也不是不可以。」
「哈?」
「你的任務是讓他愛上你,又沒說不讓你愛他。」
「......牛,這波格局屬實打開了。」
粥快煮好時,我看見周臨漾正邁著虛浮的步子下樓。
「你下來幹嘛?我可以給你端上去啊。」
他在餐臺邊坐下,撐著下巴看我:「想下來。」
快速地炒了個清淡的青菜,粥也好了,我盛好端到他跟前:「吃吧。」
周臨漾攪動勺子,忽然道:「這周末,能跟我回一趟老宅嗎?」
我怔了片刻:「可以啊。」
他低頭喝粥的瞬間,我看見了他唇邊揚起的淺淡笑意。
「恭喜宿主有效地推進情感線,獎勵本統的愛心一份。」
「???什麼玩意兒?」
「biubiu~愛心已發射!」
「統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童工?」
17.
晚上洗完澡剛躺下,我想了想,去敲了隔壁的門。
「進。」
我進去後反身關上門,抱著枕頭就鉆進了周臨漾被子空著的那一側。
他目瞪口呆:「你幹什麼?!」
「高燒容易反復,我可受不了你弟弟半夜來捶我的門,以防萬一,我們今晚就這麼睡吧,你有什麼不舒服的直接叫我。」
這是真話,熟睡期間被「砰砰砰」的敲門聲驚醒,我心臟吃不消,不想再經歷了。
「晚安!」說完我就背對他閉上眼。
短暫的靜默後,周臨漾關了臺燈。
我這人,再緊張都能沾床就睡著。
所以關燈沒一會兒,就夢會周公了。
隔天醒來時,我八爪魚一樣地纏在周臨漾身上。
他眼裡帶著我從未見過的調侃式笑意:「這就是你說的以防萬一?」
「轟!」熱意蒸騰上臉,我飛速地起身跑了。
四肢動的手,和本人無關。
18.
周末,車停在一個自建小兩層前時,我有些震驚。
「這就是老宅?」
「昂!」周鳴川整理著手邊的東西,準備下車。
不是我想象中的豪宅,這房子就坐落在郊區的一堆自建房中間。
古香古色的設計,安安靜靜。
也沒有各色傭人,小川說,這裡隻有一個做飯阿姨。
在院內看到那個和善的長輩時,我徹底地明白,網上搜索了幾天的豪門見家長注意事項,用不著了。
大概是原文初期給周臨漾的霸總標簽太過於明顯,我想當然地以為他家庭背景強大。
原來,他履歷上的白手起家,不是二代證明自己的套路,是真的從零開始。
周父迎上來:「樂青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他的開心不似作假。
興沖沖地跟我展示廳堂那個大圓桌上滿滿當當的菜:「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問小漾那臭小子他也不好好地說,就讓阿姨多做了點。」
我忽然有些眼眶發熱。
趙良城同志還在時,每到周末,也會像這樣用各種菜把桌面填得滿滿當當,然後誇張地說:「我閨女這周上學辛苦啦,快多吃點補補!」
我眨眨眼,對周父笑:「謝謝叔......爸。」
「哎!」周父笑聲更大了。
手腕不小心碰到身側的周臨漾,感受到了他強烈的開心。
轉頭,對上他帶著笑意的視線,我也不自覺地翹起嘴角。
和和樂樂吃完一頓飯,兩兄弟主動地去收拾殘局。
我四處逛著消食,竟然在二樓一個小房間中看見了樂高。
沒忍住走上前,發現拼了不到一半。
「你喜歡玩這個?」
是周父。
「嗯。」以前經常拉著老趙一起拼。
「拼吧。」周父走過來,給我拉了把椅子,自己也在我對面坐下。
周臨漾上來時,我們已經拼好了一個小部件。
他也不進來,倚著門框看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帶小川去釣魚了。」
周父似是精力都集中在手上,隨意地應了一聲。
好一會兒後,脖子有些累,我直起身子晃了晃,忽然瞧見房間角落的一個架子上,放置著好些木雕。
「那都是小漾的作品。」周父順著我視線開口。
???滿眼數據,滿心商業的周臨漾?
周父笑了笑:「去看看?」
我忙不迭地跑過去,那些作品很有靈性,但細看之下,不成熟之處也很明顯,更像是年少時期的。
「這是他小時候雕的嗎?」
「嗯。」周父摩挲著一個木雕,「樂青,其實他能結婚,我很開心。他上次回家,我們倆因為這事兒爭吵,他說自己會結婚,也有了結婚的人選,我還不信,誰知道他真給我發來了結婚證照片。」
領證那天,周臨漾的確是從老宅回來的,所以,他是因為父親才順勢跟我領了證?
周父自顧自道:「我原本以為他是隨便地領個證應付我,可他主動地開口說要帶你回來時,我就知道他認真了......真好啊,真好。」
19.
想了想,我問周父:「周臨漾他......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啊?」
周父垂眸,沉默了好久。
而後緩緩地開口:「小漾這些年,身邊沒有過女人。」
我下意識地點頭,這我知道,不近女色嘛。
他捏了捏手上的小木雕。
「我年輕時也是幹這個的,賺不到錢,他們媽媽就跟我離婚了。」
「前妻離開那天,小漾正發高燒,他求他媽媽,可不可以不走,他媽媽很堅決。他又問,那你能不能晚走幾天,等我病好。」周父平靜的聲音,透著些哀傷,「可他媽媽還是走了。」
「那之後,小漾像是要證明什麼,發狠地練木雕,說自己就是要靠木雕掙錢,讓那女人看看。」
我嗓子發緊:「那他後來......怎麼不雕了?」
「小漾上初中開始,我覺得他有能力顧好自己和弟弟,就到市裡的大工坊工作了,那裡給錢多。」周父頓了頓,「結果,小川就出事了。」
我去一旁的桌上倒了杯水遞給周父。
他接過,苦澀地開口:「小漾那段時間在忙一個準備參賽的作品,就讓小川自己在門外玩,期間有個女生靠近小川,小漾看見了,但那是他同校同學,他就沒當回事,等他再回神時,門外就沒了人影。」
「再後來......」周父聲音裡的哽咽幾乎克制不住,「再後來,我們在一個廢棄工廠找到了小川,他衣不蔽體,後腦勺還出了不少血......」
我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裡,忍不住紅了眼眶,原來,小川之前輕描淡寫的受傷失憶,竟然是......
周父抬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後來進入調察程序,我們才知道,那個把小川騙到工廠的女生,隻是為了 100 塊錢,她說那男人告訴她,隻要帶個小男孩過來,就能拿到 100 塊,她不知道對方是壞人,她隻是太想買條新裙子。」
「那年小川才 6 歲啊!」
眼淚再也克制不住,我難受得心頭發顫。
我那麼美好的弟弟啊......
「樂青,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麼嗎?」周父聲音顫抖,「是犯人都已經刑滿釋放,我和我的兒子卻還困在那天沒有走出來。」
「我無數次地慶幸,小川丟了那段記憶。」
「也無數次地惱自己,那天為什麼不在家。」
他低頭看手上的木雕:「小漾也一樣,他沒有一天不活在愧疚中,沒有一天不在揣測靠近他的女人能為了錢做出什麼事兒。」
「可人不能這麼活著啊,我們可以搬家,遠離事發地。他可以放棄木雕,可以連放木雕的屋子都不願進,可以報復性地賺錢......但他的生活得往前走啊。」
我緩了緩神,握住周父的手:「會的,爸,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