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隨性灑脫,無拘無束,肆意玩鬧。
六年後我束手束腳,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會不會讓向長安感到厭惡。
我就好像被困在了籠子裡,沒有任何自由,真的很憋屈,很難受。
可誰叫我喜歡向長安,再憋屈再難受我也認了。
隻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為了柳湘柔如此對我。
柳湘柔是他們歸來途中遇到的,見她可憐便將她帶了回來。
可我奇怪,按照他們說的,他們撿到柳湘柔還不到十日的時間,而且這十日,向長安跟柳湘柔接觸的時間少之又少,他怎麼就突然對她情根深種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可即便不解,事情已然如此,感情這種東西最是強求不得,既然向長安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
向長安說的沒錯,因著是父皇母後盼著出生的,他們對我寵愛無度,而這就導致我有些囂張跋扈,恃寵而驕,但我向來隻欺負那些仗勢欺人,無惡不作的富家子弟和官家子弟,從未傷害過無辜。
我跟向長安相識六年,他不僅一點都不了解我,還借此事惡語中傷我,把我說得一文不值。
人心都是肉長的,可向長安沒有心。
我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一時間所有難過湧上心頭,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不過桃兒誤會了我的意思,她以為我是放不下向長安才哭的。
她紅著眼跪在床邊,「公主,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賤人,把將軍搶回來。」
看著一臉認真的桃兒,我破涕為笑,「你個死丫頭說什麼胡話呢,你家公主丟了這麼大的人,受了這麼大委屈,哭一下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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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兒愣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所以公主不是因為放不下將軍才哭的?」
我擦了擦眼淚,沒好氣道:「我才不是那麼不灑脫的人,他那樣對我,我要是還喜歡他,那就是我蠢,而且,能被搶走的永遠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才不稀罕。」
5
作為準驸馬的向長安打了一場漂亮的大勝仗,父皇極為高興,辦了場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慶功宴,不過慶功宴好像並不成功,父皇一怒之下賞了向長安二十大板,隻因他要與我退婚。
當初我與父皇說喜歡向長安,想要嫁給他時,父皇雖疼我,但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賜婚之前,父皇私下問過向長安的意思,當時向長安是點了頭的,父皇這才賜了婚。
現如今他卻要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與我退婚,父皇如何疼我,如何護短,整個東安無人不知,而且向長安還是在父皇專門為他設的慶功宴上,當著那麼多人談及退婚之事,不僅使我名譽受損,還掃了父皇的顏面,更是公然挑釁皇家的威嚴。
要不是父皇看在向長安勞苦功高的份上不予追究,不然砍了他腦袋都不為過。
我以為向長安真如大家所說那樣聰明智慧,現在看來真是愚不可及。
退婚之事以向長安被父皇杖責結束,之後無人再提及此事,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因為退婚之事,父皇盛怒,下令任何人不得帶柳湘柔進宮。
她進不了宮,就想各種辦法託人給我帶消息,讓我出宮見她一面。
我知道她見我做什麼,退婚之事父皇不松口,那她就隻能找我。
我心中不由得冷笑,當初她說出那句我是她手下敗將的話來,我以為她有多厲害,如今連這皇宮都進不來,虧我還對她抱有很大的期待,真是無趣。
向長安心不在我,我再喜歡他,也斷然不會嫁給他,隻不過我不著急退婚,我倒要看看柳湘柔用什麼辦法讓我退婚。
然而沒等到柳湘柔,倒是等來了向長安。
那日我向父皇母後請安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樹下的向長安。
其實向長安也是個可憐之人,母親生他時難產而死,先將軍在他十三歲時上了戰場再也沒能回來,他小小年紀就扛起了將軍府的一切,一路走來真的很不容易。
以前聽父皇說起他的身世,我都要哭上半夜,第二日起來眼睛紅腫,嗓子發啞,卻還要堅持為他熬雞湯,因為我想給他溫暖。
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
我知道向長安是來找我的,可我裝作不知,徑直往前走去,然而走了沒幾步,向長安突然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停下腳步,秀眉輕蹙,「向將軍何時變得如此沒有禮數了?」
向長安察覺到不妥,立馬松開我,向我行禮,然後從懷裡掏出一份書信,「這是柔兒託臣帶給公主的東西。」
我看了一眼向長安手裡的書信,面無表情道:「本宮不想看。」
向長安愣了一下,「這……」繼而他又說,「公主,臣有話要說。」
我絲毫沒有給向長安面子,不耐煩道:「本宮不想聽。」
我這人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願意為他掏心掏肺,事事依他,事事順他,他怎麼開心怎麼來,如今我不再喜歡他,我管他開不開心,我怎麼開心怎麼來。
可能向長安沒想到我會這麼說,一時有些怔愣。
我不想與他再過多糾纏,帶著桃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反應過來的向長安一直在我身後說個不停,剛開始說的,是一些對我有歉意的話,可到了後面,說的就是想讓我成全他和柳湘柔。
我就知道會是如此。
可我為什麼要成全他們?
我是那麼好心的人嗎?
我實在覺得向長安聒噪,便喊出黑衣人把他給拖走了。
6
用完午膳,我聽桃兒說,向長安求我不得,便又去求父皇成全,在殿外跪了足足三個時辰。
我那向來不喜歡動用武力的父皇竟又賞了向長安二十大板,還怒吼著讓向長安滾。
不知道向長安當時是什麼反應,反正奴才們差點嚇破了膽。
聽到這我不禁笑出了聲,我覺得向長安跟柳湘柔可能命裡犯衝,不然他活了二十六年,一直順風順水,為何柳湘柔一出現,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
不過我可不關心他,我現在關心的隻有我父皇,父皇雖身子骨強健,但也抵不住天天發火生氣,這樣下去,再強健的身子也會垮掉的,更何況父皇還要天天操勞國事。
我想了想,鑽進小廚房熬上我最喜歡的人參雞湯。
我拎著雞湯去找父皇的時候,好巧不巧,向長安也在,還有衛太傅之子衛言西也在,而我熬的雞湯隻夠兩個人喝,原本另一碗我還打算留著自己喝。
經過再三思慮,我把另一碗雞湯給了衛言西。
衛言西不僅是衛太傅之子,還是朝中的衛副將軍,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其實我不太喜歡衛言西,以前去將軍府找向長安的時候,經常遇見他,我跟他打過幾次招呼,可他總是對我愛答不理,後來我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但現在比起衛言西,我更不喜歡向長安,所以我把雞湯給了衛言西。
至於向長安,那就看著吧。
父皇喜滋滋地喝著雞湯,衛言西端著雞湯若有所思,而被我完全無視的向長安面色難看,眉頭緊皺,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哀怨。
我假意沒有看見,隻招呼衛言西趕緊喝雞湯。
以前我一顆心思全在向長安身上,認為他是這世間最俊美的男子,無人能及,今日仔細一看,衛言西明明比向長安好看,而且好看了不止千倍萬倍。
衛言西在我的注視下喝完了那碗雞湯,我有些期待地問:「怎麼樣,好喝嗎?」
他點點頭,「好喝,不過……」
看著衛言西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好奇地問:「不過什麼?」
「臣不敢說,怕惹惱了公主。」
「衛副將但說無妨,本宮賜你無罪。」
衛言西想了想,「公主熬的雞湯雖好喝,但臣府上的廚娘更勝一籌。」
我一愣,衛言西還是第一個說我熬的雞湯不如別人的人。
我雖有些不高興,但更多的是好奇,衛府的廚娘熬的雞湯到底有多好喝,才敢讓衛言西說出這種話來?
我一把抓住衛言西的手,有些激動地說:「衛副將,本宮能不能去你府上嘗嘗你家廚娘做的雞湯?」
我這人從小就愛喝雞湯,我覺得雞湯是這世間最美味的東西,沒有什麼能比得過,現在遇到了比我熬的雞湯還好喝的雞湯,我怎能不激動。
不過我的激動除了父皇好像沒人能理解。
向長安死死盯著我和衛言西,用手虛掩著嘴不斷輕咳。
我知道他這樣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可我就偏偏不如他的願。
衛言西低著頭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是不願意,瞬間有些失落,然而看到他紅到滴血的耳根子才後知後覺,他這是害羞了。
這二十四歲的成年男子,還害羞成這樣,著實讓人有點奇怪。
7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衛家的家教比較嚴厲,家規更是多得數都數不過來,而且從他太爺輩開始,一生就隻能娶一個妻子,到現在衛言西估計還沒牽過其他姑娘的手呢。
如今被我佔了便宜,他沒直接甩開我手罵我登徒子就是好的了。
我立馬撒開手,尷尬一笑,然後弱弱地問:「衛副將,可以嗎?」
過了半晌,衛言西才點了點頭。
得到衛言西的回答後,我又轉頭眼神乞求地看向父皇。
父皇知道我痴愛雞湯,也知道如果他不同意我出宮,我有的是辦法出去,這幾日能夠乖乖地待在宮裡,也隻是怕他氣壞了身子,所以父皇隻好無奈地嘆口氣答應了。
我甜甜一笑,對父皇撒嬌:「就知道父皇最好了。」
回去的路上我開心得不得了,就連去衛府喝雞湯要穿的衣服都想好了。
可這開心被突然出現的向長安給擾沒了。
「公主與衛言西的關系何時變得如此好了?」
我扭頭一看,不遠處是滿眼怒氣與委屈的向長安,我輕笑一聲,「本宮與誰交好,難道還要給你匯報?」
向長安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臣是對不住公主,可公主也沒必要如此自賤。」
我被向長安的話給氣笑了,他這抬高自己貶低別人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反胃。
我一把甩開向長安的手,拿出手帕嫌惡地擦著被他碰過的地方,語氣淡淡,「向將軍是不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臣隻是不希望公主為了臣如此墮落。」
我笑了笑,「向將軍的意思是,衛副將不如你好。」
向長安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就是這個意思。
看來是我以往太過寵他,所以讓他有些得意忘形,忘記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
這是我的錯,我該負責。
「向將軍可真是臉皮夠厚的,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不清楚嗎?
「你覺得衛副將比不上你,可本宮覺得衛副將哪哪都比你好。
「怎麼,本宮隻不過是牽了一下衛副將的手,你就覺得你的東西被搶了,心裡不舒服了?
「像你這樣朝三暮四,到處拈花惹草的人,你還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向將軍,你哪來的自信?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叫人惡心。」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尖酸刻薄地辱罵一個人,還真是有損我公主的身份,可我心裡舒服,所以有損就有損吧,反正錯不在我,是向長安他該罵。
向長安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然而他剛要開口說話,哥哥們趕了過來。
大哥二哥怒瞪著向長安把我護在身後,而三哥是個暴脾氣,衝上去就要打他。
我連忙攔了下來,「三哥三哥,息怒息怒。」
三哥看著我的眼裡滿是心疼,他指著向長安怒吼道:「難道你還忘不掉這雜碎?」
大哥二哥,包括向長安,紛紛看向我。
別看我父皇母後毫無下限地寵我,可他們對三個哥哥甚是嚴厲,不允許犯一丁點錯,這一拳要是下去,慘的不是向長安,而是我三哥。
我不心疼向長安,可我心疼我三哥。
我挽著三哥的胳膊說:「哎呀,我這不是心疼三哥你手疼嗎。」
幾個人同時愣住了,而後三個哥哥開心得笑出了聲,向長安則緊握拳頭,眼神晦暗不明。
我沒理會他,拉著幾個哥哥有說有笑地走了。
8
第二日我高高興興地拎著雞湯去衛府,令人掃興的是,我與隔壁向府出來的向長安和柳湘柔打了個照面。
我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大跨步走進衛府,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