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七個月的時候,臥底身份暴露。
那個一直很疼我的黑幫少爺,用槍託打掉了我的牙,踢斷了我的肋骨,把我關進黑牢。
我在黑牢裡流產,黑幫少爺拿走了死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五年後,一個小女孩爬進黑牢,對我說:
「媽媽,爸爸喝醉了,他在哭,哭著說想你。」
1
五年前,明飛遠毒打了我一頓,拎走我產下的死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日日夜夜,我被關在黑暗裡,四面牆,一個便盆。
有時候太寂寞了,抓住一隻老鼠都要跟它嘮半天。
五年來,精神沒有崩潰,簡直是奇跡。
隻是我的身體漸漸地不好了。
長期曬不到陽光,環境潮湿,吃的餿飯,我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痛。
小女孩是五年來第一個跟我說話的活人。
她說——
「媽媽,爸爸喝醉了,他在哭,哭著說想你。」
我聽不懂,她為什麼叫我媽媽?她爸爸又是誰?
Advertisement
我想跟她說話,張了張嘴,卻發現,長久不開口,我已經不會說話了。
我一著急,就猛咳起來。
一口血,噴到了女孩的白裙子上。
她被嚇到,跑掉了。
完了,我又惹禍上身了。
有時候那些人心情不爽,就會闖進來打我一頓。
因為五年前,是我給警方提供的情報,讓他們損失慘重。
死了很多人,據點也被破壞了,老大明飛遠不得不帶著我和一些親信逃到境外。
事後一查,發現我是臥底。
從此,我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
他們罵我是叛徒。
呵呵,我從來沒有背叛我的信仰,怎麼是叛徒呢。
明飛遠把所有能折磨人的手段都在我身上用了一遍。
我求他殺了我。
他說要留著你的賤命。隻要你在,梁君則就會找過來。
梁君則,我的丈夫。
他是警察,也是我的隊友。
他的人頭是明飛遠最想要的東西。
2
哐啷,哐啷。
外面的鐵門打開了。
沉而穩重的步伐敲打在石頭路面上。
有人來了。
聽這腳步聲,不像平時給我送飯的阿輝。
我縮在牆角,恐懼地看著來人。
他手裡拎著一個酒瓶子,濃烈的酒氣充滿小小的牢房。
他拿出一根煙含在嘴裡。
點燃打火機。
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線條分明的五官,刀砍斧斫的輪廓,閃爍著冷光的狼一般的眼睛。
時隔五年,我一眼認出了他。
我曾經的「愛人」,中道幫老大明飛遠。
他靠在鐵欄杆上,抽著煙,四周很安靜,隻有煙頭明滅的聲音。
「清梨,好久不見。」
他低沉沙啞地說。
我沒有說話。我已經不習慣說話了。
「我們要走了。」他兀自說著。「這一片越來越不太平,我們打算遠走高飛,反正錢已經掙夠了。但他們不同意把你帶上,都要求我殺了你。」
殺了我?殺了我很好啊,我生不如死。
「但是,我希望你死得有價值。所以,在你死之前,你需要幫我辦一件事。」
他走近我,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
酒氣噴在我臉上,要命的壓迫感。
「我需要你,把梁君則引出來。」
我很平靜,不卑不亢,無悲無喜。
他被激怒了。
盛怒之下,打了我一耳光。
突然間,鼻血流如注。
他愣了一下,「我沒用力……」
他確實沒用力。
這鼻血,也不是被他打出來的。
而是我的病。
我感覺我病得很重。
死,應該也就是很近的事了。
反正都是一死,我為什麼要幫明飛遠傷害我的丈夫?
明飛遠用白襯衣的袖子幫我擦掉血,把我摟進懷裡。
我掙扎,他箍住我,下巴放在我的頭上。
「清梨,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他的嗓音帶著誘惑力,「剛才你見到那個小女孩ṭü₉了嗎?她叫熙奈,是你的孩子,那年你產下的不是死胎,她活了下來。你幫我拿下梁君則,我留熙奈一條命。如果你不配合,我就讓你抱著她,一起跳海……」
我停止了掙扎。
3
這是五年來,我第一次被帶出黑牢。
陽光射向我的這一刻,我嚇得像隻老鼠,尖叫逃竄。
明飛遠抓住我,連拉帶拽,把我帶進別墅。
別墅闊大的沙發上,坐著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明少……」她們站起來給明飛遠打招呼。有一人更是湊上來,與他親吻。
當著我的面,明飛遠與她纏綿悱惻。
「濃濃,你帶她上樓洗個澡,收拾一下。」他對女人說。
名叫濃濃的女人斜了我一眼,「跟我來吧,賤人。」
濃濃和另外幾個女人用了一下午時間,才把我身上的汙垢、跳蚤清理幹淨。
熱水衝過我骨瘦嶙峋的身體。肋骨一根一根清晰可見,我整個人像一具幹屍。
五年蹉跎,當年明豔可人的警花夏清梨,已經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濃濃給我梳著頭發,聲音軟軟地說:「你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明少早已不是當年的明少,你要想多活一天,就老實點。」
「濃濃,你出去吧。」明飛遠出現在門口。
濃濃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就離開了。
明飛遠站在我身後,看著鏡子裡的我。他修長幹瘦的手指拂過我的鬢發,脖頸,鎖骨,穿進我的衣領,慢慢地繼續往下。
我蹙了一下眉頭,厭惡之情再也掩飾不住。
他的動作停下了。
突然抓住我的頭發,逼著我仰起頭。
「Ťûⁱ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子!脫&光了都沒人想看!」他惡狠狠地。
「爸爸!」門口響起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明飛遠頓了一下,松開了我的頭發。
「爸爸,你終於把媽媽接出來了!」小女孩跑過來,仰著頭認認真真地打量我,「媽媽真好看,就是太瘦了,媽媽要多吃肉呀。」
我看著她,眼睛湿了。
這是我的孩子嗎?真的是我的孩子嗎?
「熙奈,晚上爸爸帶你和媽媽出去吃牛排好不好?」明飛遠說。
「太好啦!」熙奈邊跳邊笑。
我不知道在這個魔窟裡,她是怎麼長成這樣天真活潑可愛的性子。去餐館的一路上,她一直在笑,對車窗外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明飛遠跟她說話很溫柔,眉眼間再沒了慣常的兇狠。
我看著這對「父女」,思緒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年,我也是五歲。
4
我的爸爸是一名警察。他經常出差,一年有 200 多天不著家。
他每次回來,我就特別高興,纏著他問這問那。
那天是我五歲生日,爸爸媽媽說要帶我去吃麥當勞。
我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後座,手裡拿著風車,風車轉啊轉。
命運的齒輪,也開始轉啊轉。
我隻記得,幾聲劇烈的「砰砰」聲。
我從爸爸的自行車上摔下來。
眼前,一片血紅。
爸爸媽媽倒在血泊裡。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叔叔跑過來抱起我,捂住我的眼睛:
「姑娘,沒事,別怕。」
……
叔叔把我帶回了家。
剛開始,我不吃東西,不說話,也不哭,像一具行屍走肉。
叔叔家有個小哥哥,叫君則,他每天陪著我說話,逗我開心,帶我玩警察抓小偷的遊戲。
後來,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寫作業,一起中考,一起高考,考上了同一所警校。
警校畢業後,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公安局,一同成為刑警。
我們一起辦過很多大案子,一起流血流汗。
有一年,我在一次任務中受了傷。我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梁君則拉著我的手,哭著說他愛我。
「清梨,一定要活著啊,我要娶你。」
上學的時候我倆都沒和別人談過戀愛,工作以後也默契地不談婚嫁之事。我們知道,我們在等待彼此。
那次傷愈以後,梁君則專門在情人節這天請了一天假,帶我去景寧寺看紅梅。
那天剛下過雪,雪壓著紅梅,背後是寺廟的飛檐翹角,美得如同古畫。
在紅梅樹下,梁君則向我求婚。
我們擁抱在一起,發誓此生永遠互相守護。
5
從景寧寺下山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年輕男子與我們擦肩而過。
我心裡咯噔一下,拉住梁君則,低聲問他:「你說他像不像一個人?」
梁君則說:「我也注意到了。他像明飛遠。」
明飛遠,中道幫老大明震的大兒子。我們這兩年一直在調查這個黑幫,但他們做事隱蔽不留痕跡,我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而這個送上門的明飛遠,我豈能輕易放他走。
我跟梁君則說:「你先回去,我跟著他,看看他來這裡幹什麼。」
梁君則知道我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就勸不回來,他隻好說:「我在山下等你,你一定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和他正面接觸!」
我跟著明飛遠來到寺廟裡。
隻見他對著佛像跪下,虔誠地燒了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詞。
怎麼,他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
不可能。
明飛遠是中道幫的一把手,手腕狠辣,冷酷而瘋狂。這種魔鬼,佛祖不收。
他上完香,起身離去。
我不能再跟著他,於是也去買了幾炷香,裝作無意地問僧侶:「剛才那個帥哥,他常來嗎?」
僧侶答:「是,每個月會來兩三次,時間不定。」
我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接近明飛遠,打入中道幫內部。
梁君則極力反對,我以不讓我幹這一票我就不跟你結婚做威脅,迫使他同意。
我說:「君則哥,這是最後一次。掃除了中道幫,我就不當刑警了,去窗口服務給人登記戶口本,嫁給你生孩子,好嗎?」
梁君則沒有說話。他還在生氣。
我在景寧寺守了半個月,終於又等來了明飛遠。
他上香的時候,我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燒完香,他起身,回頭,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我。
四目對視了片刻,他向我走過來。
很好,女人,你已經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好像一直在看我,我們認識嗎?」他朗聲問我。
「我們可以認識一下麼?」我大大方方地說。
「為什麼?」
「你很……帥。」我說這話的時候肯定臉紅了。
「莫名其妙。」明飛遠撇過頭去,離開。
之後,他每次來上香,我都去跟他搭訕。
終於有一天,他說:「美女,請你吃個飯?」
6
我成了明飛遠的「女朋友」。
他帶我出入隱秘會所、地下賭場。
我把留意到的重要信息暗中提供給警方。
領導很擔憂我的安危,讓我盡快離開,明飛遠太危險了。
三日後明飛遠要帶我參加有一項重要活動,應該有猛料可挖。我跟領導保證,幹完這一把,我就收手。
如我所願,我得到了猛料。
我全程目睹了明飛遠和境外某黑道交易槍支。
交易結束後,明飛遠很高興,喝了一些酒。
他看著我,眼裡狂潮湧動。
「梨,你身材真好。」
我感覺不妙。
和他在一起兩個月,他還沒有碰過我。應該是對我還不夠信任。
而今天,我跟著他參與了最核心的任務,說明他對我徹底信任了。
而我必須證明我的「忠誠」。
他把我拉過來,讓我坐在他腿上,開始解我的衣扣。
我按住他的手。
他眼睛一眯。
拿起桌上的槍,槍口抵著我的額頭,「脫。」
……
我裹緊大衣,走在小雨裡。
梁君則一直給我打電話,打了八次。我終於接起來。
「君則哥,我們分手吧。」
我把所有關於中道幫和明飛遠的信息都提供給組織,然後打了辭職報告,離開了。
七個月後,梁君則找到我時,我已經大腹便便。
懷孕七個月了。
他抱住我,「清梨,中道幫已經覆滅了,你可以安心了。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我們選了鄰縣的一家飯店,舉行了簡單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