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李叔就留在了蘭君閣,又跟我來了蘭君樓,做了這樓裡的掌櫃。自他接手賬目以來,幾乎從未出過錯。我省心了不少,為此暗地興奮了好久。
聽他如此嚴肅,我也不經正了正身子,肅然到,
「李叔請講。」
他說到,「咱蘭君樓生意紅火是不錯,但是,擋了人的道了,隻怕會招來眼紅和禍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似乎最近確實有些得意忘形了,被紅火的生意沖昏了頭腦。
「李叔,還請您多多賜教。」
李叔擺擺手,
「賜教不敢當,隻是小老兒在這街上生活了多年,多少了解些門道。」
「咱蘭君樓自開業以來,生意一直紅火,搶了不少酒樓的生意,其中同咱鄰街的明月居所受沖擊尤其的大。
這明月居原本是這城裡最好,最高檔的酒樓,向來是不少富家子弟最愛去的地方,誰知咱蘭君樓一來就搶走其大半生意,長此以往,隻怕是不妥。」
「李叔,這開門做生意,有競爭不是很正常嗎?我們這是公平合理競爭,應該沒問題吧?」
李叔嘆到,「你不知道,這明月居的老板是這禹州通判的侄子,這些年來,這通判大人也從中撈了不少好處。咱擋了明月居的生意,豈不是擋了通判大人的財路嘛!若繼續如此,隻怕會招來禍事。」
我完全愣在當場,這向來是民不與官鬥,人家有大樹乘涼,捏死我都不費吹灰之力,的確應該想個辦法才對,可這辦法實在難想,總不能自毀長城關門不幹了吧,那讓我這樓裡的伙計該如何生存。
還沒等我想到該怎麼辦,這禍事就已經上門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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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蘭君樓和平時一般開門做生意。
二少爺,不對,是陸公子,一大早就來了蘭君樓。包下蘭字包間,一直待在裡面不出來。
臨近中午,我覺得奇怪,敲門進去,隻見蘭字包間的後窗開著,而他隻是坐在那兒看書。桌上放著一壺清茶。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問道,
「陸公子好雅興,怎麼想到來我這蘭君樓看書來了?」
「怎麼,不行嗎?」他頭也不抬的回我。
「當然不是,陸公子想待多久都行。
他這才抬起頭,看著我說,
「這樣也好,老板娘你看著安排就好!」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板娘,感覺怪怪的,不過我也沒說什麼,準備離開去給他準備午膳。
還未出門,就聽見樓裡突然一陣吵嚷喧嘩,隱約還有官差的聲音,我急忙準備開門出去看個究竟,背後突然被人拉了一把,陸公子拉著我的手臂來到後窗。
這後窗正對著蘭君樓的後院,隻見一個身著夜行衣蒙著頭面的人從大堂的方向踉踉蹌蹌的跑進後院,來到院墻下,卻好像突然生出神力一般,腳下輕點兩下就躍上了墻頭,然後翻墻而去。
等到蒙面人不見蹤影後,追捕的官差才湧進院子中。
我心下疑惑,抬頭看向陸公子,他卻站到一旁,將手中未開的折扇晃了兩下,對我說,
「你可以出去了。」
我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官差頭子站在大堂中央中氣十足的喊到,
「誰是老板,出來!」
我趕忙跑下樓,對著官差福了福身到,
「官爺,我就是蘭君樓的老板娘,不知官爺有何貴幹?」
那官差瞥了瞥我,並未拿正眼瞧我,嗤笑到,
「原來是個娘們兒。」
「昨晚通判大人府中失竊,我等追著賊人到此,這賊人進了你蘭君樓就不見了蹤影,我要對你蘭君樓進行搜查。」
言罷,未等我出言,就將手一揮道,
「搜!」
他身後的官差得了令立刻魚躍而入,湧入樓上雅間,湧入後院,將客人通通嚇走趕走,然後將蘭君樓翻了個底兒朝天。
少傾,忽聞一個官差大叫,找到了找到了,隨即,看見一個官差手裡拿著一串碩大的瑪瑙珠串跑來。
我看著珠串表示很懵,我從未見過這個珠串啊。
官差頭子拿過珠串大喝道,
「好啊,罪證確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快說,其他贓物在哪兒?」
我抬頭看著官差,辯解道,
「我從未見過這個珠串,也並未見過您口中的贓物,我就是一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官差頭子並不聽我的辯解,隻說到,
「既然你不肯承認,那就跟我回衙門說,來人,拿下!」
後面官差一擁而上,將我押住,我掙脫不得,隻能任由他們押走。
事到如今,若我還不明白原委,隻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通判府失竊,盜賊闖蘭君樓,官差搜出贓物,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局。
然而,縱然知道了是個局,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又能如何?
公堂上,知縣大人驚堂木一拍,猶如電視劇裡的場景一般,公式化的升堂問案,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回大人,草民是蘭君樓的老板娘。」
「哦?李捕頭說你私通盜賊,盜取通判府財物,且罪證確鑿,你可認罪?」
「回大人,草民不認。」
「李捕頭親自看到那盜賊進了你蘭君樓,然後不見了蹤跡,你作何解釋?」
事到如今,既然已經掉到他人的陷阱裡,倒不如坦坦蕩蕩說出實情,若這堂上的是位清官,自然能知曉其中蹊蹺,我也能得一線生機。
我挺直了脊背,繼續道,
「大人,草民的確看到過那名盜賊,隻不過實情並非如李捕頭所言。」
「那是如何?」
「那名賊寇入了蘭香樓大門,徑直穿過大堂後院,然後從蘭君樓後院翻墻而出,中途並未有所停留。可見,這名盜賊隻不過是借了我蘭君樓一條道,與我蘭君樓並無幹系。」
知縣大人道,
「既然你說同你蘭君樓並無幹系,那你如何解釋從你樓裡搜出了通判府丟失的財物?」
「這,草民不知。興許是……」我正要說出栽贓嫁禍,但腦中一個轉念,我接口說到,「興許是那盜賊穿過蘭君樓時太匆忙故而遺落下的。」
「荒謬,我們一路追蹤過去,為什麼他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要在你蘭君樓裡掉?若不是你與那賊人勾結,怎會如此巧合,那賊人偏偏在你樓裡消失,又偏偏在你樓裡找到贓物?定是你與那賊人合謀,一個偷盜一個銷贓,」李捕頭情緒高昂,言之鑿鑿,仿佛認定了我就是那通匪之人。
「李捕頭,你一口咬定我與盜賊勾結,那你可是親眼所見?有何證據?」
「那珠串就是證據!」李捕頭梗著脖子說到。
我氣極反笑道,「您不過是從蘭君樓找到一串珠子,那你可找到其他贓物了?你說盜賊進了我蘭君樓就不見蹤跡,我說盜賊翻墻而去你為何不信?又為何不追?你不繼續追捕盜賊,卻憑著這一個小小的珠串就口口聲聲說我與盜賊勾結,這未免有些太過牽強!」
「肅靜,公堂之上,豈容你如此喧嘩,放肆!」知縣大人一拍驚堂木,兩旁威武聲起。
合著他李捕頭聲音傳出五裡地都行,而我稍微大聲一點都不行。看來我剛剛猜錯了,這知縣大人擺明了同李捕頭是一伙的。
未等知縣大人說話,我率先向知縣大人開口到,
「大人,草民有證人,可以證明我所言非虛?」
「哦?證人?是誰?」
「回大人,正是陸家二少爺,陸文公子。當時他正在蘭字包間,親眼目睹那盜賊是如何從大堂跑出來,然後翻墻而去。」
知縣大人聽到陸家二字,明顯神色一凜,
「既如此,那便去請陸家二公子來一趟。」
「不用麻煩知縣大人了,陸某就在此處。」
我猛的回頭,隻見陸公子正站在堂外,明顯已經等候多時。
我定定的看著他從走進來,他神情肅穆,收起了我熟悉的那副嬉笑的模樣,一身青衣繡著些許綠竹,一條玉帶系住腰身,顯得其身材愈發修長,他一隻手拿著折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緩步從容的走進來,蕭蕭瑟瑟,爽朗清舉,好一個翩翩貴公子。
他向知縣大人拱手行禮到,
「草民陸文參見知縣大人。」
「陸公子多禮了。來人,給陸公子看座!」知縣大人的臉笑的像朵菊花,滿臉褶子讓我渾身惡寒。
「不必了大人,這於理不合,我既然是來作證的,便言歸正傳吧。」
「是是是,陸公子所言極是。
陸公子並不看我,隻點頭說到,
「回大人,蘭君樓老板所言句句屬實,草民的確親眼看見盜賊徑直穿過後院翻墻而去。中途並未停留。且當時楊老板就在我身邊,同那盜賊並無接觸。可見楊老板是無辜的。」
李捕頭毛急急的要插話,卻被知縣大人一個眼神制住。
「雖然如此,但陸公子的證詞也隻能證明那盜賊確實未曾在樓裡停留,如今這盜賊尚未緝捕歸案,贓物也未曾尋回,卻在蘭君樓裡搜出了贓物,楊老板自然脫不了嫌疑。是以本官決定,蘭君樓老板暫不予以羈押,隻是須得將蘭君樓查封,直到贓物追回。」
我本欲申辯,一旁的陸公子卻同我使了個眼色,我隻得作罷。
出了公堂,我同陸公子結伴而行往回走。
一路上,陸公子搖著他的扇子不說話,我也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