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寢室長擠眉弄眼,我不爽地皺眉:「幹嗎,說你兩句還樂意聽了?」
一回頭,正對上賀忱那張臉。
我本能地腿肚子打軟。
19
等會兒,真男人,無所畏懼!
我先發制人:「鍛煉太累了,出來放松一下。」
賀忱:「別緊張。」
「我沒緊張,我哪兒緊張了。」
寢室長語氣幽幽:「沈哥,你腿肚子在打抖哦。」
「滾。」
「好嘞!」
寢室長麻溜地走了。我果斷認慫:「太累了,這一個多月我感覺自己腿都要跑細了。」
賀忱垂眸看著電腦屏幕:「我從來沒有玩過這些,所以隻知道拉著你訓練,你是不是嫌我煩了。」
看著他失落的樣子,我胸口有點兒疼。
是良心!是我的良心在刺痛!
是半夜醒來都要給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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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斷拉著他坐下:「沒事兒,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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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納悶,賀忱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明明是剛上手,打了兩局之後開始罩著我。
家人們誰懂啊,這種連二級甲都不穿就在曠野裡奔跑,自然有人幫你掃清障礙的感覺。
耳機裡傳來隊友的聲音:「靠,這滿場子瘋跑的是誰啊?仗著有人幫忙,恃寵而驕是吧?」
哥們你不會用成語可以不用。
我看了一眼賀忱,看見他彎起的嘴角。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安慰我:「別多想,他們這是嫉妒你。」
耳機裡一片嘖嘖聲。我臉有點兒發燙:「嘖個屁,沒見過兄弟情深啊?」
耳機裡有個人語氣賤賤的:「什麼情?基情?哈哈哈那個男的肯定暗戀你。欸,你們誰上誰下?」
我準確掏出手榴彈,把說話的那人給炸了。
對方氣得破口大罵:「你丫有病吧?」
「洗幹淨嘴巴再來玩遊戲!這麼喜歡胡說八道,怎麼不去天橋底下說書?長著人嘴,說的狗語。」
我氣得把遊戲退了,拍拍賀忱的肩膀:「別生氣啊兄弟。那些人就喜歡胡說八道,破壞咱們倆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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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得義正詞嚴,其實隻要賀忱走近一點,大概就能聽到我怦怦亂跳的心。
從那句「恃寵而驕」開始,我的腦子好像中病毒了。熱乎乎的、擠滿了泡泡。
還是那種,猛男專屬的粉紅色泡泡。
賀忱沉默了一陣,聲音壓得很低:「你很介意?」
「啊?」
「如果我們真的是戀愛關系,你會介意嗎?」
我愣了一下。自動腦補出和賀忱成為情侶之後的生活,腦子裡好像有一個興致勃勃的聲音:「欸,這不挺好的嘛!」
暢想了一會兒,連畢業以後房子買在哪兒都想好了。
理智後知後覺上線。
「別扯了,咱倆都是男的。」
賀忱眼眸微沉,帶著幾分笑意看了一眼手表:「你猶豫了十分鍾。」
我沒說話。
我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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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賀忱的屁股後面,我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有人罩著」。
更重要的是,這位是真少爺。
總是會有很多奇思妙想,硬拉著我一起去。
如果拒絕,他就會用那張寫滿失落的帥臉湊到你面前,再附上那句口頭禪:
「如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是不是覺得我煩了?」
每次對上那張臉,我總有一種自己在欺負無辜修勾的錯覺。然後就會選擇妥協。
比如現在,他大半夜的時候搖醒我,說要騎著摩託帶我上山看星星。
我本來還挺困的。被他這奇思妙想整精神了。
孤男寡男的,大半夜一起去山頂看星星。
怎麼想怎麼覺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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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搖頭,賀忱嘆了口氣:「據說今晚會有流星雨,許願特別靈。」
「拜託。咱們都大學生了,你怎麼還信這個?有點兒科學精神 OK?」
賀忱慢吞吞地又來了一句:「可是據說黃二宮星宿特別旺財運,你不想……」
我已經從床上彈射起身,順手套了條長褲:「出發!」
火速出門,我補充了一句:「倒也不是為了什麼財運,主要是我這個人重義氣,不想拒絕好兄弟。」
賀忱點點頭,語氣誠摯:「謝謝你。」
真好騙。我頗為感慨地拍拍賀忱的肩膀。
下一秒,摩託車突然加速。我猝不及防險些被甩出去,急忙摟緊了賀忱的腰,死死地貼著他:「你慢點兒!」
賀忱戴著頭盔,似乎沒有聽到,反而加速了。
我怕得要命,摟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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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的時候,我是被賀忱攙扶著下來的。
我承認,這樣很沒有男子氣概。但我真的害怕。
丫的這貨開摩託的時候又兇又狠,跟平時完全判若兩人。
賀忱讓我整個人靠著他,語氣擔憂:「如星,你還好嗎?我那幾次壓彎是不是太過了?」
這我能慫?
我果斷擺手:「這有什麼,你壓得再低一點兒我都不帶眨眼的!」
賀忱看了一眼被我揪出痕跡的襯衫,輕笑出聲。
笑錘子,沒見過嘴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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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土包子沒有經驗,套了條長褲,上身就穿了件無袖背心就敢半夜上山。
山頂的氣溫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抱著手臂一言不發。
有些人表面沉默,其實心裡已經自罵了一百遍。
賀忱把自己那件衝鋒衣脫下來了。
我果斷拒絕:「不行。你身體不好,你穿著!」
賀忱臉色有點兒難看,我義正詞嚴:
「第一次見面我就把你砸出鼻血的時候我就說要照顧你,現在要是搶你外套穿,那我還是人嗎?」
「一起。」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檸檬香味鋪天蓋地,身後是溫熱硬挺的胸膛。
賀忱把衝鋒衣解開,把我整個人裹進去了。
別說,真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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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騰出手摸了摸衝鋒衣的衣角:「你這衣服質量真不錯啊,發個鏈接給我。」
賀忱的聲音有點兒啞:「別轉來轉去的,透風。」
有嗎?身後的賀忱跟一團火似的,我縮在他懷裡熱得要命。但想想可能是他身體弱。
我非常體貼地又貼近了一些,幫著把拉鏈的部分攏緊。
熬到我快要窩在賀忱懷裡睡著的時候,賀忱突然有了聲音:「時間到了。」
他攬著我,下巴靠在我肩膀上,吐氣間我耳朵好像都染上了熱意。眉眼在光下透出清澈的笑意:「快點兒許願!」
頭頂的星群好像失去了顏色,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畫面一帧一帧地定格。我能感受到賀忱胸口的震動,頻率和我的左胸膛同步了。
山間帶著涼意的風吹低了綠化帶裡的野草,但吹不滅我心口升騰的燥意。
直到賀忱晃了晃我,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盯著他走神了。
賀忱慢慢低下頭,鼻尖相錯,光潔的額頭抵在我額前,自說自話:「頭暈?沒發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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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回去之後我還是神不守舍的。腦子裡不是那場漂亮的流星雨,而是賀忱那張臉。
星空下的賀忱,在塑膠跑道上回頭拉我的賀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盤腿坐著的賀忱……
還有那天在網吧裡,那句意味深長的——
「你猶豫了十分鍾。」
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一圈之後,我暗戳戳打開知乎,猶豫半天,用【我有一個朋友】作為開頭,把我和賀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記了下來。
一瞬間 99+
評論第一:【這次的小說還蠻好看的,放個屁股,速更!】
我無語:【我是在求助,你別太荒謬!】
【這還用看嗎?這擺明了是高段位撩人攻和彎而不自知的直男受嘛!我愛看,多來點!】
【同意樓上。答主比我今天點的蚊香還彎。別糾結了,那個小攻又帥又有錢,簡直就是夢中情 1!】
【感覺馬上他們倆就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好磕,我猛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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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沒有達到求助分析的目的,反而衍生了 99+ 的同人文。賀忱的每一個舉動都被解讀。
比如第一次流鼻血其實是看我看的。
為了和我一起睡故意打翻了可樂。因為真的有潔癖不可能會在床上喝飲料。
帶我去看流星故意沒有提醒我多穿穿點兒,就是為了抱著我,共用一件衝鋒衣。
……
我越看越覺得腦子嗡嗡的,啪啪敲字:【放屁,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底下有人評論:【答主,你要是不信,我教你個損招。你就裝作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你看看你好兄弟會做什麼。】
這倒是個辦法,我回了一個:【謝謝。】
然後秒刪除,重新編輯:【不是我,是我朋友。我代我朋友謝謝你。】
評論裡再一次充滿了歡聲笑語。點贊最高的回復是:【答主這個智商,我賭五毛,他會被他那個心機兄弟吃得骨頭都不剩。】
我:「……」
有的時候一個人上網真的好無助嗚嗚。
29
我開始嘗試給自己編一個女朋友的人設。
連寢室長都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咋啊沈哥,和校草鬧矛盾了?」
我超級小聲:「你們明天的聯誼會,帶我一個。」
寢室長連忙搖頭:「之前約你,你不是說賀忱已經約了你去玩嗎?我可不敢和校草搶人。」
「帶我去,我帶你上星。」
寢室長明顯動搖了:「行。那你得保證,要是校草怪你,你不能說是我帶你去的!」
「成交。不過就算知道了又咋樣。他還能吃了我?」
「他吃不吃你我不知道。」寢室長嘖嘖搖頭,「但他不僅冷冰冰的,而且眼神挺兇的。我可不想得罪大佬。」
我下意識反駁:「胡說。賀忱人很好的。」
寢室長一臉一言難盡:「開學兩個多月了,你沒有發現,除了你,他不和其他人玩的嗎?反正帶你去可以,但別讓他知道是我帶的。」
然後小聲嘟囔了一句,「你自己作死,自己承擔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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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我第一次參加聯誼會。
寢室長無語:「沈哥,你長這麼帥,你緊張什麼?」
「呵,我會緊張?你別開玩笑了。」我挺直了腰杆坐在位子上,雲淡風輕,「小時候女生們也為了我吵過架,動過手。你懂個屁。」
「牛。」寢室長默默豎起大拇指。
我面不改色。
從記事以來,一直到小學畢業擺脫她們「魔爪」為止,我一直被稱作「洋娃娃」。
那個時候大院裡的姐姐比較多,爭先恐後地要把她們的公主裙給我穿,還為了「誰給我梳麻花辮」這種事情打起來過。
當然,這種慘痛的細節就沒必要回憶了。
我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端坐著,心裡已經開始在構思「女朋友」的雛形了。
以我的撒謊技術和賀忱的精明程度,我覺得必須要準備到事無巨細,才有可能騙得到他。
這就很考驗一個理科生的想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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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不說,我還是很有「市場」的。
寢室長偷偷給我發信息:【沈哥,要不你還是走吧。我辛苦攢局,不能讓你一個人搶了風頭!】
我有點兒蒙:【沒有啊。都沒人和我說話。】
【還不是因為你一副神遊太虛,陷入沉思的模樣。那幾個小姑娘不敢靠近。但一個個表情含羞帶怯的,你看了不心動?】
我這才瞄了對面一眼。
老實說,不僅沒有心動,還有點兒後背發麻。
含羞帶怯的表情我沒有看出來,但她們眼神裡閃著興奮的光,我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衣服穿反了,還是我褲拉鏈忘了拉。
忍不住低頭檢查了一遍。
確定沒問題之後,我再次在腦海裡構思。
為了避免露餡,最好是編一個不方便見面的身份。不知道「在國外執行秘密任務」這個設定能不能騙到賀忱。
反正我是覺得挺酷的。
32
一直構思到散場,已經走出去的時候,幾個女生喊住了我,把一個女生推到了我面前。
我被她撞了個滿懷,下意識扶住她:「呃,有什麼事嗎?」
她紅著臉掏出了兩份情書。
這年頭告白都寫兩份情書了嗎?這也太隆重了。
我頓時覺得壓力極大,下意識在腦海裡已經開始構思拒絕的話了:「對不……」
她聲音弱弱:「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兩封轉交給賀忱學長?」
我把剩下的話硬咽了回去:「哈?」
33
她臉更紅了:「我和我室友都很喜歡賀忱。但是除了你,他都不和別人說話。所以想拜託你幫幫忙……」
「你們兩個都,都給?」
「對啊。我們都很欣賞賀忱學長。我的這封信還是她幫我潤色過的呢。」
她看著我困惑的神情,笑出聲:「你不會覺得我們女生喜歡上同一個男生就會絞盡腦汁地撕×爭寵吧?沈如星學長,你少看點兒電視劇吧!」
我想起前天才追完的《回 X 的誘惑》,老臉一紅。
她笑得更大聲了:「學長,你真的好可愛啊。我又有點兒想追你了。沈學長,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我腦海裡再一次閃過賀忱那張臉。就跟中了病毒似的,怎麼甩都甩不掉。
這次聯誼以我落荒而逃為結局。
34
衝回寢室之後,看見賀忱正坐在我床上。
這兩個多月,他睡我床鋪的次數比他睡自己床鋪的還要多。
我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有點兒別扭:「你怎麼不在你自己床上躺著?」
賀忱沉著臉:「你去哪兒了?」
「出,出去玩了。」
靠,我為什麼關鍵時刻結巴了?這氣勢一下就弱了一大半!
就在我暗暗悔恨自己沒有發揮好的時候,賀忱垂下眼:「好餓。我今天沒吃飯。」
「怎麼了?」
脫口而出問完這一句之後,我對上賀忱沉沉的視線,一瞬間有一種獵物踏入圈套的錯覺。
35
賀忱聲音委屈:「因為某人明明說好了會跟我一起出去玩,結果扔下我自己跑去玩了。」
內疚程度 30%
我試圖辯解:「我不是,給你發信息了嘛。臨,臨時有個活動。」
賀忱嘆了口氣:「可是我們上個禮拜就約好了。」
內疚程度 60%
我沒忍住:「要不現在出去吃點兒?我請客。」
賀忱摸了摸小腹:「餓太久了,好像沒什麼力氣了。」
內疚程度 100%
我連忙上前準備把他扶起來。賀忱似乎是腿軟了一下,整個人靠在我身上。
檸檬味鋪天蓋地。
一瞬間我好像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了。咚咚咚,跳得劇烈又急促,有一種不管我死活的活潑。
我慌忙想側開身,感覺到耳骨傳來的觸感。
溫熱的,有點兒軟乎乎、帶點兒湿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