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們兩個人明明鬧得那麼難堪,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他明明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竟然也能原諒出軌嗎?
他們現在在停車場裡幹什麼?
分開七年,他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我腦子裡胡思亂想了很多。
索性去熬粥。
快十點的時候,池晝回來了,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是不屬於他的味道。
綠茶主動跑了過去,在他腳邊繞了兩圈,又蹭了蹭。
他蹲下身,將它抱進了懷裡,溫柔地親了親它的頭。
落地燈的光圈暈染在他身上。
我好羨慕綠茶啊。
它比我有勇氣靠近他。
我也好嫉妒綠茶。
它隻是走丟了一會兒,就能換來他這麼多的關心。
那走丟了七年的梁曉曉,又能換來他的什麼呢?
七年日日夜夜的想念與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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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才能說完的情話?
我靜靜看著這一幕,沒有出聲打擾。
「過幾天,我會把綠茶送走。」他突然開口。
送到梁曉曉那兒嗎?
我沒有問。
「沒關系,不送走也可以。」
不重要了,池晝。
你給我的回答,我不想要了。
5
「我煮了粥,你可以喝一點。」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走近,綠茶突然從池晝的懷裡跳開了。
他臉色陰沉地看著我。
我不理解自己哪裡惹到他了,想到剛剛綠茶的反應,我明白了,他該不會是懷疑我對綠茶做了什麼吧?!
我覺得有點好笑,也真的笑出了聲。
「池晝,我們在一起七年,我在你心裡隻是一個虐貓的變態嗎?」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想交流的樣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說話。
他轉身去廚房盛粥。
我看到他喝了一口就蹙眉放下了勺子,但他什麼也沒說。
我站在角落裡盯著他,像個陰惻惻的遊魂一樣,鬼使神差地開口了:「池晝,你不喜歡吃我做的飯,可以不吃,沒人逼你。」
就像你不愛我,也可以不娶我。
想離婚也可以直接說。
但是……
能不能不要讓我覺得,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能不能不要讓我覺得,我是一個隨時可以被趕走的外來者。
能不能不要讓我……這麼難過。
比死還要難過。
他給前任擦眼淚的畫面,如同遲來的鈍痛。
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我的心髒、刺穿我的骨骼、凌遲著我的靈魂。
如果真有地獄,那就在樓下地庫。
池晝抬起頭看向我,他狹長的眼眸帶著嘲諷。
勺子扔進了洗碗池,然後把粥倒進了垃圾桶。
我看見他在說話,但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又開始耳鳴了。
我沉默了。
在我快要死之前,我的愛情也死了。
6
晚上,我自己一個人住在客臥。
一整晚,我都在持續地咳嗽。
他家的隔音真好,他完全聽不見。
而我短暫恢復的聽力,卻隱約聽到了綠茶撓門的聲音。
天將亮時,我才迷迷糊糊睡著。
夢見大學軍訓,我因為中暑,暈倒時向後砸進了一個人懷裡。
好多人在起哄。
我還記得他幹燥的嗓音,像風一樣滑過我的耳邊。
「哥有女朋友了。」
但他還是背著我去了醫務室。
我小聲地在他背後說:「對不起,我很重吧。」
「一點都不重。」
夢就這樣戛然而止。
我哭著睜開了眼。
如果時間就停在那一刻該有多好。
肺好疼,全身都好疼。
清早,我又開始熬粥,就像昨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池晝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出了門。
吃了藥之後,我戴著眼罩一動不動地窩在陽臺的懶人沙發上。
閨蜜給我打電話,問我池晝和他的前任是這麼回事,說池晝今天去他們公司談生意,把前任帶在身邊,如果不是生意太大,她差點沒忍住上去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秋天的風很涼,忽忽地往我肺裡刮,我又開始咳嗽。
隻聽見閨蜜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趕緊把那隻貓送走,再這樣咳下去,你遲早咳死。」
我捂住叫囂的肺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糟糕。
「七七,你放心,我和池晝沒有以後了,所以就算他跟前任復合,我也無所謂。你不要找他的麻煩,小心飯碗被他端了,我會過意不去。」
至於綠茶,比池晝可愛,當然不能送走。
「啊?你什麼時候腦子清醒的?是被王寶釧挖了十八年的野菜刺激了嗎?」
我笑笑:「別胡說八道了,好好上班。」
「好!不過,你們還沒離婚呢。這要是讓朋友們知道了,肯定會笑話你被那個下頭男綠了,要不直接離婚得了。雖然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今天這婚我毀定了!」
「好。」
7
因為丟貓事件,我和池晝冷戰了。
以前我總是會主動哄他,但是現在,我每天身上都有奇奇怪怪的地方在疼,有時候甚至頭暈到嘔吐,還經常咳出血,耳鳴……所以我是真的顧不上他。
也不想管。
我辭掉了工作,成了無業遊民,每天窩在家裡曬太陽。
畢竟假裝成正常人,已經耗盡了我所有力氣。
而池晝對此一無所知。
我的演技有這麼好嗎?
深夜,池晝打開了客房的門。
他身上的酒氣很大,還混合著那股不知名的香。
在他接近的瞬間,沒睡著的我便蹙眉咳了起來。
我怕自己會突然吐血,推開了他。
他跌倒在地。
明明是他醉了,卻好像是我力氣太大。
「夏稚,你能不能不要……」
他在說什麼,我聽不見。
但是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我下意識心軟了。
「地上涼。」
我衝著他伸出手。
他的手溫暖炙熱。
「去洗澡,我給你熬解酒湯。」
他握著我的手不松開。
半晌後,他從口袋拿出了一塊糖,輕輕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垂眸看了一眼。
是外國一個牌子的水果糖,巨酸。
也是梁曉曉最喜歡的水果糖。
我窺探她微博的時候看到的。
可是池晝,我牙疼,吃不了酸。
我也最怕吃酸的。
池晝進了浴室後,我將那顆糖扔進了垃圾桶裡,連同我們七年的感情。
其實不止七年。
但是不重要了。
池晝,這一次,我不要你了。
我也沒想到,壓倒我們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是一顆小小的糖果。
池晝洗完澡,好像清醒過來了,他沒有再做出格的舉動,穿著黑色睡衣安靜地坐在餐桌旁。
「喝完早點睡。」我將醒酒湯放在他眼前。
他用勺子喝了一口後,直接吐進了碗裡。
「夏稚,你要是不想做可以不做。」他頹然地靠在椅子上,好像失望至極。
我直接端起碗,扔進了水池裡,發出巨大的聲響。
「那你去找做得好喝的人給你做,別喝我做的。」
池晝冷清的眉眼帶著一層怒氣:「你什麼意思?」
「你帶著梁曉曉去七七公司是什麼意思?」
通過七七的口來告訴我,你們破鏡重圓了?來逼我給梁曉曉騰地方嗎?
他愣了一下,而後神情變得有些奇怪,好像沒那麼生氣了。
「她現在是我的助理,我可以」
不等他說完,我便打斷了。
「池晝,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不用這麼迂回,我可以成全你們。」
他愣住了,眉眼一點一點變得諷刺。
池晝冷笑:「你可真大度。」
我看著他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
我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都在一起七年了,為什麼我還是一點都不了解池晝。
我不想跟他吵架,於是說道:「池晝,兩天後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們去爬山吧,大學時候爬過的那一座。」
似乎是話題轉變太快,他有點懵,但還是說道:「隨便你。」
爬山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幸好有纜車。
我發消息給池晝,約他在山頂見面。
過了約定的時間很久,他才給我打電話。
「夏稚,公司有事,我去不了了,你早點回家。」
是公司有事還是梁曉曉有事?
「池晝,如果今天你不來,那……就離婚吧。」
「夏稚!」池晝突然怒吼道:「梁曉曉摔了一跤,現在很危險,我真的過不去,至於離婚,別拿這個威脅我。」
說完,他就掛了。
拿離婚威脅他?
也是,這不是我第一次提離婚。
我們在一起七年,結婚了三年,怎麼可能沒有提過離婚。
我曾經也有過很任性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沒那麼喜歡我,但也沒那麼煩我。
池晝剛創業的時候,出去應酬喝酒,西裝後面帶著明晃晃的紅印回來。
我當時看到很生氣,盡管知道他不會出軌,這是別人使的小手段,但還是被怒火燒沒了理智。
我哭著把他的西裝扔到了地上,說如果他再去應酬就離婚。
他當時穿著白襯衫坐在沙發上,臉上帶著一絲倦意,眼神很冷地看著我。
「隨便你。」
他被我的偏愛慣得有恃無恐。
我甚至從他的眼神裡明晃晃地看到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
你舍得嗎?
是啊,我舍不得。
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怎麼舍得放棄。
我的沉沒成本太高了。
這麼多年,他始終沒變,肆意揮霍我的愛,但是我變了。
如今,我不是拿離婚威脅他再多在乎我一點,我隻是不想死的時候,帶著他妻子的身份。
我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會再是他的愛人。
我寧可去死,也不會再愛他。
8
我第一次拿離婚威脅池晝之後,他又不理我,在家裡把我當空氣。
我故意弄出聲響吸引他的注意,沒用。
我走路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角發出驚呼,沒用。
我也不想理他了。
直到看見床頭櫃的紅花油。
我對他的愛意值又瞬間達到了頂峰。
我總是會因為他的一點點好就給他加很多很多分。
晚上,池晝一直背對著我。
我小聲在他耳邊問道:「池晝,你睡了嗎?」
「嗯。」他聲音清冷,不鹹不淡道:「睡了。」
「你別生我氣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提離婚了。」
我來到他面前,蹲在床邊,可憐兮兮看著他。
「池晝、池晝……」
他冷哼一聲。
「別鬧了。很累。」
「可我想讓你抱著我睡。」
「夏稚,你真的很煩。」
「我才不煩,我隻是喜歡你。」我委屈地看著他:「你抱著我睡,我就不煩你了。」
池晝迫於無奈將我攬進了懷裡。
「池晝,你是我的。」
所以,推開那些靠近你的人,好不好?
池晝的眼神突然變得炙熱。
「既然不困,那就別睡了。」
「池晝,你喜歡我嗎?」
「夏稚,你說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個時候,梁曉曉沒有回來,他偶爾還樂意哄哄我。
我總是沉溺在他心血來潮的溫柔中無法自拔,似乎因為這一點糖可以原諒所有的苦。
可是不是的。
那些委屈從來沒有消失,它們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他給我再多的糖,都掩蓋不了我心裡的苦了。
就像那晚,我扔掉他的糖之後,發現桌子上放了一大罐五顏六色的糖。
真的很好看,看起來也很甜的樣子。
但我不想要了。
池晝啊池晝,你千萬不要在失去我之後突然發現你喜歡我。
我會覺得很惡心。
也會覺得很廉價。
回到家之後,我開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