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抬起又落下,語氣冷漠道:「江遲,少得寸進尺。」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我閉了閉眼,將他推開。
江遲撇撇嘴,冷哼一聲:「你的心硬得像塊石頭,還好我柔情似水。」
「……」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滴水穿石。
學業還沒完成,我這次回國有兩個原因,一是想念親人和朋友,二是為了躲避尷尬。
本來請了半個月假,沒想到回來的第三天就碰上了江遲。
我不得不提前結束假期,返回學校。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我就坐上去機場的出租車。
路上的車並不多,一輛卡宴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們後面。
到機場時,天已經大亮,我下了車就想往裡面走,一隻手拉住了我的手腕,充滿戾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說了明天見就是明天見,唐婉,你以為我還像一年前那麼傻,讓你再次消失在我的面前?」江遲把我扯到懷裡,緊緊地抱著我,「我告訴你,休想甩掉我。」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廣播多次響起,我放棄掙扎,隻是無奈道:「江遲,我們不會有未來的。」
他不信:「你都沒和我試過,怎麼就沒有未來了?」
「試過了。」我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
江遲爸爸的話在我腦海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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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同學,我家江遲單純天真,從小到大沒有接觸過謊言和欺騙。
「據我所知,唐同學曾多次利用他達成某種目的。
「我能理解,畢竟環境造就性格。江遲或許一時覺得這樣的你新奇,可久而久之,你們真的適合嗎?」
那時,我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愛江遲,我會努力與他站在同一高度。」
江遲的爸爸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江遲是在愛裡長大的,不需要你一文不值的愛……」
而我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和江遲站在同一高度。
我抬頭看向江遲,神情漠然道:「我試過了,所以才知道自己不愛你。」
他的身體一僵,苦澀道:「我不信,不愛我為什麼ţṻ₂要親我?不愛我為什麼要和我做親密的事?」
「玩你啊,想看看那個囂張的江大少為情所困的可憐樣。」
「那你繼續玩我啊。」
「膩了。」
「你就玩了我一次,怎麼會膩了?你知道的婉婉,我很勇猛的。」
他看起來自信而嬌羞。
「……」
我再次被江遲的腦回路折服。
我隻得重申:「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江遲點頭,理所當然道:「我知道啊,我是小三嘛。」
從旁邊路過的人都朝我們投來震驚的一瞥。
我:ťûₓ「……」
玩這麼花,你不要命了?
5
江遲對自己的定位太過清晰,我頓時頭疼起來。
「放開我吧,我不走了。」
江遲松開手,和我面對面站著,說:「我知道你還在讀書,我不應該這樣做。隻是我現在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咱爺爺奶奶也不知道你在哪個國家,你走了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我的確沒和任何人說過在什麼國家讀書。
機場廣播再次響起,我和江遲交換了聯系方式,然後隨口報了一個國家。
江遲道:「婉婉,那我送你吧,我看看你的機票,看看是哪個檢票口。」
「……」
一年不見,他的心眼子也多起來了。
正當我找借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來人一身筆挺的西裝,金絲眼鏡,頗有幾分斯文敗類的意味。
他眯了眯雙眼,說:「唐婉,好巧,剛下飛機就看到你了。」
我下意識看了眼江遲,心虛得不行,說:「好巧,秦學長。」
秦臨照,我在國外的學長,因為來自一個國家,他平時對我頗多照拂。
隻是上次見面後,我再也不敢面對他。
秦臨照的目光落在江遲身上,臉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復如常,問:「這是你朋友?」
江遲看過去,抱著手臂,囂張道:「唐婉的男朋友。」又飛快看我一眼,加上一句,「國內的。」
眼前這兩人,我都不想與他們過多糾纏。
但現在情況實在棘手。
權衡再三,我選擇了秦臨照。
起碼,他是個成熟的人,應該做不出死纏爛打的事。
我說:「前……男友。」
確切來說,是前前男友。
江遲揚起的嘴角落下,小聲嘟囔道:「前後有那麼重要嗎?反正我遲早轉正。」
秦臨照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們,忽然問:「唐婉,你是要回學Ṭū́₋校了嗎?」
江遲立馬接話:「對啊,我送她呢。秦學長,你要有事做,就先走吧。」
說完,拉著我的手腕就要進去。
我制止江遲的動作,說:「飛機已經飛走了,我想起還有其他事,改天再去學校。」
秦臨照道:「正好,唐婉,好久不見,我請你吃飯吧。」
江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醋意橫生,道:「當小三都插隊,你趕著去投胎啊?」
秦臨照伸手扶了一下鏡框,等著我的回答。
我拒絕了。
他微微一笑,問:「唐婉,你在躲著我嗎?」
「……」
江遲察覺到我們之間的不對勁,加重了手中的力氣,緊緊地挨著我,在我耳邊小聲道:「這不會是原配哥吧?」
「……」
他進入角色可真快。
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許,我真的很想打開江遲的腦子,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
最終,我獨自打車離開了這個是非地。
6
爺爺奶奶以為我去了國外,把家裡收拾了一下,早早地坐公交車,又回到了鄉下。
江遲不肯放棄,也沒有理由來我家,隻能搬到我隔壁。他每天隻要一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就出來假裝偶遇。
江遲的爸爸,江斂也知道我回來了,讓秘書打電話警告過我一次。
家裡空無一人,我看著不肯放棄的江遲,撥通了秦臨照的電話。
聽筒裡傳來低沉的聲音。
「唐婉,我以為你不會再聯系我了。」
我默了默,說:「秦學長,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好,你說。」
我把和江遲之間的糾葛簡單地說了一下,讓他幫我讓江遲死心。
秦臨照知道江遲住我對面時,輕笑出聲:「小朋友很黏人嘛。」
「……」
「唐婉。」他輕輕喚了下我的名字,「我的眼睛,很像他是不是?」
沒等我回答,那邊又道:「好,我幫你。」
秦臨照在我所在的大學很出名,不過我和他一開始並不認識,一來他很少在學校,二來他早就開始創業成立了公司。
直到有一次,我去接醉酒的室友。
室友的男朋友是秦臨照的表弟,同樣也喝得大醉,兩人就像脫韁的野馬,在酒吧狂奔。
我和秦臨照將兩個醉鬼送回了家。
後來次數多了,我和秦臨照也就漸漸熟悉起來了。
異國他鄉,對著同鄉,總是會不自覺產生信任。
後來,秦臨照的公司出現問題,資金周轉不開。
暖黃的光線下,他取下眼鏡,苦惱地按著眉心。
那時,我剛好在那家咖啡館做兼職,他抬頭的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江遲。
或許是心裡對江遲感到愧疚,鬼使神差下,我竟然道:「我這裡有三百萬,也許不多,但應該有點用。」
再後來,公司危機解決了,秦臨照把錢連本帶利還給我,還邀請我去他的公司上班。
回國前的半個月,室友邀請我去戶外野餐。
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室友的男朋友和秦臨照也在。
室友帶了幾瓶紅酒,幾杯下肚,室友和她男朋友就跑去放風箏了。
秦臨照坐在我身邊,忽然把頭靠在了我肩膀上,聲音輕輕的,似乎風一吹就散。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怎麼辦?」
淡淡的酒香襲來,我身體一僵,說:「學長,你喝醉了。」
秦臨照沒有再說話,我偏過頭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喝酒,看起來酒量著實不好,所以隻把這事當作一件插曲,沒放在心上。
可後來,我從室友那裡知道,秦臨照千杯不醉。
再加上,他有意無意地暗示,我越發覺得不對勁。
終於,在一個夜晚,秦臨照挑明了心意。
那天,他罕見地沒有戴眼鏡,那雙酷似江遲的眼睛含笑看著我,我一下失神,竟答應了。
答應之後我立馬清醒了,又想反悔,可是目光觸及秦臨照的眼睛,那些話又被咽下。
糾結到大半夜,我抱著手機給秦臨照發了「我們不合適」的短信。
然後,辭職,回國。
7
沒過多久,門鈴聲響起。
我打開門,就看到秦臨照捧著一束玫瑰花站在門口。
我們對視一眼,他微微提高了聲音。
「唐婉,你別生氣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和學妹出去吃飯了。」
「……」
對面傳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下一秒江遲就出現在面前。
他說得咬牙切齒:「好巧,秦學長。」
江遲硬生生擠進我們中間,把秦臨照手中的玫瑰花搶過去:「喲!我最近正在學插花呢,這花正合適,秦學長,你不介意吧?」
秦臨照說:「有點介意,這是我用來和唐婉負荊請罪的,上面的刺正好可以讓她抽我。」
江遲陰陽怪氣道:「秦學長,你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沒想到私底下玩挺花啊。」
「還好,主要是唐婉喜歡。」秦臨照對我眨了下眼,示意我也快演起來。
江遲憤怒又委屈,問我:「你當初對我怎麼沒有這麼花?」
我:「……」
對上他幾欲噴火的雙眼,我憋出一句:「抱歉,我喜歡燒的。」
秦臨照:「……」
他幽幽看我一眼,露出一副「這讓我怎麼接話」的為難表情。
江遲擲地有聲道:「我還不夠燒?我都給你當三了,我都快燒化了!」
我:「……」
秦臨照:「……」
秦臨照幹咳一聲,說:「唐婉喜歡悶騷的,像江先生這種無火自燃的燒法,實在太露骨。」
我點點頭,硬著頭皮道:「是的,我喜歡學長這樣似燒非燒的,你這種太露骨反而沒有誘惑力。」
江遲狠狠瞪了秦臨照一眼,把花砸到他身上,說:「你們好學生的燒法可真是五彩繽紛。」
「……」
他又看向我,眼睛倏地紅了:「你以前喜歡姜馳那種燒的,現在又喜歡姓秦的這種燒法,我從小學習就不好,燒不過他們。你就不能喜歡純潔一點的嗎?」
「……我口味比較刁鑽,吃不了太過清淡的。」
秦臨照來到我身邊,半擁著我,嘆息道:「抱歉,讓江先生見笑了。」
他暗地裡捏了捏我的肩,我立馬配合地靠在他懷中,裝出一副親昵的樣子。
江遲看到我們相擁,氣得吧嗒吧嗒掉眼淚,轉身就下了樓。
「姓秦的,我詛咒你燒成重傷。」
「……」
8
江遲一走,我們立馬分開。
尷尬的氣氛蔓延開,秦臨照率先開口:「不請我進去坐一會兒嗎?我這會兒離開,萬一撞見江遲豈不是功虧一簣?」
我往旁邊一站,讓他進門。
我們坐在沙發上,看著樓下江遲氣衝衝離開的身影。
秦臨照問:「小朋友很可憐,看得出來也是真心愛你,你為什麼要拒絕?」
江遲消失在小區外面,我說:「我還沒有資格去愛他。」
秦臨照一愣,道:「唐婉,你很優秀,不要妄自菲薄。」
我像剖開了自己胸膛,露出了裡面血淋淋的心髒。
「我出國留學的錢,爺爺的醫藥費,都是江遲爸爸給的。代價就是,我要離開江遲的世界。」
「出國留學,怕是江先生父親的要求吧。」他摸了摸我的頭,有些心疼,「不要責怪自己,你一個大學生又能做些什麼呢?」
哪怕是現在,我依舊很無力。
前途迷茫,我無法確定自己能否走進江遲的世界。
秦臨照收回手,說:「我會幫你,可是我又覺得,你和江先生不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