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公又笑著道,“衣裳要是不合適,唐姑娘說一聲,明兒奴才再給您換。”
唐韻這才回過神,趕緊接了過來,“有勞公公了。”
明公公點了個頭,彎身退了出去。
唐韻輕輕地掩上房門,脊背靠在門板上,盯著手裡的青色衣裳,中秋的圓月,比燈盞還亮,從門縫內灑進來,落在她半邊的臉頰上。
絕色的容顏,明豔中帶著皎潔。
一雙眸子如盈盈秋水。
似是早料到了,她的那番努力,並非沒有半點進展......
第8章
皇後昨夜臨睡前,才聽皇上說起,太子要去龍鱗寺。
今日一早,匆匆讓嬤嬤收拾了個包袱,趕到東宮,太子已經從裡走出來了。
因是去寺廟清修,太子今兒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常服,玉冠束發,腰配一塊玉佩,筆直的身板子,邁步之間,一副風流倜儻。
見到皇後,太子往前迎了兩步,到了馬車旁,清雋的面上露出一抹溫潤的笑,立在那望過來,宛若天人之姿,“母後。”
這樣的俊俏郎君,當真是自己生的......
皇後心頭霎時冒出了一股子驕傲,愁緒也一掃而光。
“都收拾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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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皇最近當真是入了迷了,做夢都在馬背上。”平日裡大大小小的事兒都丟給他就算了,清修竟也打了太子主意。
這萬人敬仰的位置,看著權利大,可其中吃的苦,隻有自個兒清楚。
幸虧她這兒子,是個耐心好的。
東宮到龍鱗寺,得花上大半日,皇後不敢耽擱,讓嬤嬤將手裡的包袱遞給了明公公,同太子交代道,“我包了些中秋的糕點,你拿給安陽,好生勸勸她,這都快一個月了,還要呆到何時?”
兒子是好了,女兒就不省心。
安陽是太子的同胞妹妹,當朝五公主。
一月前本應嫁去宰相府蔣家,人還沒出宮,新郎官兒就死了,還是被自個兒偷偷養在屋裡的表妹給一刀子捅死的。
人死後,才爆出來,其跟前已經有了個兩歲大的孩子。
安陽和那蔣家公子也算是親梅竹馬長大,感情一直很深厚,遭了這麼一劫,安陽當日連嫁妝都未脫,便跑去了龍鱗寺。
說是要替蔣家公子和他那位表妹超度。
眼見快到一月了,人還不回來,皇後便急上了,左右不過一個男人,她是公主,還愁嫁不成。
要個什麼樣的人沒有。
太子點頭,應道,“母後放心,兒臣給您帶回來。”
皇後頓時松一口氣,在她心裡太子的話比皇上靠譜得多,“你自個兒也要照顧好,山裡早晚涼,中秋一過,這天日漸冷了......”
“母後。”太子笑著打斷,“兒臣知道。”
意識到了自己的啰嗦,皇後腳步一退,“行,趕緊走吧。”
太子才剛轉過身,皇後又想起了一樁,“對了,你要得空,打聽打聽那唐家姑娘的下落,旁的不說,當年唐家老夫人也曾予咱們有過茶水之恩。”
唐家大姑娘還是個唐家‘世子’時,她曾見過,模樣極為俊朗,同太子和顧家的幾位公子,時常結伴同行。
後來唐家老爺和老夫人相繼過世,唐家姑娘身份又暴了出來,前後不過六年的光景,唐家竟也走到了這一步。
通敵之罪,絕不姑息,旁的能寬恕的,也不一定非得將人逼到死路上。
那丫頭若當真在康王爺那,遲早得糟蹋死,豈還有活路。
太子神色未變,回頭應道,“好。”
見皇後沒旁的交代了,太子才轉身,明公公上前拂起車簾一角,太子抬目掃了一眼馬車內的那張臉,平靜地鑽了進去。
*
適才明公公掀簾的那一瞬,唐韻生怕被皇後瞧見,身子緊緊地貼在了馬車角落,將自個兒縮成了一團。
馬車離開東宮好一段了,唐韻才放松了下來。
皇後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可尋到了又如何。
她不想去青樓,也不想做人外室......
唐韻偷偷地往身旁瞟了一眼,太子捧著書在瞧,馬車的窗口留了一絲縫,風進來吹得他手裡的書頁“噗噗”響。
唐韻極有眼力勁兒地起身,手剛伸過去,還未碰到窗戶,便聽太子道,“坐好。”
唐韻又乖巧地坐了回去。
馬車的空間不大,兩人之間,不過半個人的距離,馬車一晃動,唐韻盡量穩住,不往他那邊靠。
怕擾了他看書,唐韻呼吸都放得很輕,坐了一陣,太子突地又轉過了頭,“你身上帶了香包?”
唐韻一愣,忙地點頭,隨後從懷裡掏出了好幾個,各種花香味的,梅花,桃花,還有桂花,“殿下要......”
“以後別帶了。”
唐韻:......
“孤不喜歡香味。”
“好。”唐韻手忙腳亂地將香包收了起來,“殿下......”
“你要是願意,還是喚我凌兄。”太子一眼看過來,臉上的神色正經,眼裡無半點褻瀆之意,仿佛昨兒牽她手摟她腰的那人並非是他。
太子雖那般說,但唐韻還是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妾身明白了。”
太子剛要轉過去的目光,聞言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雖穿著太監的衣裳,但那張臉太過於明豔,並沒有遮住什麼,眉眼半垂,滿臉的羞羞噠噠。
太子一看便知道她是什麼心思,提醒道,“孤,昨夜沒碰你。”
“奴婢明白了。”
太子:......
太子懶得再去糾正她,目光回到了手裡的書頁上,生出了幾分唏噓。
顧景淵......真可憐。
到龍鱗寺,馬車得走上四個多時辰,唐韻起初還能堅持坐得端正,時辰一長,身子便有些軟了。
困意一上來,唐韻的腦袋起初還靠在了馬車邊上,可一路上,馬車實在晃動得厲害,擱得她頭疼,迷迷糊糊中,本能地換了個方向。
在那顆腦袋就快要挨過來時,太子手裡的書,及時地擋在了她的額頭上,無奈地道,“安分些。”
唐韻一個驚醒,將身子縮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合眼。
*
到龍鱗寺,已是傍晚。
自那聲“奴婢”被太子默認了後,唐韻便記住了自己的身份,馬車一停,主動起身先跳下去,為太子掀開了車簾。
獻殷勤的心思,昭然若揭。
太子瞧在眼裡,並未理會。
等太子下了馬車,唐韻又才鑽了進去,將他擱在馬車內的幾本書拿了下來,轉身時,太子已經在同龍鱗寺的主持說著話。
知道皇宮今兒會來人,龍鱗寺主持早早便到了門口迎接,見來人是太子,主持倒是有些意外,“老衲見過殿下,陛下近日可還好。”
“父皇最近犯了腰疾。”太子借著主持的話,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抬步上了廟前的臺階。
唐韻抱著書,低頭緊跟在後。
明公公早瞧見了她,倒是有些懊惱,自己尋的那太監服,似乎有些小了。
怕被人看出來,上臺階時明公公的身子還故意擋在了她前面,為她遮掩了一些目光。
寺廟的人越來越多,明公公生怕被人瞧出了端倪,眼見也要到後院了,便回頭輕聲同唐韻指了個路,“唐姑娘,先且走這邊上去。”
唐韻點頭,轉身進了右手邊的偏門。
等太子同主持寒暄完進來,一抬頭,便看到了跟前石階上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一手輕提袍擺,一手抱著書,腳步一邁,布料下的曲線盡顯。
腰肢纖細,盈盈不堪一握,臀部渾圓,分外妖娆。
太子:......
好歹也認識了他十年,身為兒郎之時,分明那般硬朗,跟個鐵錘似得,他怎就不知道,成了女人後,如此會勾。
明公公自然也瞧見了。
一時悔得腸子都青了,突然明白了為何康王爺和顧家三公子,為了這唐家姑娘,翻臉鬧到了公堂上。
不就像極了戲樓裡登場的禍事妖精,這要是在寺廟裡待下去,還得了,且這般下去,殿下遲早也受不住啊。
明公公抬頭,“殿下......”都到宮外了,殿下到底何時將人送走。
“東西都卸下了?”
“奴......”明公被打斷,隻得將嘴裡的話,咽了下去,“奴才這就去瞧瞧。”
*
唐韻依著明公公的話,一人上了臺階後,便不知道怎麼走了,規規矩矩地立在那,原本想等著明公公,卻不料上來的隻有太子一人。
唐韻蹲了一禮,不敢再去瞧他。
太子也隻看了她一眼,腳步從她跟前經過,徑直入了正前方的月洞門。
唐韻趕緊緊跟上。
歷代皇室清修,落腳的都是這間院子,早在祭月前,便有宮裡的人提前打掃,因之前是皇上要來,院子裡配的都是些綠衣宮娥。
太子的腳步一跨入門檻,屋內的幾名宮娥,齊齊蹲了身,“殿下。”
“退下。”
唐韻盡量低著頭,等宮娥魚貫退了出去,才抬目,見太子坐在了靠窗邊的蒲團,忙地走過去,將手裡的書給他擱在了跟前的木幾上。
唐韻想著再出去幫明公公搬些東西,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聽太子道,“坐。”
唐韻規矩地跪坐在了他跟前,等著他吩咐。
太子認真地看著她,神色一貫溫和,他知道她著急,但還是得認清場合,委婉地提醒道,“這是寺廟。”
唐韻點頭。
她見過寺廟,認得。
見她壓根兒沒明白他是何意,太子又道,“孤,是來清修的。”
唐韻又點頭。
昨夜明公公已經同她說過了。
太子一笑,再無遮掩,直接警告道,“別在這勾引孤。”
唐韻驚愕地抬頭,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湿漉漉的,又驚又怨,裡頭全是無辜,下意識地辯解,“我沒有......”
有啊。
怎麼沒有。
眼下不就在勾搭他嗎。
從上馬車,就在往他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