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動了動,沒想到裡頭還有汪鴻才的事兒。
這個孩子當真是汪鴻才的嗎?
太子殿下是和姜若皎湊在一起看卷宗的,姜若皎注意到汪鴻才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
汪家一家算是太後的黨羽,開泰帝入主皇宮時便把他們誅殺了。
太子殿下知曉後有些嘆惋,卻也知道幼時的交情早已煙消雲散,他以前真心把汪鴻才當朋友,汪鴻才卻從來沒有回以同等的情誼。
太子殿下心裡生出了同樣的疑問:“你說這孩子當真是汪鴻才的嗎?”
姜若皎掩卷說道:“我覺得這供詞不太對勁。”
“哪裡不對勁?”太子殿下取過卷宗倒回去瞧了瞧,總感覺自己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姜若皎娓娓說道:“背後的人不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骨肉,難道她自己還不知道?混淆皇室血脈可是牽連全家的大罪,她如果真的是被人用家裡的父母兄弟威脅才犯下這等大罪,為什麼不直接說出真相?走出了現在這一步,她和她家裡人也是必死無疑!”
太子殿下聽姜若皎這麼一分析,也覺得很有道理。
他琢磨了一會,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起身拉著姜若皎說道:“那我們當面問問她去!”
姜若皎頓了頓,沒有反對,邁步跟著太子殿下一起前往大獄。
太子殿下要見個犯人,大獄那邊的人自然不好阻攔。
夫妻二人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一處牢房前,很快看見傷痕累累、抱著孩子坐在那兒的女犯人。
女犯人察覺有人來了,抬眼看向姜若皎兩人。
看到太子殿下時,她瞳孔一縮,顯然認出了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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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卻不太記得她的長相,見她身上的囚衣染著血,知她肯定受過大刑。他皺了皺眉,朝著女犯人問道:“你為什麼要誣陷我?”
女犯人聲音嘶啞:“民女不是都招了?民女也是受人脅迫才闖下彌天大禍,並不知後果會這麼嚴重。民女自知自己必死無疑,隻求太子殿下看在汪公子的面子上為他留下這一絲的血脈。”她抱著孩子跪到地上朝姜若皎兩人磕起頭來,“這孩子才剛出生,什麼都不懂,求殿下饒他一命!”
姜若皎見孩子隨著她磕頭的動作哇哇大哭,她卻還是一個勁地把額頭磕得頭破血流,也微微皺起了眉。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女犯人抱孩子的動作,口中說道:“你既然想留他性命,為什麼不早些說出他不是太子的血脈?”
女犯人哭得梨花帶雨:“民女說了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他們會直接殺了我們母子倆。民女過去聽聞太後、皇後還有太子殿下都是仁善之人,想著隻要陳明原委太子殿下肯定願意對無辜的孩子網開一面,才一時糊塗按照他們的安排去敲登聞鼓。”
姜若皎定定地望著那臉色都被憋得有些青紫的孩子。
女犯人沒注意到姜若皎的視線,猶自悔恨不已地哀泣道:“民女當真不知道後果會這麼嚴重,要是早知道是這樣,給民女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那麼做!”
姜若皎對她的含淚懺悔不置一詞,反而轉頭朝旁邊的獄卒吩咐道:“把她孩子抱出來。”
女犯人渾身一疆,下意識把孩子抱得更緊。
獄卒進去一看,孩子已經憋得哭不出來了,趕忙把孩子從女犯人手中把孩子搶走。他急忙把孩子抱出牢房,走到姜若皎身邊說道:“娘娘,這孩子都快沒氣了!”
姜若皎道:“去找個大夫給他看看,這孩子應該確實是無辜的。”
女犯人終於反應過來,哭得更慘了:“孩子,我的孩子!”
“別裝了。”姜若皎冷眼望著匍匐在地的女犯人,“他不是你的孩子吧?”
女犯人止了哭聲。
姜若皎沒再多問,拉著太子殿下轉身便走。
那女犯人愣了愣,見姜若皎兩人當真不再停留,心裡頓時湧現一陣不甘。
她是知道姜若皎的,以前白天拂柳樓不開張,她坐在樓上往下看,不時能看見年方十三四歲的姜若皎駕著比她大許多倍的驢車經過。
她心裡隻覺得姜若皎真是愚蠢,辛辛苦苦開食肆能賺多少錢?還不如賣了食肆備些嫁妝早些把自己姐妹倆嫁了!
結果姜若皎攀上了高枝,連裴徵都向姜映雪提親。
那可是裴徵啊,多少人的夢中情郎,就這麼巴巴地去娶一個商戶女,隻因為姜若皎馬上要嫁入平西王府。
汪鴻才讓她主動些去爬太子的床時,她心裡恨得要命。
她可是懷了他的孩子啊,他卻說要是不能爬上太子的床就早些喝墮胎藥吧,他不會要一個妓子生出來的野種。
她真是恨極了這些人,恨汪鴻才無情,恨太子看不上她,恨姜若皎那麼好命,恨父母兄弟把她賣了換錢,她恨這世上的一切!
所以在發現自己生下的又是個死胎之後她就決定要報復,既然老天不讓她過半天好日子,其他人也別想好過!
可是姜若皎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
這讓她非常難受,就好像她豁出性命的報復,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女犯人不甘心地喊道:“你們別走!”
太子殿下頓步。
姜若皎拉著他的手說道:“走吧,她本來就存了死志,而且也隻是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來的——她肯定連孩子是從哪裡弄來的都不知道。”
女犯人聽姜若皎這麼說,心裡有了短暫的茫然。
她確實不知道孩子是那個跟她接頭的人從哪弄來的。
她也不知道那個跟她接頭的人到底是誰,根本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姜若皎的態度實在太冷靜也太冷淡了,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隻是在看一隻渺小又無用的蝼蟻,而她隻是企圖撼動大樹的小小蚍蜉。
這次女犯人是真的哭了出來:“憑什麼?憑什麼你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卻要懷著身孕任人欺辱?憑什麼這麼不公平?我就要你當不成太子妃,就要他當不成太子,就要讓那些欺辱過我的人付出代價!”
太子殿下聽她還想和姜若皎比,頓時怒火中燒地轉身罵道:“你才憑什麼!我們好好地訂婚成婚礙著誰了,你居然在我們大婚的第二天跑來給我們添堵!”
眼看太子殿下都想衝過去踹上一腳,姜若皎忙把他拉住。
這女人會有這種偏激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沒有半點交集也就罷了,一般人不會去嫉恨與自己不相關的人。
可他們之間有過那麼一次交集,她還差點和太子有過那麼一段露水姻緣,怎麼能讓她不感到意難平?
人在極端痛苦、極端絕望的時候選擇遷怒以及憎恨別人,甚至拼了命也要讓別人不好過,都是很正常很常見的事。
隻是背後利用這女人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計謀看起來漏洞百出,實則同時指向太子和幾個支持開泰帝的西南家族,不管成不成都可能對雙方都造成不小的影響。
這人應該深諳人性。
一想到有這麼個人躲在後面算計她們,姜若皎心裡就不太舒服。她拉著太子殿下說道:“不用搭理她了,我們去向父皇稟明此事。”
作者有話說:
今天依然是在旁邊給媳婦兒喊666的傻乎乎太子!
第 73 章 [VIP]
姜若皎兩人相攜來到勤政殿外, 不其然地與盧重英碰了個頭。
天色還早,開泰帝還在與朝臣商議朝政,沒有立刻宣見盧重英。
盧重英見他們小夫妻倆來了, 眉頭動了動,問道:“殿下和娘娘怎麼來了?”
說話時盧重英還多看了姜若皎一眼。
勤政殿鮮少有女子進入,便是後宮之中有女官,也極少會讓女官接觸前朝的事,大抵還是在處理後宮諸事以及宗婦事務。
要說有沒有特例, 那也是有的, 比如先皇和廢帝都曾把寵妃帶到勤政殿尋歡作樂,後來被勸諫了他們也積極改正:連自己都不來勤政殿了。
還有就是廢帝剛登基時太後臨朝, 太後也曾在勤政殿垂簾聽政。
隻不過太後任用的都是她偏信之人,真正的能臣和錚臣都被她貶謫到偏遠的地方去了, 給眾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就盧重英知曉的情況來看,現在朝臣們防備太後和外戚防備得跟防賊似的, 他這個皇後的兄長也在被防備之列, 回到京城後一直在坐冷板凳。
盧重英對自己的仕途倒是沒多大野心, 隻是想在有需要的時候幫妹妹和外甥一把而已。
單論他自己的話,大不了他就帶著妻兒啃老去。
太子殿下不知自家舅舅心事重重, 與他說起在大獄之中查問出來的情況。
那女犯人受了大刑後招了大半實話,隻瞞了一部分沒說, 所以供詞看起來有因有由,沒什麼大漏洞。
可就他和姜若皎問出來的情況來看,她瞞下的部分才是更要緊的:她根本不想保什麼孩子、保什麼家人。
正相反,她很清楚敲登聞鼓必死無疑, 所以才毅然去擊鼓鳴冤、擴大影響, 並且把每一個涉案之人都供認得清清楚楚。
她就是想給太子潑髒水、想讓全家給自己陪葬、想汙蔑有從龍之功的西南家族!
至於為什麼對方受了大刑都沒說的東西, 姜若皎隻是冷冷淡淡地看了她幾眼她就崩潰地說出一切,太子殿下自己也想不明白。
盧重英聽完事情原委,心中震驚無比。
他赫然發現這兩樁案子竟出奇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