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皎又去把平西王府送來的八壇子好酒放入地窖收起來,每個酒壇子上都別著朵鮮亮奪目的大花,瞧著格外喜慶。
從定親之後到成婚之前,兩親家間已經要開始走動了,到了年節就要備禮送過去。未婚夫妻沒那麼多約束,隻要不鬧出什麼婚前珠胎暗結的醜事來,平日裡是可以名正言順地相約出去遊玩的。
姜若皎已經從平西王太妃那邊拿到汪家的情況。
這家人從上梁到下梁都是歪的,上梁隻是有點兒沒用,少時靠著家裡出去胡混,後來又靠著嶽家快活度日。
借著嶽家的幫扶,汪家捏住了一門很重要的生意:漕運。
因著這一重,汪家便與京城那邊往來密切。
汪家時常把西南的消息遞到京城去不說,汪鴻才這個“下梁”竟還故意接近寇世子,見縫插針地想把寇世子往歪路上帶。
平西王太妃起初收到姜若皎的信時還有些不太相信,查到這些事時簡直震怒無比,怎麼都沒想到她都帶著兒子會西南了,京城那邊竟還能對她孫兒故技重施!
這種下作的哄騙手段,不就是當年平西王遇到過的嗎?
若非平西王太妃這幾年修身養性,很久沒再大開殺戒,說不準現在已經派人去抄汪家了。不過她在信中表示已經讓平西王著手整頓漕運,找個由頭把汪家削下去。
等她們將這老虎拔了牙,正好可以給寇世子練練手。
姜若皎得了這些消息,心裡踏實了許多,每日仍和往常一樣教清平做新菜。
寇世子在走完定親流程後就時常跑來找姜若皎,不時拿些新鮮棋牌拉姜若皎一起玩兒,簡直跟找到個新玩伴似的。
姜若皎也不拒絕。
她每次都讓著他一些,隻在最後以微弱優勢勝他一籌,給寇世子一種“我努力努力就能贏”的錯覺。
寇世子每次都輸得抓狂,好幾回差點想直接耍賴掀了棋走人,偏姜若皎還在那慢悠悠地說什麼“這些博戲要講謀略講洞察力講計算能力,你沒跟老師學過輸了也很正常”。
Advertisement
寇世子回去後越想越氣,跑去讓他娘給他找老師教他下棋,他讀書沒姜若皎厲害就算了,怎麼能連玩都玩不過姜若皎,他非得贏姜若皎一次不可!
盧氏還是頭一回聽寇世子主動說想要找老師,心裡驚了一下。
要知道以前她們給寇世子請過不下十個老師,個個不是被他氣走就是被他趕走!現在外頭的人一聽說要給寇世子當老師,大多數都搖著頭表示自己才能淺薄當不得這樣的大任。
就算有人為著各種好處答應了,旁人也會勸他三思而後行。
可以說寇世子這個學生當真是誰都不樂意收。
現在寇世子主動提找老師,盧氏怎麼能叫他失望?她也不提過去那些糟心事,一口答應下來:“好,娘給你找。”答應完後盧氏又有些納罕,忍不住問,“你怎麼突然想找老師了?”
寇世子便氣呼呼地把姜若皎次次贏他的事給盧氏講了。
“每次都那樣,每次都那樣,差一點我就能贏她的,偏就是贏不了!一準是她以前學過兩年的緣故,我沒學都快贏她了,等我跟人一學肯定贏她個落花流水,再不讓她那麼得意!”寇世子就是氣不過姜若皎每次隻贏他那麼一點點,痛定決心決定非贏她一次不可。
盧氏沒想到姜若皎還沒嫁過來,竟就能讓兒子有這樣的轉變。
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件好事。
她想兒子快快活活長大,卻同樣想兒子能有大出息。
盧氏佯怒撵走兒子,忙去尋平西王說了此事。早前夫妻倆因為兒子的事生了些嫌隙,不過眼看兒子現在長進了不少,夫妻倆自然又和好如初。
得知寇世子終於覺得自己需要個老師了,平西王語氣又冷硬起來:“這次我豁出臉去給他請個老師回來,你先和他說清楚,要是再敢把人氣走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盧氏知道平西王這人說到做到,不敢替自家兒子說話。
平西王又問起寇世子怎麼突然轉性了。
盧氏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和平西王說了一遍。
知曉是輸給姜若皎後不服氣,平西王說道:“我和你說了母妃的眼光不會錯,你還嫌棄別人出身不好。”
盧氏道:“她出身確實不好,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家願意娶?”
盧氏出生在世家大族,從小了解到的婚配大多講究門當戶對,偶爾有個例外那也是看中的女婿或媳婦家中前途無量,姜家這種連個男丁都沒有的絕對不在選擇範圍內。
她並不覺得自己挑剔姜若皎的出身有什麼錯。
平西王是不喜世家這些規矩的,不再繼續這些話題。他說道:“你準備準備,我相中個好兒郎想收為義子,到時我帶回來讓他參加個家宴,算是讓他過個明路。”
盧氏一下子變了臉色,拉著平西王的手緊張地問:“瑞哥兒他已經有長進了,你怎麼還要收義子?”
平西王說道:“你別瞎想,我就是單純覺得這小伙子挺不錯。瑞哥兒沒兄弟姐妹,以後有什麼事都沒個人能幫把手,有個義兄不好嗎?這小伙子叫樊延,本是忠烈之後,後來在姜家借住過幾年,算是兒媳婦姐妹倆的義兄,且還是個驍勇善戰的猛將苗子,日後他們三人肯定能相互幫扶。”
盧氏聽了還是很不踏實。她說道:“王爺既然這般誇贊,那肯定是個好兒郎。就怕瑞哥兒受不了,別看他平日裡老和你犟嘴,實際上他也很想好好表現給你看。上回你說要奪了他的世子之位,他知道後傷心極了……”
平西王當時盛怒之下把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事後也是後悔過的。
隻不過本就是兒子犯了渾鬧出那樣的鬧劇,難道還想他照顧他的心情不成?
平西王冷哼道:“我愛收幾個義子便收幾個義子,輪得到他受不了?這點心胸都沒有,還能做成什麼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炸毛畜力中的世子.jpg
*
注:
定親成婚等:參考《東京夢華錄》
第 25 章 [VIP]
寇世子聽到平西王的決定, 簡直是晴天霹靂。
為什麼是樊延?為什麼非得是樊延?一聽到樊延這個名字,寇世子心裡就不舒坦極了,雖說姜若皎坦坦蕩蕩地給他解釋過, 可姜若皎與樊延確實早就認識了,早在他知道姜若皎這個人之前,樊延就和姜若皎朝夕相處。
每每想到這一點,寇世子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姜若皎口口聲聲說那是義兄,他們情同兄妹, 但他對樊延還是喜歡不起來, 何況那天在軍營裡樊延還故意挑戰他讓他輸得老慘、顏面盡失。
這仇他都還沒報,他爹就要把樊延收為義子, 往後他還得喊樊延一聲兄長。
“就不能換個人嗎?為什麼非得是那個樊延?娘你讓他換個義子!”寇世子試圖慫恿盧氏去勸平西王改變主意。
“你父王決定好的事,我哪裡勸得動?”盧氏滿臉的無奈。
她要是勸得動, 就不會每次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丈夫把兒子打得下不了床了。她心裡多難受啊!
盧氏道:“怎麼?你與那樊延有仇怨?我看你父王也是因為他與姜家姐妹倆有淵源,才有意想要提攜他。”
自己輸給樊延的事, 寇世子哪裡說得出口?
至於自己對樊延的那點兒懷疑和警惕, 他也是不能說的, 那不是讓他承認自己堂堂王府世子還要擔心比不過樊延那一窮二白的家伙嗎?
寇世子隻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忍著滿心鬱悶說道:“哪有仇怨?他不是一直在外頭打仗嗎?我上哪和他結仇去?”
盧氏聽了也沒懷疑。
要知道她兒子是丁點委屈都受不得的人, 真要在外頭吃了虧哪裡會瞞著?想來頂多也就是少年人相互間看不順眼,真要說有什麼深仇大恨確實不太可能。
寇世子鬱悶得很, 又溜了出門,本想出門去尋姜若皎說話,沒想到才剛出門就被狐朋狗友堵住了,說他都定親了也不來找他們玩。
寇世子沒辦法, 隻得隨他們喝酒去。
相比寇世子最近的心想事成, 汪鴻才最近過得很不容易, 主要是家裡出了點問題,他爹正逐漸失去對漕運的掌控權。他懷疑這事和平西王府有關,卻不知道平西王府為什麼要這麼做。
汪鴻才特意慫恿其他人一起來堵寇世子,一來是想繼續帶歪寇世子,二來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寇世子這邊與家裡說了什麼。
汪鴻才故意說道:“我們還是去老地方,你如今和姜家大姑娘定親了,不會不能與我們一起去了吧?”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寇世子可不會承認自己會是個怕媳婦的,當即說道:“為什麼定親了就不能去?不過你們可不許再像上回那樣讓那個女人對我上下其手,我不喜歡那樣,聽聽曲兒就得了。”
汪鴻才說道:“那是自然。我們上次也是好心啊,既然你不高興,我們肯定不會再那麼做了。”
寇世子便隨他們去了拂柳樓,喊了人來彈琴唱曲兒,一行人快快活活地吃吃喝喝。
汪鴻才在旁試探寇世子的口風:“這兩個月我們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也不知王爺氣消了沒。當時王爺把你關進牢裡去,可真是把我們嚇得不輕啊!唉,要不是我們都挨了打,根本下不了床,我們一定到牢裡陪你去。”
提到平西王,寇世子心裡就難受得緊,忍不住說起了酸話:“他最近應該沒什麼空闲生氣了,都看上個人要收作義子了!”
汪鴻才一聽,隻覺這事要緊得很。
平西王隻一個兒子,他們隻需要專心把寇世子帶上歪路就可以看著西南亂起來。可平西王要是做兩手準備,收個義子以備不時之需,而他們又根本接觸不到那位平西王義子,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汪鴻才壓下心裡的驚濤駭浪,趕忙打聽道:“不知王爺相中誰當義子?”
“那個叫樊延的。”寇世子一臉鬱悶地說道。
汪鴻才不久前才聽寇世子跟他們罵過樊延,立刻意識到裡頭可以大做文章。
他眼珠子一轉,對寇世子說道:“看來姜家大姑娘與那樊延情同兄妹不說,以後嫁到平西王府也可以繼續當一家人了。”汪鴻才到寇世子近前,壓低聲音和寇世子說起自己的猜測,“你說這事會不會是姜家大姑娘向王爺提的?還沒成親就開始提攜自家人了,她可真有能耐。”
寇世子聽了汪鴻才這個說法,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
要不然怎麼他們才定親,他父王就那麼巧地看上那樊延了?上回她還說她沒幫樊延說話呢,這次她沒話說了吧?
一想到這件讓他難受無比的事是姜若皎促成的,寇世子心裡就更難受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