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皎說道:“世子愛怎麼想都與我無關。”
寇世子聽到這話莫名很難受,怎麼就無關了。
那天晚上他跑到姜家食肆敲門,她給他開了門,還給他盛了碗蘿卜湯圓,熱乎乎的可好吃了,吃得他身上暖烘烘。更早的時候,他還曾看她做面條,甚至自己試著擀面……他們,他們現在不是握手言和,成朋友了嗎?
寇世子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從來隻有別人討好他,哪有人敢給他甩臉色?
見姜若皎頭也不回地走遠了,寇世子頓時覺得很沒面子,恨恨地撂下狠話:“當我稀罕搭理你這母老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興福聽寇世子這麼說,也應和道:“真是不識好歹!照小的看,理當抓起來治她罪才是。”
寇世子聞言轉頭瞪他,不高興地道:“她隻是生氣了才口不擇言,我們平西王府豈能仗勢欺人?”
興福登時閉嘴。
另一邊,姜若皎姐妹倆走出一段路,姜映雪才忍不住道:“阿姊,外面不會都那麼傳吧?”
姜若皎淡淡道:“以前我接手食肆便有不少風言風語,要是我在意這些,豈不是遂了我們那些‘族親’的意?”
姜映雪想說其實賣掉食肆也沒什麼不好,到時她們另尋一處尋常民居搬過去,剩下的錢拿來準備嫁妝也夠了。可話到嘴邊她又想到食肆是父母的心血,隻得默默地把話咽了回去,暗自擔憂這事不知會不會影響她的籌謀。
回到食肆見清平正在把東西往裡搬,姜映雪心裡不免有些著惱:這家伙和尚當得好好的,無緣無故還俗做什麼?
姜映雪悄悄瞪了清平一眼,幫著姜若皎把店裡布置一番。到姜若皎要寫春聯時,她主動請纓:“阿姊,今年大門的春聯能不能讓我寫?我的字現在已經練得很好了,連柳先生都誇我越來越有你的神/韻!”
姜若皎自是笑著應允。
姐妹倆開始湊在一起琢磨今年的春聯要寫什麼。
清平拿著抹布擦完桌子擦櫃子,耳朵不時動一動,聽著姜若皎兩人快快活活地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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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有兄弟,卻沒怎麼和弟弟相處過,“家”對他而言是非常陌生的東西。興許尋常人家的兄弟姐妹就應該這樣相處吧?
另一邊,寇世子回到家,瞧見底下小廝提前送回來的一堆東西,生氣地抬腳踹到一邊,悶悶不樂地想著姜若皎方才的態度。
她怎麼能這樣呢?他明明是為她好,她怎麼能因為他說錯話就不理他了?
這母老虎,著實可恨得很!
盧氏聽聞兒子回府了,親自讓人端了熱湯過來。她見自家兒子一臉氣惱地坐在那兒,屋裡還扔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不由質問左右:“你們都是怎麼伺候世子的?這麼亂也不收拾收拾?”
盧氏說完順手撿起張紅紙看了看,發現紙質粗糙得很,就是那種最尋常的便宜紙張染成紅色而已。
盧氏眼界高,自然看不上這種紙,當即上前問道:“是不是哪個掌櫃的拿劣質紙騙了你?”
寇世子一看那紅紙就來氣,哼哼兩聲,說道:“不是,就是街上隨便買的。”
“那是誰惹你不高興了?”盧氏關切地問道,“你快跟娘說說,娘替你教訓他!”
寇世子一向很講原則,平輩間的打打鬧鬧從來不鬧到長輩面前,聽盧氏這麼問後搖著頭說道:“沒人惹我。”
盧氏知曉兒子那群狐朋狗友或多或少都有點混賬,以為他與朋友起了龃龉,見他不願說也沒強逼他講,隻笑著哄道:“來,你剛從外面回來,喝點湯暖暖身子。”
寇世子在他娘面前還是很乖的,麻溜地把湯端起來喝完。
盧氏等兒子午歇時才把興福喚過去問明情況。
得知兒子居然是和個女孩兒起了矛盾,盧氏警惕地問起對方姓甚名誰、出身如何。
還沒等興福一一回答,平西王就從外頭回來了。
平西王見盧氏把興福喊到跟前盤問,皺起眉問道:“那小子又做了什麼混賬事?”
盧氏道:“哪有你這麼說兒子的?這次可不是我們兒子的錯,你是不知道,那丫頭片子居然敢編排到我們王府頭上,當眾說什麼‘王府的僕從侍衛都是為王府女眷預備的’。我就沒見過這麼沒教養的女孩兒,你趕緊讓人去把她抓起來治她罪!”
平西王聽她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通,眉頭皺得更緊,目光轉到興福身上,叫興福把事情經過講一講。
得知寇世子聽了風言風語跑去姜若皎面前大說特說,平西王看了盧氏一眼。
盧氏說道:“我兒又沒說錯,女人家本來就不該拋頭露面!一個未婚女子,邀個和尚住家裡算什麼事?那丫頭把我兒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不說,還對王府出言不遜!”
此時平西王已經知曉這女孩就是姜若皎。他見盧氏在那痛斥對方不識好歹,想了想,給盧氏透了底:“我早前與母親商量過時瑞的婚事了。”
盧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開了:“母親怎麼說?”
饒是盧氏向來以自己出身世家為傲,還是清楚隻要平西王太妃在一天,這個家就是平西王太妃做主,就連兒子的婚事也得看平西王太妃的意思。
過了年兒子就該十六了,是該給他說親了,畢竟從議親到成親少說也得走個一兩年。到時兒子不得十八了?
就算平西王不提,她也早盤算著把這事提上日程了。
平西王道:“我與母親都有屬意的人選了,不是旁人,就是剛才這孩子,姓姜,閨名若皎,父母都不在了,隻姐妹二人相依為命。等過了年,我便會派媒人上門看看人家的意思,成不成還不一定。”
盧氏簡直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這怎麼行?”盧氏直接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反對,“我兒貴為平西王世子,怎麼能娶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你堂堂平西王,難道還要犧牲兒子的婚事來避免京城那邊的猜疑?你這王爺當得也太窩囊了!不行,我不同意,我兒的婚事絕不能找這種出身的粗鄙丫頭!”
平西王說道:“別人能不能看上我們兒子還另說,你倒嫌棄起別人來了?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書沒讀過幾本,習武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不是出身平西王府有幾個人願意嫁他?”
盧氏聽他把寶貝兒子貶得一無是處,心裡那叫一個氣。
她這個當母親的覺得兒子樣樣都好,哪有丈夫說的那麼不堪?
盧氏眼眶都紅了:“真要娶了個這樣的媳婦,以後我兒還怎麼見人?”
平西王覺得盧氏簡直是在無理取鬧,沒好氣道:“出身低些又怎麼樣?我們平西王府難道還要靠兒媳的出身來抬高身價?我與母親都見過那孩子了,母親對她滿意得很,兒子對她也是很喜歡的,要是那孩子願意嫁入王府我們才該燒高香慶祝。”
盧氏知道平西王母子二人平日裡不怎麼管府裡的事,可隻要他們開了口那絕對是說一不二,隻得暗自咬牙,覺得那姜家女心機深沉,不僅早早勾搭上自家兒子,還把平西王母子倆都給籠絡了。
這樣的媳婦進了門,以後家裡哪還有她這個婆婆說話的份?
盧氏心裡氣不順,又不敢再和平西王嗆聲,隻得憋在心裡生悶氣,連收到各家獻上來的年禮都沒什麼興趣清點,隻叫人把最好的都挑去給兒子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寇世子一覺睡醒,坐在榻上想著姜若皎那雙冷冷淡淡的眼睛,心裡還是很不得勁。
他思來想去,覺得這事自己好像確實不對,女孩子的清譽多重要啊,女孩子的臉皮多薄啊,他哪能這麼直來直去地去捅破事實?
不妥,大大的不妥!
都說良藥苦口良言扎心,姜若皎聽不進去也很正常,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和姜若皎一般計較!
寇世子這麼一想,心思立刻又活泛起來。
他正琢磨著什麼時候再去尋姜若皎講和,就聽人說盧氏把各家年禮送來讓他先挑。
寇世子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興致勃勃地挑揀出不少好東西準備拿去送給姜若皎。
作者有話說:
盧氏:讓兒子先挑
世子:挑給母老虎
盧氏:?
第 11 章
姜若皎正在廚下忙碌,就聽伙計說寇世子來了。
伙計話還沒說完,寇世子已經抱著一堆大大小小的年禮進來了。
他呼啦啦地把自己挑來的好東西都往旁邊的空桌上,自顧自地對姜若皎道:“我思來想去,今兒是我不對,這些年禮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禮好了。”
姜若皎有些意外地看了寇世子一眼,很難想象他居然會主動認錯。
寇世子惱火地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可是很有擔當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從來不會不認賬!”
姜若皎倒不懷疑寇世子的話。
從前她敢追著寇世子打是篤定平西王治下甚嚴,不會縱容自己的兒子禍害百姓,現在相處多了就覺得寇世子本性不壞,隻是多少有幾分天真,特別容易被人慫恿。
“我也有不對,再生氣也不該口不擇言。”姜若皎也順著臺階下,跟著寇世子自我反省了一番。
寇世子一聽,這是冰釋前嫌了!他立刻翹起尾巴說道:“人生氣起來,哪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往後我們再不提這事兒了!”寇世子賴在姜若皎旁邊開始好奇地看她往鍋裡揪面片,“你今天做的面怎麼又和我上回吃的不一樣?明明都是面,你怎麼整這麼多花樣啊?”
面片這東西是最好做的,不講究的話荒郊野外也能隨便揪出一鍋,若是講究的話須得像姜若皎這樣揪得又薄又均勻,每一片大小都差不多。
姜若皎的手本就好看,揪起面片來動作更是行雲流水一般,那白白的面片似翻飛的雪花一樣落入湯中,沒一會就能煮好一大碗讓伙計往外端。
見寇世子眼也不眨地在旁邊看著,姜若皎道:“今兒做的是羊肉面片。眼瞧著外面快下雪了,天氣冷得厲害,今晚做了羊肉湯,過往的人喝上一碗正適合。世子送了這麼多東西過來,我也沒什麼可回的,不如吃一碗羊肉面片再走?”
寇世子道:“都說了是賠禮,哪需要回禮?羊肉面片我倒是要嘗嘗!”
姜若皎順勢讓他出去坐下等吃。
寇世子才剛來沒多久,莫名不想到外面去。
外面已經坐了不少食客,每個人都能吃上她揪出來的羊肉面片,他若是坐到外面去了,如何能顯出他的特別來?
寇世子跑自己帶來的那堆年禮旁一坐,硬是賴著不走:“我在這裡等,一會就在這裡吃。”
姜若皎見寇世子主意已定,懶得再勸他,隻說道:“世子仔細別被煙氣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