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沈昭儀是在陸神醫入宮前生產的。
與許常在不同的是,沈昭儀身子雖然弱,但這孩子卻是足月之後,自然分娩的。
一大早就開始發動,折騰到了半夜,才將孩子給生下來。
我作為皇後,本該去瞧著。
可誰讓我的母家強大,又得皇上盛寵。
這些年宮裡的女人生孩子,我都不曾前去守著。
因為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事,宮裡的人都知曉,所以那些個妃嬪巴不得我不去。
誰也不想,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被我這個皇後給看上。
以皇上對我的偏寵,我若看上了,他必然不會阻止。
……
沈昭儀養育皇子有功,被晉為妃位。
在內務府擬的封號中,皇上選了「宸」字作為她的封號。
小皇子滿月那日,冊封沈昭儀為宸妃的聖旨一大早便送了過去。
我原本還提議要給宸妃擺上兩桌慶賀,但皇上卻並未應允。
「她得了晉升,便已是恩典,慶賀便不必了。」
Advertisement
言語之間,似乎並未將宸妃放在心上。
「小皇子的滿月酒已經很低調了,臣妾是想借著宸妃妹妹晉升的喜事,讓宮裡頭的姐妹們都高興高興。」
皇上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頭。
「那便依你。」
9
宴席就設在宸妃宮中。
因她身子弱,我便讓她獨居一宮。
這些年來,除了皇上與宮女太監們外,似乎還沒幾個人踏入過這裡。
許常在因要照看小公主,便隻命人送了賀禮過來。
同樣沒有子嗣的惠妃一不留神便多喝了幾杯。
她原本也有過一個孩子。
可那孩子還不足一周歲,便夭折了。
自那之後,惠妃便沒再有過身孕。
「娘娘,惠妃方才不慎崴了腳……」夏竹湊到我的耳畔低語道。
我偏頭看向夏竹,「今日在場的妃嬪都喝了酒,難免會有所失態,太醫畢竟是男子,不便前來診治……」
我的目光從宸妃身上一掃而過。
「這樣吧,你去將陸神醫請過來。」
宸妃欲言又止。
她身側的嬤嬤當即道:「娘娘,該給小皇子喂奶了。」
我抬眼看過去,「怎麼,宸妃竟然親自喂養小皇子嗎?」
宸妃微微頷首,道:「臣妾的身子如今已經大好,便想親自喂養。」
「給小皇子喂奶之事,便交給奶娘吧。」
我迎上宸妃的目光,「今日後宮的姐妹們特意前來為你慶賀,你若是不在場,那豈不是太過失禮。」
宸妃抿了抿唇,片刻後,才從容坐下。
「那便依皇後娘娘所言。」
10
在各宮落鎖前,陸神醫悄悄來了我的坤寧宮。
見到我的那一刻,陸神醫雙眼含笑:「瑜姐姐,多年未見,你如今可還好?」
我沖她招了招手,「阿箏,過來說話。」
陸神醫原名陸箏,是我小姨的義女。
她坐到我對面,壓低聲音道:「瑜姐姐,我悄悄看過了,那位宸妃身子強健得很,並不像是生過重病的樣子。」
「我在太醫院的這些時日,本想找機會看一看她的醫案,可卻沒能找到。」
「沒能找到?」我愣了愣。
陸箏點點頭,道:「我本來還想暗中打聽,但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對於宸妃相關的事情,似乎忌諱得很,我怕打草驚蛇,便沒敢多問。」
我拉起陸箏的手,欣慰地道:「我們阿箏懂事了。」
陸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臉色卻猛然一變……
她不由分說便將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見狀,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來。
良久,陸箏才面色凝重地道:「瑜姐姐,你之所以不能有孕,是因為你被人下了絕育的藥!」
11
嬤嬤將陸箏送走後,我便喚來了夏竹。
和上一次一樣,夏竹眼底的忐忑是藏也藏不住的。
我審視著她,緩緩道:「你可知,這位陸神醫,是我的妹妹?」
夏竹雙腿一彎,直接跪倒在地。
「奴婢知道。」
我袖中的手緩緩攥成拳頭,「說吧,你還知道些什麼?」
上一次,夏竹告訴我,皇上對我的寵愛都是假的。
所謂的盛寵,不過是為了替他的心上人當活靶子。
如今皇上縱容我所做的一切,將來都會成為廢後的理由。
夏竹憤恨道:「奴婢還知道,待皇後娘娘的父親和兄長回京述職時,皇上會將通敵賣國的罪名扣到他們頭上。」
「宋氏滿門,除六公子外,連幼子都會慘死……」
夏竹的神情激動,但她的聲音卻壓得很低。
「就連娘娘……也會被賜死。」
我壓下滿腔的疑慮,道:「我知道你是穿越的,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還不曾發生的事情?」
夏竹神色微變,最後坦然道:「因為您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本小說,而我……是穿書的。」
12
在夏竹的耐心解釋下,我明白了穿越和穿書的區別。
她那個同鄉屬於穿越。
對於我們這個朝代將會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所以她才會去爬龍床。
而夏竹則是穿書。
她知道所有劇情的走向。
但偏偏,我跟皇上,以及宸妃,都隻是這本小說裡的配角。
所以有的細節,她知道得也並不清楚。
夏竹道:「這本書的男主是您的六弟。」
「在您和宋家出事時,宋家的家僕用自己的孩子和六公子互換了身份,又趁亂將他送了出去……」
「六公子隱姓埋名,吃盡苦頭,最終為宋家平反。」
聽到這裡,我心裡不禁有了幾分安慰。
「如此說來,皇上和宸妃的下場並不好?」
夏竹微微頷首,「他是這本書裡的反派,下場自然不會好。」
她正要說其他,就聽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娘娘,錢嬤嬤來了。」
「讓她進來。」
錢嬤嬤是我派去打聽許常在早產一事的人。
錢嬤嬤進來後,先行了一禮,才低聲道:「娘娘,奴婢打聽到了,那日許常在之所以會摔跤,是因為她佩戴的珍珠項鏈斷了,許常在不慎踩到滾落在地上的珠子,這才導致小公主早產。」
說到這裡,錢嬤嬤雙手奉上一個小荷包。
「這是那日許常在所佩戴的珍珠項鏈,奴婢發現,斷口處有人為的痕跡……」
我將荷包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既是人為,那這東西你又是從何處得到的?」
如果有人要害許常在,斷不會留下這麼大個把柄。
錢嬤嬤道:「這條珍珠項鏈是皇上賜給許常在的,所以那日事發後,許常在的侍女將這鏈子撿了回去。」
錢嬤嬤頓了頓,遲疑道:「奴婢怕被人發覺,便放了一條假的過去,但奴婢卻發現,皇上身邊的朱公公,又悄悄將那條鏈子拿走了……」
我與夏竹對視了一眼,心裡有了個可怕的猜想。
「此事你就當不知,莫要聲張。」
不論許常在受不受寵,但她當時身懷龍胎,內務府的人是絕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掉以輕心的。
更何況,這條珍珠項鏈還是李寅所賜。
一切已經明了。
更何況陸箏已經確認,宸妃的身子健康得很。
我故意稱病,將母親召進宮中。
李寅得知後,又派人給我送了好些補品過來。
以往這種時候,我心中都是歡喜的。
這女人麼,哪有不虛榮的?
能被皇上另眼相待,這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但如今再看,心中隻覺諷刺。
12
自從夏竹口中知道自己隻是活靶子後,我便讓人暗中留意宸妃宮裡的動靜。
李寅明面上留宿宸妃宮裡的次數一直都不多。
我查了記錄,在宸妃還是昭儀的時候,李寅每個月隻去一次。
如今或許是因為有了小皇子,李寅已經去了兩次。
但這隻是明面上的記錄。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李寅時常獨自一人悄悄溜進宸妃的宮裡。
一待便是大半宿。
在天明前,又悄悄離開。
除了宸妃宮裡的人,和李寅身邊的太監總管,宮裡並無人知曉他們之間的秘密。
想想也是。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一個皇帝,竟然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
……
母親來時,夏竹正為我講述著他們那個世界的故事。
母親見我倚在榻上,以為我真的病了,神色格外焦急。
她疾步走到我的身邊,關切問道:「娘娘,聽聞您……」
我當即拉住母親的手,「母親,我沒事。」
屏退眾人後,我才道:「今日稱病召母親入宮,是有一事想與母親商議。」
母親見我無事,這才松了口氣。
她在我身邊坐下,低語道:「有什麼事,非得用這樣的理由讓我進宮?」
我垂眸,挽著母親的胳膊,撒嬌道:「女兒昨日夢見父親和哥哥回京了。」
母親聞言愣了愣,笑道:「皇上沒告訴你嗎?歲末你父親和哥哥就會回京述職。」
「知道。」我平靜道,「聽說邊關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兒,我想讓哥哥幫我帶一些回來。」
我將提前寫好的密信遞到母親手中。
「我要的東西,都寫在信裡了,勞煩母親派人快馬加鞭,盡快將這封信交到哥哥手中。」
信裡我用了隻有我跟哥哥才能看懂的密語。
即便這封信落入李寅手裡,他也看不出什麼來。
至於母親,她與我一樣,都養尊處優慣了。
早早知道李寅幹的事情,未必是件好事。
若是能藏得住倒還好,若是被李寅察覺了端倪……
我怕事情會脫離我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