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淑兒再次用力地點點頭,「我母親信得十分虔誠,可是我也去過,那個住持兩句話離不開香火錢,簡直有辱佛門。更是把太子駕臨覺心寺的消息提前賣了出去。我母親甚至還買了這個消息,逼著我去,不過那天我起晚了。就沒趕上。」
我似是恍然大悟,看來勉勉家裡也是買了這個消息,隻是晚了一步。可是我的勉勉除了愛,什麼都沒有做。她沒有不擇手段地爭寵,也沒有因此恨上她的情敵。隻是默默相望,困在自己的情意裡,秦韻濃連讓她活著思念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明白了,雖說不是什麼天賜的緣分,可是她有本事在那麼多買消息的名門淑女中脫穎而出,也是一種本事。」我心底裡突然覺得,我似乎低估了我的對手。
淑兒不住地搖頭,「才不是呢!主持也不敢把這種消息賤賣啊!隻是賣給了像我娘那樣的冤大頭香客,左右不過才三四個人,三四家。她家不知道哪裡來的消息,想是使了很多銀子,我們隻能被遠遠地攔住了!她能隻身進殿和太子一同上香!這不心計是什麼?」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淑兒繼續說:「後來就聽說,她和太子一眼定情了。甚至抽到了類似於上天注定這種話的簽文。我們太子殿下怎麼能不淪陷。」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太子殿下並不信佛,這樣天注定的美人也許能讓太子殿下動心。可是真的能讓太子違逆母命娶她嗎?要知道憑她的家世並不足以當太子正妻的。」溫淑兒一臉神秘地說。
「姐姐,我問你,太子殿下的生辰是多少?」溫淑兒突然問我。
「農歷四月初八。怎麼了突然問這個。」我脫口而出。
「姐姐!這天是佛祖誕辰啊!也對,你不信佛,肯定不了解。我在我娘的燻陶之下,可是熟背於心。」
事情突然變得能串聯起來,太子殿下雖然不信佛。但是和佛祖同天出生的他,肯定也對難免對於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心生驕傲。看來住持在千金之下一定非常努力解著簽文。
不然太子怎麼會違背皇後的心思,冒著得罪朝廷重臣的風險,執意毀了我們的婚約。
其實我從來沒提過,在那之前,陛下已經和我祖父達成了約定,我離太子妃也隻有一道聖旨的距離。他開始絕食的那天,本來該是聖旨和聘禮送到我家的日子。
當時我想著,也許是解脫了,不用進那天下最金碧輝煌的牢籠裡了。隻是皇後和太子妃賭氣,執意要納我側妃來惡心她。
對於我的一生,看起來順風順水,安樂無憂。實際上我從來沒能為自己決定任何事。我祖父年紀大了,我父親這輩,能力都不大出色。
所以,我承擔了光宗耀祖,興旺家族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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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母和母親來東宮看我時,總會不好意思地說出祖父和父親對我的交代。
如今我終於有心完成了,他們會開心吧。
這天又是一夜難眠了。我想了好多,想得很雜。他們的愛雖是由算計起,可真的是毫無可取之處嗎?她看他的眼神,他對她的笑,他們抱著孩子安靜看雲的樣子。
我又真的是完全正義,毫無錯處嗎?
可是那天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胡勉勉遊蕩在奈何橋上,淚流滿面的望著陽間。我夢見嬋兒披著紅蓋頭,我掀開她的蓋頭,滿臉是血。我夢見溫淑兒小心攙扶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嫗背對著我前行。我呼喚著她們,那老婦人一回頭,竟長著我的臉。
我尖叫著驚醒,抱著趕來的容娘,坐到天亮。
第二天我想明白了一切。這裡就是吃人的地方,從高高的門楣到低矮的臺階上,都長著血盆大口。
無論是別人還是自己,誰能放過我呢?
我仔細吩咐著容娘:「安排幾個人,多捧著那個彩鈴,多讓著她們一點的。找幾個嘴甜的經常去太子妃那裡送送東西。我們多尊重她們一些。」
「另外,拿著東宮的令牌去太醫院把太子妃的脈案都拿來。告訴她們,以後太子妃的身體狀況,我要時時刻刻關注。」
容娘的回復有些猶豫:「娘娘,我們真的這麼做了以後,你可能一輩子不會開心了。」
我擺了擺手,「本來也不會了。但是還有人值得我守護她們的開心呢。」
太子如今在貼身照顧昏迷不醒的皇帝,隻怕會好幾天不回東宮了。
我當然要替他照顧秦韻濃了,就像秦氏當初照顧胡勉勉一樣。
這天我正精心地喂秦韻濃喝藥。她突然停下問我:「月影,你怎麼一臉不開心?」
我把藥遞給她的侍女,淡淡開口:「沒法開心。陛下恐怕挨不過這個月了。皇後娘娘也暈倒了幾回。我去看了,帝後感情甚篤。皇後娘娘哭的我心疼。」
「韻濃,你知道嗎?我真羨慕。若是我病倒了,都不會有人為我那樣哭。你或許可以,若殿下失去了你,隻怕是要痛不欲生。」我突然話鋒一轉,變了神情。
秦韻濃驚得不住咳嗽,秦夫人聽了這話沖上前來,抓住我的手厲聲怒罵:「你這賤婦竟敢詛咒太子妃!滾出去!」
我掙脫了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加重了語氣:「我不過是表達自己的羨慕。若我表述不對,我大可給太子妃道歉。隻是秦夫人,你是誥命夫人不假,可是你有什麼資格來責罵太子的妃嬪呢?不過倒是不奇怪,小門小戶罷了,爬上了高位也是乞丐穿龍袍。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罷了。本妃不與你計較。」
「太子妃面前,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遜!不是覬覦太子妃之位,又是什麼?以下犯上,囂張至極。回頭稟告了太子,看太子如何收拾你。」她繼續辱罵。
我忍不住冷笑:「秦夫人拿差了戲本,不知道的以為是穆桂英出來叫陣。看不慣我又怎麼樣?不也隻能如此了嗎?你還敢打我不成?是啊,秦大人靠著太子女婿才得了一個三品閑職。三品的官員,就算是我們阮家的遠親,也能抓出一大把來。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可囂張的?多關心關心你女兒的身體吧。」
我轉身正欲離開,隻見秦夫人猛地撲了上來,兇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得猝不及防,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屋裡的人震驚得不敢說話,容娘死死地擋在我前面,厲聲喝道:「你竟敢毆打東宮側妃!」
我輕柔地推開擋在我前面的容娘,看著又急又氣的秦韻濃,我伸出手指輕輕地摸著我的臉頰,竟摸到了一絲溫熱,「夫人指甲太長了,都傷到人了。」
我的臉上醞釀著一絲狠意,步步逼近秦夫人,她嚇得連忙後退。
我把手指上的血跡輕輕地抹到了秦夫人的眉心,輕輕念著:「阿彌陀佛。」
轉身瀟灑離開,走到門口,我回過頭去對秦韻濃說:「勉勉昨夜在我夢裡說她很孤獨,託我向你問好。」
揚長而去。
太子不在東宮,而且可能好幾天不在東宮,我得抓緊了機會。她們母女被我激怒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家的勢力不足以讓那個住持徹底消失,我若知會了太子,她們母女又是怎樣的下場呢?
容娘心疼我臉上的傷,找來了我懷嬋兒時照顧我的賈太醫,平時也是他照看我的身體。他雖年輕,卻也還盡心。
賈太醫看了看,說是不礙事,抹了藥應該不會留疤。正好我這裡還有這麼一瓶藥。這也是我敢挨揍的理由。
為了安全起見,賈太醫替我把了把脈。
我正拿著小鏡子仔細觀察自己的傷口,容娘急出了哭聲:「娘娘,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你的臉都被劃傷了。」
我安慰她說:「一點小傷,不會留疤的。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對了,一會兒淑兒聽說了肯定會火急火燎地過來,準備點她愛吃的,我怕那孩子心裡著急。」
不等容娘回應我,賈太醫惶恐跪下,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容娘著急上前詢問:「怎麼了怎麼了?你快說,我們娘娘怎麼了?」
我也是滿腹狐疑。
賈太醫磕了兩個頭,「回娘娘,您最近沒亂吃東西吧。」
「不曾亂吃東西,也很久沒吃過藥了。怎麼了?」我回答。
「微臣體娘娘把脈,覺察出您有麝香入體的癥狀,似乎有一陣了。如果長此以往,必將難孕啊!」賈太醫跪在地上說。
我陷入一陣沉思,容娘連忙追問:「那可怎麼辦?還能調理好了嗎?」
賈太醫思索了一陣,抱拳說:「微臣願拼盡一身醫術幫娘娘調理。」
「那就多謝賈太醫了,如今本妃膝下隻有明珠公主一個女兒,若想地位穩固還需有個兒子才行。賈太醫,還請您先不要聲張,此時若傳出我不能有孕的消息,對我以後絕無好處。」說完,我示意容娘打賞,送太醫出門。
賈太醫拱拱手,說要回去好好思考醫治方法。
我坐在軟榻上沉思,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呢?我把我的衣食住行想了一遍,決心今晚關起門來偷偷檢查。
果然,溫淑兒氣喘籲籲地進了我的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姐姐!快讓我看看。」
根本不容我反應,說著把我的臉捧起來認真的察看,看著看著她眼裡就噙了淚。
她猛地拍了拍桌子,「瘋婦!她怎麼敢!」
我安撫著我面前這個憤怒的小兔子,「淑兒放心。我這有好藥。」
「快抹呀!別留疤!」她焦急地說。
還不等我回復,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又匆匆地出門,走之前小聲念叨著:「她們完了。」
都沒來得及攔得住她,她就飛一般地出了門。
她走後,我示意容娘把關緊大門,把這屋裡從裡到外都翻找一遍,讓她找幾個得力的人這幾天盯著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