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以來我每天吃喝玩樂,好不快活誰還能管月信的事啊。我細細盤算,大呼完蛋。
我可能要給混蛋太子生孩子了。
後來太醫的診斷也確實證實了這一噩耗。我不明白太醫和我的宮人為什麼激動得猶如祖宗復活,也不明白為什麼胡勉勉開心得滿宮亂跑。
我隻明白一件事。我此生不得不和太子顧明有糾葛了。
我覺得巨石墜地,地崩山摧,如雷劈樹,洪水滔天。
造孽啊!!!我要給我討厭的男人生孩子!!!造孽啊!!!!!!!!
不過讓我弄死這個孩子我還是舍不得,畢竟這孩子身體裡也流著我的血。而且我也知道,不出意外這將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和我一樣既高興又難過的還有太子妃。這下她壓力更大了,她本就比我早半年嫁入東宮。
夜夜承寵的太子妃尚未有喜,隻有一次經驗的側妃一發就中。
這擱誰誰不焦慮啊。皇後本就喜歡我多過她。閑言碎語也更偏愛我一點。
我知她難受神傷,知她憂鬱落寞。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她或許難受她愛的人有了異生之子,又或許隻是難受她沒有率先有孕。而我是在實打實的難受: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生孩子。
真可悲啊這人世,輾轉了多久也都是事與願違。
更事與願違的事出現了。太子過來看我了……
……
他來了,他帶著成山的補品走來了,他帶著流水般的賞賜過來了。其實東西來了就行,人根本沒有必要。
更沒有必要的事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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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心男人要握住我的手。我馬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開了。他怔了一下,隨即又馬上恢復他高貴而虛假的神色,語氣裡夾帶著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溫柔,神情朗然,開口說:「你辛苦了,阮側妃。
本王竟然要當爹爹了,這真的要多謝你。
以後得常來看你才行。」
謝我作甚,謝你自己。
我心裡有幾分苦澀的壓抑,今日的他明朗帥氣,仿佛攜帶日光而來。與我進府那夜判若兩人,看來酒真的是害人精。
不過,我可不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幾句粉飾太平的話,我才不會回心轉意。所以,我隻是微微福身,得體回應:「多謝殿下。妾身有太子妃和胡良娣照看,又有宮人太醫照顧。殿下放心,不必記掛。」
我求求他忽略我。這樣我才能快樂地撫養我的孩子。
從來沒有人像我這樣冷落他吧,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尷尬持續了好一陣,正當我以為我要把他氣了走的時候,他卻突然說:「本王有些餓了,今天就陪你用晚膳吧。」
這期間,他主動給我夾菜,都是一些清淡的菜,還算用心。可是我真的不想吃他給我夾的東西,這時候我的孕婦身份就有用了,我開始我的害喜表演。他見狀也不知怎麼辦了,一直舉著筷子,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嘴裡念叨著:「本王好心辦壞事了。」
我很怕我演過頭他以為我在留他。馬上就恢復正常了。
又是一陣無話,連咀嚼聲都很小。
直到我們都快忍不了這份尷尬,他突然開口說:
「那天……是本王做錯了。對不住。」
我差點失手摔了碗,我咬了咬牙,忍住我眼底的反感。淡然開口:「殿下何出此言?」
他就那麼定定地注視著我,用他那雙藏著光的眼睛。
「本王……不該那麼對你。隻是那天,早上與韻濃拌了嘴,再加上在政務上被父皇訓斥了。一時鬱結難解,就喝酒排解。
但是身旁的人還都說,我不能晾著你。所以我就去找你了,如今……我也覺得有些後悔。」
他的言語也算懇切,隻是他急於等待我原諒的神情,我看著真是難受。
我第一次與他的目光正面碰撞,連恭順都不想裝。我開口問他:「殿下期待妾身是什麼反應?是告訴殿下,妾身一直在等殿下的解釋,終於得償所願之後再痛哭流涕嗎?還是指望我告訴殿下妾身從未放在心上,心甘情願逆來順受呢?」
整間屋子裡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容娘輕輕地揪著我的衣服。太子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屋裡的人全部跪下,除了我。
他尊貴了一生,沒人敢和他這麼說話。我看見他的臉換了好幾個顏色。他許是看在我懷著孕的份上,此刻還是盡力壓抑著怒火說:「本王以後不提便是。本王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們好好照顧阮側妃。」
我緩緩起身,仍是恭敬行禮。他下意識地扶我,卻在看到我冷漠神情的那一刻還是收了動作。
他嘆了口氣,轉身出門。也就是那刻,我忍了兩個月的淚水突然決堤。如果我沒懷上這個孩子呢,我會不會一輩子都等不到他這句對不住。我們高高在上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受了這般冷遇,仿佛是我不肯下臺階的罪過。
也許談不上是什麼恨,但是想起那種疼痛,我隻覺得屈辱與心冷。我真為我自己感到不值。
那天過後我開始關起門養胎,連太子妃和胡勉勉都不怎麼見了。我怕她們問起,我懼怕被可憐。太子也允準了我的想法。
隨著月份逐漸變大,我開始遭受更多折磨,也有了因為能感受到孩子存在而驚喜的心情。在我懷胎第七月的時候,東宮傳來了太子妃有喜,已一月有餘的消息。
我用腳想都知道他得多開心。我的孩子一下子就不算什麼了,也許這才是他心裡的第一子吧。他大喜之下,賞了東宮上下半年的份例。
他成為散財童子的那一天,恰巧是我祖母和母親進東宮看我。她們眼裡的心疼,我不敢直視。她們知曉我不在乎,隻是單純地站在希望我幸福的立場上替我流淚。
真煩人啊這混蛋太子,這下我的家人又該擔心我了。於是我便給她們塞了一堆好東西走,向她們證明我過得很好。
這下府裡可熱鬧壞了。東宮兩妃有孕,帝後一開心,又塞進來一個溫良娣,一個沈昭訓。都是官家小姐。我每天坐在凳子上聽著容娘和小鄧子給我說八卦聽。
聽容娘說,如今太子還是不大去別的姬妾那裡。隻去過胡勉勉那裡兩回。這個我早就知道了,胡勉勉在承寵的第二天一早就沖到我這裡來了。範進中舉一般,我很怕她興奮得暈過去。
她說:「月影,太子好可愛呀!感覺像沒長大的孩子!不像十八歲像八歲!我覺得我愛他!」我撫著我的大肚子,笑著看她。告訴她我替她開心。
實則心裡非常不服。能把幼稚說的這麼清新脫俗,果然愛讓人失去理智。
但是想想, 太子沒那樣對我的勉勉,也算是我功德一件吧。他應該是不想東宮裡再多一個看不上他的女人吧。
至於那個溫良娣,性子軟軟的,看起來十分好相與。但是小鄧子說,那個沈昭訓,長得妖冶明艷,整天就想著纏著太子。
有幾次都快成功了,被我們太子妃一個不適就截胡了。
秦韻濃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越來越有太子妃該有的手段了。
話說那沈昭訓被太子妃氣的不行,竟然吵著要見我。想來應是來投靠我的。被我拒之門外之後,又被太子和太子妃訓斥了一番。
這對夫妻可不是什麼好人啊。我拒絕得那麼客氣,他倆倒是忙著給我樹敵。
就是在這種每天看戲和翻白眼的狀態下,在胡勉勉整日的花癡裡。我的孕期也算快樂。突然有一天損胡勉勉的花癡樣子的時候,一興奮一激動,笑到羊水突然破了。
我在產房裡撕心裂肺地叫,胡勉勉在房間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秦韻濃肚子裡懷一個,還要哄一個胡勉勉。而我們的太子殿下,事後據胡勉勉原話說:「太子殿下急得踱步的樣子也好看。嘴裡還念叨了好多種神仙。我看得癡迷,都忘了替你哭了。」
這什麼姐妹?!我疼到恨不得怒斬混蛋太子,恨不能倒拔垂楊柳砸向狗男人。
我忘了我疼了多久,隻知道後來我幾乎都沒力氣了,迷迷糊糊之間我聽見了嬰兒響亮的哭聲。
產婆高聲報喜:「母女平安!恭喜太子,恭喜阮側妃,是個小郡主!」
我的女兒,我的心肝,我後半生的光,終於與你相見了。可是我太累了,還來不及看她一眼,就昏睡過去了。
等我醒來隻看見,太子和胡勉勉圍著小床一直傻笑。
我虛弱地開口叫容娘:「容娘,孩子呢,快給我抱一抱。」太子滿臉帶著笑,連忙把孩子抱到我的床邊。
我遲疑了很久,還是從他懷裡接過了我們的女兒。卻依然不敢抬頭看他一眼,我不知道怎麼應對他的喜悅,仿佛我們有多恩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