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有了陸淵的幫助,我的生意如火如荼。
按照這個吸金速度,不出意外再幹幾個月我就能沖進東南片區富鬼榜 TOP 100。
可惜我沒攢錢。
所有賺的錢,我都用來和陸淵見面了。
「你這樣沒有節制可不行啊。」
我揮金如土的模樣,終於連夢官都看不下去了,提醒我,「你已經死了,人鬼殊途,你老進去跟個大活人談戀愛算怎麼回事兒。」
「誰誰誰談戀愛了,我就是去進貨的。」我昂著頭不承認,「我這是為了生意能可持續發展,純屬前期的戰略投資。」
「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夢官沒好氣,「跟你說了也白說,滾滾滾趕緊滾進去。」
夢境之打開,陸淵已經在等著我了。
我自然地跑過去攬住了陸淵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口的位置,甜膩膩地喊了聲:「老公!」
陸淵咧了咧嘴角,想伸手抱我,但又沒力氣地收了回去。
我沒意識到陸淵的異常,有點興奮,「這次我們有兩個小時的見面時間,開不開心?」
「嗯。」
我靠在陸淵的身上,嘮嘮叨叨,「你知道我前些天在地府看見誰了麼?老張,就咱們那個高中班長,聽說是癌癥走的。嘖,你說年紀輕輕的,去年才剛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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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音剛落,就感覺陸淵身子僵了僵,不答反問:「如果我現在死了,是不是也能遇見你?」
我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陸淵在說什麼。
「你怎麼會有這種思想?陸淵,你不能死,你得好好給我活著。」
「為什麼?」
陸淵歪了歪頭,似是不解。
「你當年就可以走得那麼輕松,為什麼我不行?」
「那不是情況不一樣麼。我是救人死的,也算是上了新聞的英雄好麼,你這算什麼。再說了,我爸媽還有我姐顧著,我光棍一條沒什麼牽掛。你爸媽就你這一個兒子,將來年紀大了全指著你呢。」
「光棍一條?」陸淵看向我,「陳念安,你豁出命救人的時候,想過我嗎?有時候我根本就是在懷疑,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陸淵眼底泛著水光,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住情緒。
「不是這樣的。」
我搖頭想解釋,但還沒說出口,夢境開始撕裂。
我被迫彈了出去。
「怎麼回事?」
我跑到夢官那邊,「不是說可以兩個小時麼,為什麼時間還沒到就結束了?」
夢官也一臉奇怪,「不應該啊,難道是系統出問題了?」
我們又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什麼爛系統,我給了那麼多冥幣,就不能換臺好機器麼!
這天我沒能等到夢境之門打開,隻能回去。
然而隔天我居然還是沒辦法進入陸淵的夢境。
「還沒修好嗎?」
「根本就沒壞。」夢官皺眉,「檢修之後壓根就沒問題。」
那我為什麼不行?
夢官猜測,「可能是他一直醒著。」
「不可能,陸淵才不會讓我等這麼久。他知道我會入夢,每次都是隨去隨見的。」
我說完,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隨去隨見?
人類怎麼會一直保持睡眠狀態,讓我能隨時看見?
顯然,夢官也意識到了不對。
我抓著夢官的胳膊,「夢官,如果人突然昏迷了,我是不是也會被擠出夢境?」
「昏迷就完全沒有了意識,夢境大門也是關閉的。」
夢官勸我,「別胡思亂想,他又不缺心眼,誰會讓自己長期保持昏睡就等著見你呀。肯定是這幾天工作忙,一會兒就能見到了。」
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沒能見到陸淵。
而他答應給我燒來的貨也斷了。
陸淵……到底怎麼了?
05
我沒有了經濟來源,又回到了最初剛來地府的狀態。
如今我隻有上次和陸淵聯系剩餘的那幾十分鐘可以使用,為了能早點見到這人,我就蹲在夢官旁邊等著。
他在那邊玩俄羅斯方塊,我就在這邊問他,「你兒子多大啊?」
夢官想了想,「我是在他 7 歲那年走的,算起來今年應該也有 14 歲了吧。」
「你都死了 7 年,兒子還能給你燒遊戲機,還挺孝順。」
「我兒子打小就跟我親。」
提到兒子,夢官咧嘴傻樂,「這是我生前給他買過的最後一個玩具,估計是跟我鬧別扭,氣我死了之後一直沒去見過他呢。」
沒有冥幣,就入不了夢。
我有點好奇,「你家裡人沒給你燒紙錢?」
「沒有,估計恨我吧。」
夢官粗糲的手指摩擦著遊戲機的邊緣,四方的臉上愁雲密布,像是在回憶。
「我屬於開車猝死,挺突然的,就下班回家的路上。留下老婆孩子,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恨我應該的。」
說著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當鬼差,就是想攢點錢能看看他們娘倆,順便也積攢陰德,看能不能照拂到我老婆兒子。」
鬼差算是地府公職,工資開得不多,但功德卻是成倍的積攢。
還真是每隻鬼有每隻鬼的心事,像夢官這種五大三粗的漢子,心思居然還挺細膩。
說起兒子,夢官的嘴就閑不住,「我兒子隨我媳婦,長得俊。」
我狐疑地看了眼面前的國字臉,顯然不相信。
夢官就知道我的疑問,從兜裡掏出來了張照片,「給你看。」
我湊過臉,一看就呆住了。
照片上是個笑靨如花的女人抱著個小朋友,孩子年紀不大,大概就六七歲的樣子,笑起來嘴巴中間還缺了顆牙。
隻是……看上去為啥這麼眼熟。
急促的剎車聲、大聲的叫喊聲在耳邊回蕩,我護住孩子肉體和靈魂分離的痛感似乎再次侵襲。
如今身體的疼痛早就不見了,但還是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夢官使勁兒拍了我一下,「尋思啥呢,問你帥不帥呢!」
我回神「嗯」了一聲,把照片還回去,「帥。」
夢官不滿,「敷衍。」
突然沉寂許久陸淵夢境之門打開,我眼睛一亮,「夢官,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感染的,夢官好像也有點激動,「趕緊的吧,還有 40 分鐘,抓緊時間。」
我沖進去,「陸淵!」
入目卻是病懨懨的身影。
他沒有睜眼,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四周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短短幾日,陸淵瘦了一大圈,沒有刻意裝扮過的臉色蒼白,整個人帶著沒有生機的虛弱。
我眼淚「刷」就下來了。
陸淵抬手,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終於摸上了我的臉頰。
他聲音微弱,我湊近了才能聽清。
他說,「答應你的東西,沒能給你燒過去,耽誤你用了吧?」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這些沒邊際的話。
我被他搞得悲傷情緒消散了大半,「你怎麼搞成這樣?」
陸淵搖頭不回答,隻是盯著我瞧。
這次時間有限,我根本和他說不了幾句話。
「我得走了。」我低頭親了親陸淵的唇,「安心養病,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死了都放心不下。」
確認了陸淵平安,我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過了些時日,陸淵寄過來的包裹到了。
小店重新開站,我的鬼生也緊跟著步入正軌。
然而這天就在我打算關門,打算重復過去的生活習慣去見陸淵的時候,一抹熟悉的人卻出現了。
來人竟是我那日跟陸淵提過的高中班長,老張。
06
老張到地府應該沒幾天,但臉上絲毫沒有剛去世的悲傷,春光滿面的。
站在他旁邊跟他手挽著手的,是個……妙齡女鬼?
老張的老婆我認識,之前跟我關系還不錯,顯然旁邊這位壓根不是那位。
剛死多久,居然才下來就又談了一個?!
老張瞧見我,根本沒避諱,主動走過來打招呼,「這家店你開的?我剛下來就有所耳聞,要是淵哥知道你在這邊還不錯,怕是也能放心了。」
不提陸淵還好,一提陸淵我就想起來他老婆了。
忍不住嘲諷,「是啊,嫂子要是知道你在下面這麼逍遙,怕是也能放心了吧。」
結果就跟沒聽懂我的話,老張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等我攢到錢了,會託夢告訴她的。」
這人能不能要點臉!
老張進來一邊溜達,一邊嘚啵嘚,「你跟陸淵一起認識十幾年了吧,你走了之後他也跟著廢了整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上個月我胃癌在醫院治療時候,還遇見陸淵了。」
原本我不想搭理這個渣男,結果聽到這句話我終於有了反應。
「你說在醫院遇見老張了?他怎麼會去醫院。」
「吞噬安眠藥過量,被拉去洗胃了。」
我吸了口涼氣,老張深深看了我一眼,「等你賺到錢的時候,也去夢官那邊託個夢給他,讓他好好活著別惦記你了吧。死了就死了,活的人還是得好好活著不是?」
說完,老張跟著那女鬼就走了。
而我,還站在原地反復想著老張的話。
有很多沒注意到的東西,到現在終於有了答案。
為什麼最開始凌晨三點隻能靠酒精勉強入眠的人,現在可以做到讓我什麼時候去夢境管理處都能見到他。
為什麼最初滿臉狼狽、穿著我給他買的睡衣不肯換的人,現在每次跟我見面都西裝筆挺的、像是要跟誰相親似的。
虧我還吐槽他臭美,睡覺都不忘打扮。
原來,是為了見我。
陸淵,這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