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沒有備注名字的,給我轉了一大筆錢,留言:壓歲錢,新年好。
我尋思著都不知道人是誰,這錢不好收。
就尷尬不失禮貌地問了一句:新年好,忘了給您備注,您是?
那頭回:秦暮聲。
我看到這名字,幾乎沒多想,反手就給他丟到黑名單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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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我把秦暮聲拉出黑名單,是在登機前一個小時。
裴女士眼淚漣漣,抓著我的手不舍道:「我和你爸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把你盼回來,你這剛回來小半年,又要走了。」
我抱了抱她,笑話道:「你可是公主,怎麼能哭呢?我就去兩年,你好好吃好好玩兒,眨眼我就回來了。」
「你說得輕松。」裴女士一邊擦眼淚一邊控訴,「你這一去,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電話沒幾個,人影也不見。」
我想起秦暮聲的話,笑道:「國際長途貴嘛,我不是經常給你發消息的嗎?」
「行了行了,你趕緊走。」我爸摟著我媽,黑著臉訓我,「這次去了回來,就老實給我待著,哪兒都不準去了。」
我點頭答應。
登機後,我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給秦暮聲發了條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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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遇上好的人,那就結婚,不用等我。」
他很快回了一個字:好。
第一年春節,我沒回家,被一個華人同學邀請到他家過年。
在華人街的一棟紅樓,我認識了一個頂好的男人,好看的皮囊,斯文貴氣,無可挑剔。
他有一個極民國文人風的名字:周復禮。
同學暗戳戳撮合我們,一來二去,周復禮看我的眼神,總帶了一些隱晦。
那天聚會後,他提出送我回家,男人很紳士地詢問:「程小姐,我追你的話,你會覺得唐突嗎?」
我喜歡他的風趣,但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是感覺吧。
我看著手機頁面上,秦暮聲發來的新年祝福,還是短短一句話:新年好,壓歲錢。
下面是一筆耿直的轉賬。
我彎了眉眼,笑著和周復禮說:「謝謝厚愛,不過我總記得有人在等我。」
後來我那華人同學打趣我:「周復禮那樣的你都看不上,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想了想說:「周先生克己復禮,很高尚很完美,不過我就一俗人,我就喜歡那種在外人跟前高冷矜貴,在我這又是野蠻禽獸。」
對,就是這股勁兒,我想到秦暮聲。
這個人啊,壞就壞在,一想起他,我就內心躁動,身體發熱。
第二年春節,我告訴裴女士不回去了。
裴女士傷心之餘,還不忘給我直播他們年夜飯的熱鬧場景,順便酸我:「你就一個人在國外待著吧,孤苦伶仃沒人理你。」
我遮住鏡頭,伸手按了按門鈴。
裴女士急吼吼地道:「不跟你說了,可能是暮聲到了,我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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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視頻通話掛斷,裴女士嗒嗒跑來開門。
門一開,我笑吟吟地看著她,她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哎喲,你個死丫頭,不是說不回來了嗎?」她泛著淚花衝過來抱我,差點把我勒死。
抱完了還毫不客氣地重重拍了兩下我的後背,看我龇牙咧嘴喊疼,她才消氣。
她拉著我進門,呼著白氣嘮叨:「凍壞了吧?今年這雪下得真大,你回來也不跟我們說,衣服都沒帶夠吧?」
我的確凍得不行了,一進門就上樓找了毛披風裹上。
客廳裡一溜兒的親戚,我一個個叫人,收了一大堆的紅包。
還有一大堆的誇獎。
「兩年不見,小丫頭看著成熟了,穩當了。」
「就是,那會兒嬌滴滴的,現在瞧著大氣知性了,果然還是要多讀書。」
我嗔笑道:「姨婆,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暗戳戳指我以前任性不懂事?」
屋子裡的大人笑得合不攏嘴。
表弟過來拉我:「姐,我們三缺一,快來湊一桌。」
我看了一眼他們在客廳角落擺開的麻將桌,有些頭疼:「你明知道我技術不行,想贏我錢啊?」
表弟戳了戳我手中那一堆紅包,「這些白賺的,輸了你也不心疼,別那麼小氣嘛。」
我被他逗笑,裴女士湊過來:「人還沒齊,等會才開席,你跟表弟他們玩玩沒事。」
「行。」我依她的坐下。
幾圈下來,桌上就我一個輸家,出於禮貌,紅包我是不能拆的。
隻能掏出手機現場取錢,抓過我那個現金大戶表弟:「兩千,給你微信轉。」
他賤兮兮嘲笑我:「不是吧姐,你才剛拿了兩千,這麼快就沒了?」
我剛打開掃碼頁面,一沓紅色的鈔票落在我的手邊。
我偏過頭,秦暮聲站在我的身後。
他剛從外面進來,黑色的長毛呢大衣上還有沒來得及拍掉的雪花,眉目溫淡。
我一時心跳怦然。
他抬了抬下颌:「該你拿牌。」
「啊。」我慌忙轉頭去抓牌。
表弟打趣:「姐,你專心點,別又輸了,秦先生每年來備的現金都是給我們紅包的,你輸完了,我們就沒紅包了。」
我想把麻將丟他臉上去,想想還是算了。
低著頭打牌,其實心思壓根不在上面,打著打著,手裡的牌還是一堆散的。
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擦著我的臉頰過去,有點冷。
他修長的手指打出去一粒麻將,聲音很低的在我耳邊:「國外沒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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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秦暮聲這是看不下去了,嫌我菜。
我撇了撇嘴:「要不你來?」
說著我就要起身,被他按住肩膀。
「你坐著,我教你。」
他站在我身後,很少說話,卻總是能在關鍵時候阻止我犯傻。
幾圈下來,我裝錢的抽屜已經裝不下去了。
表弟不滿地嚷嚷:「姐,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們都是一個人,你們是倆人。」
說得我的都不好意思了。
「那不玩了,錢給你們,當新年紅包了。」我把贏來的錢分給他們。
「謝謝姐。」幾個兔崽子拿了錢也消停了。
正好裴女士喊開飯,他們蹿過去佔席,一個個野得跟個猴子似的。
我剛準備把錢還給秦暮聲,裴女士在餐桌前叫人:「暮聲,杳杳,快來吃飯。」
秦暮聲走過去了,我手裡的一沓紅鈔票沒來得及還回去。
家裡叔伯多,年夜飯就開了三桌,熱鬧充滿煙火氣。
一頓飯吃完,小孩都跑出去放煙花了。
因為要守歲,大家不會那麼早回去,我爸叫了兩個叔伯準備開一桌麻將。
我爸到處逮人:「暮聲,你也來。」
秦暮聲微微頷首,答應了。
裴女士在準備茶水,笑著擠兌我爸:「你非喊人家暮聲,待會又得輸得面紅耳赤。」
「哼,往年也就算了,今年我一定可以贏。」我爸就偏不信邪。
「好。」秦暮聲坐下前,脫了外套圍巾,隨手就遞到我手裡。
這動作太自然,他側著身都沒看我這邊,就這樣遞了過來。
我愣了愣拿住,掛在手臂上。
又把他之前給我的現金放在他桌前,站那兒看他打了兩圈。
男人們在牌桌上,免不了得抽煙,煙霧繚繞燻得我眼睛都有些難受了。
秦暮聲側了側身體:「去跟他們玩會。」
他是讓我去外頭找表弟們玩玩,我覺著冷,不想去,索性就上樓回了房間。
才發現把他的外套圍巾也帶上來了,我鬼使神差聞了聞,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我耳根子有點燙。
把它們掛在衣架上,窩在窗臺邊的秋千搖椅上玩手機,搶起了紅包。
三兩個小時下來,收獲頗豐。
我看著五位數的零錢龇牙樂呵,敲門聲響起,我隨口喊了聲進來。
等腳步聲近了,我才發現進來的人是秦暮聲。
連忙收起傻笑:「不玩了?」
「嗯。」秦暮聲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坐下,「他們上了年紀,熬不住。」
我聽他說這話,忍不住揶揄他:「您今年高壽?」
他一本正經:「您年輕,記性好,幫我算算。」
我就真的掰著手指頭計算,「我二十五,那您就是……」
他揉著眉頭,無奈地打斷我:「好,我知道了。」
「你這不行啊,怎麼還不讓人說了。」
秦暮聲挑眉:「我行不行,你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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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我騰地紅了臉,這廝不正經。
這話我是沒法接,抱著靠枕調整了一下坐姿,舒服地靠在搖椅裡,笑問他:「贏了沒?」
「沒,你爸是大贏家。」
「你肯定放水了。」
「不然怎麼辦?」他笑,「想娶人家女兒,總得放點血。」
我眯著眼瞧他。
房間沒開燈,裴女士慣會搞氣氛,在窗臺上掛了許多串星星燈, 他坐在浪漫的小彩燈暖光裡,沉穩溫斂,有惑人的魅力。
我看得怔了神,思緒有點飄。
這兩年在國外, 我和他鮮少聯系, 伶仃幾句, 從未有過一言半語關於情感。
卻每每,我總無比堅定,他在想我。
我伸手摸著彩燈,佯裝漫不經心:「我們什麼時候去把證領了吧。」
秦暮聲深深凝視我:「想好了?」
「想了兩年了。」我回視他,思念竟也沒那麼難出口,「我很想你。」
柔光潋滟, 他的眉目微怔,把我抱了過去:「會開車嗎?」
「會啊,怎麼了?」這種情況下,還問這問題?
「我喝了酒,你來開車。」秦暮聲把我放下來,從衣架上拿過羽絨服把我裹了一個嚴實,又拿上自己的外套,牽著我往外走。
時鍾過了十二點,新的一年了。
城市上空有煙花齊發,璀璨奪目,我生出一種他要帶我私奔的刺激感。
還是我十七歲時住過的別墅, 我坐在車上不肯動。
軟聲撒嬌:「不想自己走。」
要是我十八歲時說這話, 指定是要被他拎著下車的。
現在,他眉眼寵溺,抱著我往裡走。
醞釀了幾年的情緒, 在這瞬間無限綿長。
我趴在他肩上:「秦暮聲, 我有感覺。」
那一次在我的房間, 在書桌上, 他親我的時候問我有沒有感覺。
我沒敢回,現在誠實了。
他在我唇邊說話, 聽來情重:「兩年前你從國外回來那天,我一見你,就想抱你。」
我被撩得不行:「你現在得逞了。」
「不夠。」
說著,就按著我坐到了秦暮聲旁邊的座位上。
「□?」「想光明正大抱你,親你,這事, 想了好些年。」他用力抱緊我,有幾分哽咽, 「程杳, 愛這個字對我來說, 一直都很重,我給你的也很重,隻給過你。」
他不說愛字, 卻又字字情深意重。
我傻傻地問:「你會有一天膩我嗎?」
他眼睛泛紅,聲聲入骨:「程杳,你是我的命。」
我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暴風雨夜,他把我丟出房間時說的那句話:「程杳, 你是真要命。」
瞬間莞爾。
我確信,在愛我這件事上,秦暮聲會永遠珍惜而莊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