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孩子，一點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被當作新聞傳播半天。
這件事，足夠她被恥笑高中三年了。
我輕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ťŭ̀³事的，咱爸咱媽就是那樣嘛，隻是這次丟人，居然丟到你學校去了。」
「唉，轉學也是不可能的事，能忍就忍忍吧。」
陳江江沒說話，但是一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唇角。
晚上的時候，我媽還像往常一樣做好了飯。
她的臉頰上還頂著巴掌印，坐在餐桌旁卻像沒事人一樣。
我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整整一夜，我都翻來覆去得難以入睡。
直到凌晨三點，我爸回來了。
凌晨五點，我聽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牆壁傳來咚咚的響聲，仔細聽去，還有床頭與牆壁的撞擊聲。
「姐，隔壁怎麼了？」
我眯著眼睛隨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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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就自己出去看。」
隨後，房間再也沒動靜了。
第二天早上，我媽陸陸續續出門了好幾次。
每次回來的時候，手上都有一個巨大的編織袋。
我望了一眼緊鎖著的臥室門：
「媽，我爸呢？」
我媽頓了頓，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找那個遭瘟的幹什麼？」
「吃你的飯，吃完趕緊滾。」
這語氣，像極了上輩子。
我爸……似乎是沒命Ṭůₜ活了。
14
家裡停電了，一查欠費五百多。
「媽，咱家欠電費了。」
我媽接過賬單隻是「哦」了一聲。
「媽，我爸已經一周沒有回家了，要不要我給他打個電話？」
我媽「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一邊罵我一邊下意識地看向床頭櫃。
我懂了。
我爸真的死了
她動手還挺快的。
但是陳江江那邊，遲遲沒有動靜。
嘖。
耽擱的時間再長一些，恐怕我媽這邊都要毀屍滅跡了。
無奈之下，我匆匆去了學校。
陳江江心裡還是有氣，這幾天甚至都很少和我媽說話。
我站在他們班門口招招手：「江江，快點出來，咱媽讓我給你帶的肉包子。」
「你最喜歡的韭菜雞蛋和豬肉大蔥！」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但也足夠整個班級的人聽見了。
話音落，我就聽到了幾道撲哧聲。
有人沒忍住笑了：
「哈哈哈，你爸媽整天打架還有時間做包子啊？」
「吃了韭菜雞蛋餡兒的包子，豈不是一整天都有韭菜味？」
「噗，我真的受不了，誰想和陳江江做同桌？和我換換唄。」
陳江江紅著臉快速地跑了出來：
「給我，你快點走吧。」
走？
我偏不。
我就是要把這件事情鬧大呀。
15
我推開陳江江，面色嚴肅地走到一位男生面前：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嘲笑同學是不對的，你不知道嗎？」
「如果你們再這樣繼續對待陳江江的話，我會告訴你們的班主任，讓你們的父母親自到學校來道歉！」
班級裡安靜了一瞬，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陣爆笑。
是啊，高中生還告老師，太低級了。
「陳江江，這人誰呀？你姐？你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告老師？笑死我了，你們一家子人都不正常。」
「喂，小學生啊你？」
我假裝氣得拍桌子，但聽到上課鈴聲響起後還是作罷了。
聽著教室裡面如雷般的笑聲，我滿意地哼了哼。
陳江江，千萬別怪我呀。
誰讓我等了這麼久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當天上午，我就在學校裡面聽到了一個順口溜：
「獨臂媽，家暴爹，還有傻子姐姐跟著咧。」
我沒吭聲，隻當作充耳不聞。
晚上回家吃飯，我媽明顯心情不錯。
她一邊哼著歌，一邊往陳江江的碗裡夾菜：
「來我的寶貝女兒，吃個大雞腿。」
陳江江悶著頭不說話，甚至還把雞腿扔在了桌子上。
我咂巴咂巴嘴，浪費。
「嘿，你這孩子。」我媽眉毛一挑，但緊接著，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笑了笑，「媽知道上次給你丟人了。」
「這樣吧，明天媽媽去接你放學，給你好好長長面子行不行？」
我憋著笑，下一秒，陳江江直接把飯碗摔在了地上。
終於又來了啊。
16
「我求求你別去過丟人現眼了，行不行？」
「你知道現在同學們都是怎麼說我的嗎？」
「我在學校連頭都抬不起來！都是因為你們。」
陳江江一口氣把在學校受的委屈全都說了出來。
我媽一開始聽得蒙逼，但隨即也火冒三丈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當初還不是去為了給你開家長會！」
「我被你爸打了這麼多年，哪次都沒見你心疼過我這個當媽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嗎？要是沒有你們的話，我早就離婚了！」
我媽說急了就摔盤子摔碗，剛剛做好的土豆絲滿天亂飛。
看這情形，我默默地往後躲了躲。
「你受委屈和我ŧŭ̀₈們有什麼關系？還不是你自己當初找的男人不行。」
「害得我和姐姐在這個家裡都不敢大聲說話，家不像家，你也從來都沒有過一個當媽的樣子！」
不知道是哪句話刺痛了我媽的神經，她忽然「嗷」一嗓子扯上了陳江江的頭發：
「你說什麼？」
那一瞬間，我覺得她特別像我爸。
陳江江不松口，我媽就扯著她的腦袋往牆上撞。
咚咚咚的，像極了那天晚上的聲音。
我急得大喊：「江江，受委屈就受委屈吧，你快點道歉。」
「不然一會兒要被咱媽打死了！」
陳江江沒有道歉，但是開始反抗了。
她們兩個扭打在一起，從床上到地上，再到陽臺上。
我看得心撲通撲通亂跳。
畢竟，上輩子我就是從這裡掉下去的。
17
陳江江畢竟有兩隻手呢。
她很快就佔了上風。
「哎喲，我這是什麼命啊，年輕的時候被丈夫打，現在又要被女兒打, 我不活了！」
我媽從窗戶那裡探出去半個身子大吼大叫。
陳江江原本是想把她往裡拽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媽就那麼掉下去了。
掉下去的時候，甚至還能聽見她罵人的回音。
而陳江江徹底愣住了。
我故意呆愣了很久。
良久後，我猛地尖叫了一聲：
「陳江江，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還在這傻站著幹什麼？趕緊下去看看咱媽怎麼樣了？」
我轉身就跑, 但是被陳江江拉住了。
她木訥地看著我, 兩隻手卻死死扣著我的胳膊。
我緊張地咽口水, 說不害怕是假的。
陳江江, 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果然, 她忽然向上扯了扯嘴角：
「姐, 咱爸失蹤了, 咱媽墜樓了。」
「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警察調查起來總要有人去扛罪啊。」
她向下垂著的眸子忽然定格在了我身上：
「姐，你來吧。」
說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把我往窗戶邊拉。
我算了算時間, 沒太反抗。
就在我已經被她壓在窗戶上的時候, 敲門聲響了。
陳江江一怔：「誰？」
我笑了：
「警察。」
18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陳江江被帶回公安局調查了, 故意殺人罪基本已經坐實。
警察叔叔詢問完我事情經過後, 我又說我爸失蹤了。
當天下午, 警察叔叔就在我媽的臥室裡面找到了我爸的殘骸。
就隻剩下一條大腿了, 被她用塑料袋包裹著藏在了床下面。
我簡直不寒而慄。
這麼說來，我媽和屍體一起睡了很久很久。
據警察叔叔說, 每次家裡沒有人的時候, 我媽就把屍體放進冰箱裡凍上。
等我們回來了, 她就拿出來放床底，防止我們發現。
「那我爸屍體的其他部位呢？」
警察抿了抿唇：「都被破壁機碎了, 碎渣順著馬桶衝進了下水道。」
「聽說你父親經常毆打你母親？」
我忍著惡心點了點頭：
「我媽恨我爸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我媽的胳膊就是被我爸砍掉的。」
警察沒再多問，誰都說我是個可憐的孩子。
父親被殺, 母親被妹妹推下樓, 妹妹也要進少管所了。
我默默地看向了窗外。
可憐嗎？
可這對我來說，好像是最好的結局了。
畢竟上輩子死的是我啊。
19
我們家的事情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
遙遙一家連帶著也被扒了出來。
原本站在制高點看熱鬧的母女兩個也被罵慘了。
而陳江江推自己的親生母親墜樓，罪大惡極, 被網友們口誅筆伐。
她進少管所的前一天點名要見我。
隔著一道玻璃, 她目光陰鸷地看著我：
「陳又又, 好久不見。」
那一瞬間，我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陳江江的話裡大有深意。
很久嗎？
三天而已。
除非……
「陳江江，你也想起來了？」
陳江江激動得拍案而起：「為什麼當初把你推下樓ŧŭ⁼後，你沒有死得徹徹底底？」
「你是回來報復我的, 對吧？」
「死你一個人不好嗎？你為什麼這麼自私啊？是你把咱們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笑了。
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警察摁在了桌子上。
自私？
上輩子的我確實不自私, 可我的下場就是人人都可以過來踩一腳。
錯付了真心，連我親媽都不待見我。
這輩子，我隻是像陳江江一樣對所有事情都視而不見啊。
我自私的話，這個家裡所有的人都一樣自私。
不過, 不管她說什麼，都與我無關了。
我已經度過了最痛苦的時候。
未來，我向陽而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