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婚期越來越近,我心頭也越來越忐忑。
直到坐上花轎,被沈元暮緊緊牽著手行完大禮,在婚房坐下後才真切地反應過來,我真的嫁人了。
夫君是從前的沈元暮,如今的太子殿下。
婚房很安靜,門外守衛重重,我知道他大概也同我一樣擔心出意外,所以格外謹慎。
天色未黑,屋內紅燭亮堂堂,屋外傳來起哄聲。
呼聲最大的當屬阿昭,說什麼他替大堂兄招待賓客,讓李元暮趕緊來洞房,別讓我久等。
這臭小子,真是沒大沒小,改日定要好好說道他。
就這樣,李元暮進了婚房,揮退房中的侍女,一步步朝我走來,腳步聲好似響在我心頭,聽得格外真切。
他握著我的手一同卻扇,目不轉睛地盯了我許久,直到我臉上一陣燥熱,問他是否我臉上有異。他才笑著回過神來,一番甜言蜜語地誇我。
隨後轉身在桌上拿起被紅繩連接的兩瓣精巧的漆紅葫蘆,裡面裝著酒。他走過來在我身旁坐下,將其中一瓣遞給我,「這是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他將兩瓣葫蘆合攏用上頭的紅線纏緊,之後又用剪刀各自取了一绺頭發放在一處,用錦囊裝好,意為結發。
做完這一切,我們便安靜地幹坐著。
戲文裡說接下來便是洞房。
阿娘不在了,府上亦沒有人告知我何為洞房?但沒見過豬跑,怎麼著吃過豬肉,我隱約明白該做什麼。
我轉頭看著他,但見他一襲喜服,劍眉入鬢,白皙俊逸的臉上被喜服染上一抹豔紅,眼角的紅痣愈發勾人,襯得他恍若熠熠謫仙,比平日更叫人心動。
我試探地開口,「元暮哥,咱們是不是該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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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他似是被我的虎狼之詞逗笑,好半晌合不攏嘴。
我被他笑得臉頰發燙,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他這才斂下笑意,眼裡帶著憐惜之意,正色道:「那瑤兒準備好了嗎?」
聽他如此說,我立即反應過來,他大概是擔心賞花宴一事在我心中留下陰影,會排斥男女之事。
他對我,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這樣好,我如何能讓他留下一個充滿遺憾的洞房花燭夜。
我緩緩吐了一息,暗自給自己下決心,點頭道:「嗯。」
他不放心地反問:「當真?」
「當真。」
43
之後天旋地轉間,我已經躺在床上。
等我反應過來時,衣衫被盡數褪下,隻剩下一件貼身的海棠紅小衣。
近在咫尺的距離,我看清他眸底轟烈的情、濃烈的欲。
他俯身靠近時,我不由地閉眼,全身瑟縮了一下,心頭不住地顫慄恐慌,發寒的手心抓緊他的裡衣,連聲音也帶著懼意地發顫。
「元暮哥……」
他輕嘆一聲,灼熱的氣息撲來,叫我全身酥軟。
隨後我聽見窸窣的聲音,他在我身側躺下來,伸出手輕輕環抱著我,安撫似地拍打著我後背,低聲安慰道:「沒關系。瑤兒若是害怕,我便等著你準備好的那一天,你無需勉強自己。」
我埋頭靠在他胸口,鼻端縈繞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冷燻香。
我愧疚地不敢看他,漸漸紅了眼,「對不起。」
「大喜的日子怎麼還哭了?」他低頭,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淚珠,在我額頭輕吻,「你無需和我說對不起,你更沒有對不起我。此生能娶到瑤兒,便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是我對不住你,是我沒有護好你。那日我已有所察覺,卻還是不小心讓你著了道,是我的錯。」
「元暮哥……」
他打斷我的話,轉移了話題,「瑤兒今後該改口了。」
我仰頭看著他,「殿下?」
他曲著食指,親昵地在我鼻梁一點,「夫人該喚我為夫君。」
說完他定定地看著我,大抵是等著我喚他。
良久後,我終於吐出兩個字,「夫君。」
明明極為簡單的兩個字,我卻羞得難以啟齒,話說出來臉頰的灼熱已經燒到耳根子。
「夫人這是害羞了。」
我悶哼了一聲,閉上眼裝睡不理他。
他便也無話,閉上眼沉沉睡去。
窗外月華如練,我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心頭緊張地如貓撓,手闲著無事便悄悄地解開他雪白裡衫的衣帶,指端不小心碰上他緊實的腰腹,好似被火苗灼燒般猛地縮了回來。
見他還沒醒,便又壯著膽子摸上去,手感極好,愛不釋手。
半晌後,他低沉的嗓音打破寂靜,倏地睜開眼,環在我腰間的手臂一緊,「瑤兒再摸下去,我可要做小人了。」
我立即收回手,不滿道:「你是我夫君,摸一下怎麼了?」
他無奈一笑,一聲「好」故意拖長了尾音,叫人想入非非。
「夫人為大,你想怎麼摸,便怎麼摸。」
我咬牙,一鼓作氣道:「夫君,我想試試。」
他明知故問,挑逗道:「試什麼?」
「洞……洞房。這次我定不會害怕了。」
說著,我已經翻身上手。
可臨到緊要關頭,我又膽顫起來。
他輕含著我的耳垂,低聲道,「瑤兒別怕,夫君輕點疼你。」
「哎,你……你怎得滿嘴葷話?」
我羞得幾欲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怎麼辦,往後的日子還有很多葷話說與你聽。」
這晚他輕聲軟語地誘哄著我,說了許多葷話。
44
次日醒來日上三竿,去宮中請安已是午時,被聖上和皇後娘娘打趣了一番。
回府後又被阿昭和青嵐取笑。
太子新婚得了三日休沐的時間,他便整日在府中,不論做什麼都盯著我。
阿昭說他都快成望妻石了。
第三日本該是回門的時間,然我的高堂皆已不在,便去墓前祭拜。之後,他打算帶我去皇陵祭拜沈皇後。
變故便是在這時發生的。
去往皇陵的路上突然闖出來一大群刺客,一劍比一劍狠厲,直擊命門。
對方人多勢眾,似乎早有準備。
盡管我們已經小心翼翼,身邊有護衛隨行,卻還是中埋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為了保護我,李元暮分出一部分侍衛,護送我們先行回京搬救兵,他則帶著剩下的人墊後。
沒想到回城途中還潛伏一隊人馬,領頭之人是沈聿。
青嵐為了護我,死在沈聿劍下,她身中數刀,卻不覺疼痛,高聲催促讓我們快走別管她。
阿昭帶著我趁亂逃離,避開追殺,在山洞裡躲了一整晚。
夜裡風寒,他受傷失了意識,唇色蒼白,凍得滿額冷汗,迷迷糊糊地喊冷。
我替他包扎好血淋淋的傷口後,尋來枯枝在他身邊燃了一堆火,又將外衣給他披上,他這才漸漸暖和下來。
幾日後,太子部下的禁軍找到我們,帶我們回了東宮。
晚些時候我才見到李元暮。
他後怕地抱著我,許久不曾放手。
聽他說原本沈聿部下的將士叛亂,還從獄中劫走了李勖。那日埋伏在城外的便是跟隨沈聿的將士還有李勖的私兵。
我早該想到的,南疆叛亂正是李勖主謀。他當初故意放那把火,明面上是燒毀了土匪窩,實則是為了給自己和養的私兵留退路。
回東宮那日也找到了青嵐,她已經徹底沒了氣息,身上的血已經凝固幹涸。
我親自替她洗淨身子,換上幹淨漂亮的衣衫,尋了一個視野開闊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將她厚葬。
45
這些日子李元暮忙著處理叛軍一事,每日早出晚歸。
我唯有半夜醒來才能見著他。
那時他已經睡得很沉,好容易才有時間歇息。
我舍不得打擾,又無力分擔,隻能默默撫平他的眉宇。
次日醒來,一摸身邊的床榻早已涼了。
一日夜裡,宮中傳來聖體抱恙的消息。
前來傳話之人是聖上身邊的內侍,說是讓我立即進宮一趟。
想起那個夢境,我不由得更害怕了,唯恐聖上出事。
我喚了一名侍衛去給李元暮報信後,帶著他留給我的暗衛入宮。
阿昭說什麼也要與我一同進宮,我隻好應下。
進入聖上寢宮時,皇後娘娘站在床邊,手裡正端著空藥碗。
眼前的場景和夢裡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便是聖上的雙眼已經合上。
大概是皇後自覺做了壞事心虛,所以替聖上闔了眼。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毒害聖上的竟然是皇後。
這十幾年來她與聖上雖沒有深厚感情,卻也相敬如賓。
她為何要害聖上?
若是要替腹中死去的孩子報仇,也該找蕭氏才對。
藥碗砰的一聲砸在地面,皇後娘娘回過神來,卸下偽裝,目光不似從前那般溫柔,陰狠地看向我,「來人,太子妃毒害聖上,把她抓起來。」
話音一落下,暗衛將我團團護住。阿昭也拔出劍,將我護在身後。
難怪她要召我入宮,原來是想將罪名栽贓在我頭上。
不知何時,屋外來了大批偽裝成禁軍的賊子。在一眾叛軍的擁護下走進來一人,是身著甲胄的李勖。
他們竟會勾結在一起。
眼下最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時間,我強制自己鎮定下來,「皇後娘娘,你養育我十五年,雖並非生母卻有養育之恩,我更是視你為親人。難道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你為何要與李勖勾結謀害聖上?為何要陷害我?」
「親人?」
聽完,她不由陰冷地笑起來,「我恨不得啖你血肉,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你。當年若不是虞玄安,我商家幾十口人又怎會慘死。我改名換姓好不容易入宮,隱忍至今,等的便是親自報仇雪恨。」
商家一案發生在二十年前,我也隻是略有耳聞。
當年商家在臨安販賣私鹽,被地方官發現後,商家郎主辦了場鴻門宴將官員暗害。後來我父王行經臨安查出此事,將商家眾人就地正法。
沒想到會牽扯到今日。
父王啊父王,您可真是坑女兒了。
「所以賞花宴一事也是你主導的?長公主和沈聿是中了你們的奸計?」
皇後不屑道:「李姣那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幸好本宮留有後手。可惜啊,還是被李元暮壞了好事。至於沈聿,他原就愛慕你,本宮不過是點了催情香推波助瀾幫了他一把。」
難怪賞花宴後她要將所有宮女處死。
原以為她是為了我,不想竟是擔心事情敗露。
難怪她雖嚴令參與賞花宴的眾人守口如瓶,卻依舊鬧得滿城風雨。
「這麼多年,難道你對聖上就沒有一點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