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查房時,我低血糖暈倒在了病人床前。
再醒來,昏迷三年的植物人帥哥面色晦暗地看著我。
他幽幽開口:「你壓我氧氣管了。」
1
「608,沈長澤……」
我推門而入。
空曠的單人病房安靜極了,隻有醫療儀器微不可聞的運作聲。
裡面躺著個男人。
他狹長的雙眼緊閉著,嘴角有一絲上翹的弧度。
美好恬淡的睡顏讓人不禁猜想,他做了什麼樣的夢呢?
我猜一定很香甜,不然也不會一睡就是三年。
走上前,例行檢查他的生命體徵、體溫、心率……
很快,最後一樣數據記錄完畢。
我直起身。
眼前卻一陣陣發黑,腦袋一沉,徑直栽了下去。
我的低血糖是老毛病了,本來緩一會就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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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次腦袋不幸磕到了床沿,直接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幽幽轉醒。
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額頭腫起的包,幸好暈倒在了這間病房,不然可出大事了。
坐起身,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幽深的瞳孔裡。
「醒了?」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
病床上的男人側頭望著我,消瘦的雙頰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幾分清冷破碎感。
「醒了就起來吧。壓我氧氣管了。」
額……
我急忙起身。
這才發現我倒下的時候,慌亂中把他的呼吸機電源碰掉了。
在沈長澤的注視下,我插上電源,又規規矩矩地把氧氣罩給他戴好。
做完這一切,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沈長澤……醒了?
被判定蘇醒概率不足百分之五的植物人……醒了?
醫學奇跡啊!
2
「不許上報給醫院。」
我一臉不解:「為什麼?」
剛剛我簡單給他檢查了一遍,他已經徹底脫離「植物人」
的隊伍了。
雖然現在還不能站起來。
但隻要經過復健,成為正常人是遲早的事。
「沒為什麼,你隻需要記住一點,我依舊是個植物人。」
我無法茍同地搖頭:
「不行,這不符合規定。」
沈長澤劍眉一擰,即使躺床上動彈不得,氣勢也絲毫不弱。
「規定,什麼規定?如果不是你壓到了我氧氣管,我能醒嗎?」
我無語凝噎。
他不感激我也就算了,這怎麼還倒打一耙呢?
第一次見到有人上趕著當植物人的,挺新鮮。
又是一番唇槍舌劍。
我徹底敗在了沈大律師的歪理下。
妥協地擺了擺手:「好吧,我不上報,但如果別的醫生發現,可就不關我的事兒了。」
沈長澤勾了勾唇角。
略長的黑發搭在額頭上。
氣質陡然從凌厲變得柔和。
「隻要你不說,沒有人會發現的。」
3
回到辦公室。
我調出了一份檔案。
「沈長澤,男,26 歲。病案號 0007,急性腦損傷、植物狀態……」
我靠回椅背上,神色復雜地望著屏幕。
沈長澤對我而言很特殊。
算是我職業生涯負責的第一個病人。
他的家屬從未出現過,請的護工也懶怠至極。
這三年裡我每天都會去檢查他的情況,完全沒發現要醒的跡象。
誰承想今天突然就醒了。
甚至要求我不許聲張。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
608 病房。
我推門進來的時候,護工正在給沈長澤擦身體。
中年女人臉上隱約透著不耐,草草擦了幾下露在外面的皮膚,動作粗暴不已。
而後者仿佛一隻精致的玩偶,眼皮都沒動一下。
「我要給他做檢查,你先走吧。」
「好嘞衛醫生。」
護工走後,我目光轉向「植物人」
。
「就剩咱倆了,別裝了。」
沈長澤緩緩睜開眼,眸子裡一片清明。
「今天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他邊說著邊抬起胳膊放到鼻端,然後一臉嫌惡,「她用的什麼毛巾,一股餿味。」
我扯過一把椅子坐下。
目光盯著儀器裡的數據,心不在焉道:
「那你想怎麼著,洗個澡?」
「好主意。」
哎?
我立馬扭頭,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嗤笑道:「洗澡……你能下床嗎?」
沈長澤手肘撐著床,艱難地坐起身,渾身透著四個大字:身殘志堅。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知道,試試唄。」
我回頭繼續盯著儀器:「甭試了,肯定不成。我還沒見過有哪個植物人醒了不到兩天,就能下……下……」
沒說完的話噎在了喉嚨口。
我緩緩抬頭。
仰視著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4
沈長澤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站得穩穩當當的。
「衛醫生,現在見過了?」
我呆愣愣地點頭。
他哼笑一聲,轉身朝病房自帶的衛生間走去。
「幫我看門,別讓其他人進來。」
步伐雖慢,但很穩。
我盯著那道清瘦頎長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個沒經過復健的植物人能走得這麼順溜,也太逆天了吧?
還有他的導尿管怎麼……
這時,水聲響起。
我思緒戛然而止,腦子裡不受控制想象著浴室裡的畫面…
回過神來,我一副被狼攆了的表情,急忙拍了拍臉。
衛嵐你在想什麼啊?有違醫德!
突然,浴室傳來「撲通」一聲悶響。
我悚然一驚,快步走到浴室門口:「沈長澤,你怎麼了?」
他語氣透著痛苦:
「我……抽筋了。」
「你忍一下,我去找人。」
沈長澤急忙叫住我:「不行,不能找人!」
這人怎麼這麼拎不清?
一股無名火噌地躥了上來,我語氣冷得都要結冰碴兒了:「那你就這麼挺著吧。說不定能圓了你繼續做植物人的夢。
」
下一秒,裡面的男人說出一句令我始料未及的話。
「你進來,幫我。」
5
我深吸一口氣,故作鎮靜地推開浴室門。
待水霧散盡,我眼裡的邪光也逐漸消退。
他怎麼還蓋上浴巾了?
男人赤膊躺在地上,雖然疼到一腦門細汗,神情卻看不出一絲狼狽。
他淡淡開口:「衛醫生,怎麼不過來?」
我回過神來急忙走上前。
內心驚濤駭浪。
不是三年植物人嗎?
這一身精壯的腱子肉……哪來的啊!
「可能會有些疼,你忍忍。」
「嗯。」
我雙手搭上他修長勻稱的小腿,技巧性的揉捏著。
沈長澤喉嚨口溢出幾聲疼極悶哼,充斥在狹小的衛生間內。
我忍無可忍道:
「……你別出聲。」
沈長澤臉色蒼白,聞言勾唇一笑。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他突然坐起身,湊近我的臉。
故作驚奇的語氣問:「衛醫生,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暗暗磨了磨後槽牙,手上的力度不減反增。
心裡怒吼:你少哼哼兩聲比什麼都強!
賣力按了好半天,沈長澤的腿終於恢復了正常使用功能。
我剛要推門出去,身後的男人一把將我拉了回來。
「別出去,來人了。」
溫熱的氣息撲在我耳廓上,我半邊身子都麻了。
但我沒心思琢磨我倆此時離得有多近。
因為,外面傳來清晰的說話聲。
「這個病房的病人呢?」
「608……住的是個植物人,我去問一下。」
我現在不隻是半邊身子麻了,而是整個人都麻了。
是院長和主任的聲音!
回頭對上沈長澤漆黑的瞳孔,用口型問道:
「怎麼辦?」
沈長澤抿了抿唇,沒說話。
一種不祥的預感漫上我心頭。
下一秒。
他後退一步,直挺挺躺到了地上。
欠扁的眼神仿佛在說:「我怎麼知道?我隻是個植物人。」
然後,放松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