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垂著眼睛把小盒子遞給他:「嗯,你的東西。」
他卻忽然笑出聲,然後伸手輕輕點了一下我的額頭:
「真還啊,你是笨蛋嗎?」
我迷茫地抬眼看他。
幹嘛說我是笨蛋!
他像是被我逗樂了似的:「是我放進你包裡的,笨得可愛。」
我理解了好幾秒。
哦,我果然沒記錯。
我當時真的已經放進謝俞白的衣兜了!
隻是被他發現了,還塞回來了……
謝俞白雙手撐著後腦:「硬還我媽會生氣的。
「你要真不好意思,不如請我吃個飯?」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
這個提議好像還不錯。
我轉頭問他:「那你想吃什麼?」
他語氣意味深長地開口:「我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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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止住了,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橫豎打量了好多圈。
那眼神,帶著興味,帶著揶揄,像是想要調侃,但最終沒說出口。
他最後隻是聳聳肩:「吃麻辣燙。」
我很大方地拉著他就走。
麻辣燙?
呵,我宋某人今天就要請謝俞白吃全城最好吃的麻辣燙!
謝俞白卻叫住了我,神神秘秘地說:「地方我定。」
我想了想,還是以客人為主,遂點頭。
等他帶著我到了地方,我卻直接傻眼。
這麼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攤子……
對比他之前帶我吃的法餐,有點落差太大了。
我扯著他衣角:「真……真要在這裡吃嗎?」
不是我看不起小攤位,
我是覺得請客不太好意思,嗚嗚。
謝俞白卻面色如常,很熟絡地走進去,還招呼我:「當然是真的了,我就想吃這個。」
在攤前準備材料的老板看到我和謝俞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咧開嘴,笑得真誠:
「诶,是你們啊!都多久沒來過了!」
9
我的步子瞬間頓住。
有些疑惑地看向老板:「啊?您認識我們嗎?」
老板十分熱情地拍拍謝俞白的背:「當然啦,我記性可好著呢!
「雖然你們很久沒來了,但你們這麼郎才女貌的,我肯定記得呀!」
我更疑惑了。
我明明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謝俞白以同樣的熱情回應了老板:「張叔,我可老想念您家的味道了。」
老板摸摸下巴:「那就常來啊,我這兒,短時間內還不會倒閉,哈哈哈……」
我看著他倆像老熟人似的嘮嗑,心裡滿滿的都是問號。
老板一邊嘮一邊看我:「我還記得你女朋友,每次都要叮囑我,隻要微微辣,我都生怕給她放多了辣……
「還有你,每次都要被迫幫她吃剩下的菜,看你們拌嘴可有意思了……」
我一愣。
我確實不太能吃辣。
微微辣,確實是我的習慣。
可我不是謝俞白的女朋友,也沒來吃過他家的麻辣燙。
趁著老板煮麻辣燙,終於沒再跟謝俞白嘮嗑,我拉著他坐下:
「什麼意思?他怎麼會認識我的呀?」
謝俞白看我的眼神很深邃,是我一眼望不到底的黑。
好像有希冀,有無奈,更多的卻是無力。
他沉默了幾秒,笑著解釋道:「可能是認錯了吧,沒事。」
我後來又詢問了好幾次,他的態度都有些閃爍其詞。
我猜想可能是他跟以前的女朋友來過,不想多提,便沒再問。
隻是在埋頭幹飯的時候,總覺得麻辣燙的口味好熟悉,
連帶著周圍的一切,都有種陌生的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也是像這樣坐在這裡,
坐在這裡和某個人一起。
但我什麼都看不清。
隻看清謝俞白的眼角被他自己點的變態辣,辣出了淚花。
10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問:「謝俞白,我們是不是認識?」
他腳步一頓,然後伸手勾了勾我的鼻梁。
用調侃的語氣說:「這位美女,你搭訕的方式有點老套。」
……
可惡!
被他嫌棄了!
我隻能垂下頭,氣憤地踢路邊的石子。
謝俞白又過來勾我的肩膀,笑道:「開玩笑的啦,你才不老套。」
我帶著怨忿瞪了他一眼。
路過一家花店時,謝俞白突然停下。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拉著我進去,輕車熟路地走到玫瑰花的貨架旁,挑出來豔麗的一枝。
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後,像英國紳士一樣地伸手,笑意盈盈地遞給我:
「Rose unprincipled,heart first.」
玫瑰無原則,心動至上。
他明亮的眼神配著花店半開的燈光,一下子讓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我愣在原地。
時間好像忽然變得很慢。
慢到我沉浸在他深情得快要溺死人的目光裡,徹底定格。
直到花店阿姨緩緩從櫃臺上探出腦袋:
「小伙子,撩妹可以,記得付錢。」
瞬間打破了我剛剛的某種臆想。
謝俞白也沒表現出異樣,跳出剛剛的粉紅泡泡,轉身調侃:「阿姨,我還能賴賬嘛?」
阿姨戴上眼鏡打量了幾眼謝俞白,才慢慢露出恍然的神色:
「噢,是你啊?」
阿姨的目光很快落在我身上,又變了語氣:「你小子,沒堅持。」
沒堅持?
我幾乎是立即明白過來阿姨說的是什麼意思。
阿姨見過謝俞白之前的女朋友。
結果現在他身邊換人了。
謝俞白沒說什麼,隻是笑笑,掃碼結了賬。
然後把手上的玫瑰花給我,說:
「玫瑰配你。」
11
回校後,我找了個水瓶,把那枝玫瑰花插起來。
盯著它嬌豔欲滴的花瓣左思右想,仍覺得不妥。
請了一頓十幾塊的麻辣燙,是不是太便宜了?
我還是決定買個東西給謝俞白,作為還禮。
於是我短暫地告別外賣,奔赴食堂。
誰知道回歸食堂的第一天,就慘遭插隊。
一個比我高好大一截的男生,揣著手,若無其事地就插進了隊伍。
還就偏偏站我前面ṭù⁽。
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得我氣不打一處來。
我戳了戳他:
「同學,你怎麼插隊?」
他斜著腦袋,連正眼都沒給我:
「咋地,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插隊了啊?」
我氣血上湧,繼續硬剛:「兩隻眼睛。」
他卻被我的態度激怒了似的,猛地轉過身來:
「不是,你好端端的說什麼玩意兒呢?吃個飯那麼多話?」
身高的差距和氣勢的威亞,讓我僵硬了一下。
他抬起手指我:「都一個學校的,別在這多事。」
我怔愣的瞬間,旁邊忽然伸出來一隻手,打掉了他指著我的那隻手。
緊接著就是一個隱含怒意的聲音:
「誰在多事啊?」
我轉頭去看。
謝俞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插隊男。
插隊男顯然蒙了,說話都開始結巴:
「你、你……」
謝俞白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他很不耐煩地打斷插隊男:「少在這彰顯你的低素質。
「監控就在那,要我去調出來看你怎麼插隊的嗎?」
插隊男順著謝俞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縮了縮脖子。
謝俞白盯著他,語氣暴躁:「趕緊滾。」
插隊男小聲嘀咕著,憤憤到後面排隊去了。
眼見著謝俞白就要離開,我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角:「诶,那個……謝謝你。」
他摸了摸我的頭,褪去剛剛的戾氣,笑得清淺:
「應該的。」
身後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媽的,謝俞白真帥,我一個男的都要愛上他了。」
「插隊的不僅沒素質,還沒眼色,敢惹一個有男朋友的。」
「好羨慕宋淺啊,她怎麼那麼幸福,嗚嗚嗚……」
……
我默默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謝俞白人真好。
12
我給謝俞白買了一塊黑色的手表。
是我精挑細選了很久,覺得比較匹配他氣質的一款手表。
手表到貨的那天,謝俞白送我的玫瑰枯萎了。
我沒扔掉,繼續讓它在我桌上。
喜滋滋地包裝好手表,我開始給謝俞白發消息:
「在嗎?晚上有沒有空?我想給你個東西。」
這次他回復得格外慢,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慢。
他稍顯匆促:
「有。
「幾點?」
我想了想:「七點可以嗎?」
他毫不猶豫:「好。」
看了下時間,現在才一點。
怎麼覺得,六個小時好像有點漫長?
早知道就約在六點了,或者五點也行。
我破天荒地拿出了全套的化妝工具。
三小時後,看著鏡子裡完妝的自己,我覺得有點好笑。
我這是在幹什麼?
為了謝俞白打扮自己?
說出來好像都有點難為情。
我告訴自己,我隻是還禮,順便感謝他在食堂幫了我,僅此而已。
七點我去的時候才發現,謝俞白還是提前到了。
他站在樹下,隨著和我的距離由遠到近,眼神一點點地亮起來。
「這裡。」
我小跑著過去。
有些別扭地把手表遞給他:「網上看到,覺得這個挺適合你的。」
謝俞白愣了一下。
很快又笑了:「這是你送我的嗎?」
我避開他的眼神,點點頭。
謝俞白接過去,像拿一件寶貝似的捧在懷裡,笑得格外燦爛:
「謝謝淺淺。」
聽到他這樣叫我,我感覺自己臉頰的溫度逐漸上升。
好熱啊。
我正覺得又尬又熱的時候,謝俞白忽然開口:
「要不要去散會兒步?」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可以呀。」
我和他順著學校的人工湖一直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月光映照著湖面,幽靜,又有些動人。
我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正想講給謝俞白聽,就看見他被人捂住了眼睛。
身後傳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
「嘻嘻,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謝俞白扒拉開捂在他眼睛上的小手,轉身。
借著月色,我看見他眼中有光芒在湧動。
他身後是一個女孩子。
其實我覺得這沒什麼。
如果她沒有一張和我過分相似的臉。
13
後來的路,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回去的。
滿腦子都是一個名字,於恬。
她真的和我,好像好像。
在謝俞白的口中,他們是高中認識的,不過於恬畢業後就去國ṭû₂外讀書了。
還在國外談了男朋友。
按理說,還沒到回國的日子。
於恬說她想念家人,也想念謝俞白了,就回來了。
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順便給了我一個驚嚇。
想來也是。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對我好呢?
其實一切都早有預示。
麻辣燙店,老板認識的那對小情侶不是我和謝俞白,
是於恬和謝俞白。
隻是我和於恬長得太像了,他沒有認出來。
花店阿姨可能細心些,發現了我們不是同一個人,所以才說他沒有堅持。
可是謝俞白難道分不出來,我從來都隻是我自己嗎?
還是他想拿誰做誰的替身?
可笑我還在暗自感動,甚至心動。
想要對謝俞白再好,再好一點。
從沒想過他對我的種種,是因為莞莞類卿。
幸好於恬回來得早。
我和謝俞白現在隻是同學的關系而已。
早晨枯萎的玫瑰就早有預兆。
我看著水瓶裡那枝枯萎的玫瑰花,沒再猶豫,
把它扔掉了。
14
那天晚上以後,謝俞白開始更頻繁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他會給我發很多條微信,彈語音。
或者站在宿舍樓下,說要等我。
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解釋什麼。
由於他出現在女生寢室樓下的次數太多,已經有闲人在指指點點了。
「謝俞白是不是被宋淺甩了啊?」
「好像是,我那天還看到他和另一個女生一起走呢。」
「這才多久?我的天……」
「長得帥就是不一樣,無縫銜接。」
「不過他天天在這幹啥呢?跟個門神似的。」
「誰知道呢,可能想回頭吧……」
有的話並不算好聽,但沒落在自己身上,我聽著也並不刺耳。
但謝俞白卻從來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隻是靜默地站在那棵樹下,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或者低頭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