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眶忽地溫熱。
有些想逃離這裡。
“意安,別急,馬上就好了。”
季涼川柔聲安撫著我,在我疑惑之時。
新郎的那句我願意,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蘇以沫著急的催促,蘇時砚卻隻是目光沉沉的看著他。
“時砚,快說你願意啊,大家都看著呢?”
蘇時砚莫測一笑,在蘇以沫的催促中,一字一頓道:“我不願意。”
【第7章】
滿場哗然。
我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臺上。
下一秒,大門被猛地推開,幾個警察湧了進來。
季涼川卻突然笑道:“看來某人還沒有良心泯滅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意安,好戲開始了。”
我看著季涼川按下按鈕。
原本放著婚紗照的大屏幕,此刻出現了一段監控影像。
一段,是我出車禍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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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是蘇以沫逃離蘇家老宅的視頻。
我終於明白,季涼川說的大禮是什麼了。
他要在今天,揭穿蘇以沫的真面目。
原本充滿祝福的婚禮,此刻亂作一團,竊竊私語。
蘇以沫滿臉慌亂,尋求蘇時砚的保護。
蘇時砚卻隻是冷冷的推開她,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垃圾。
“蘇以沫,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能瞞天過海。”
“你害死了我母親,又害死了意安。”
“你該死。”
蘇以沫崩潰大喊,蘇時砚隻是冷眼看她被警察帶走。
罪行被揭露,這場婚禮,也變成了一場笑話。
季涼川像個看客,看完了這場鬧劇,就要起身離去。
出了大門,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季涼川,把沈意安的骨灰還給我。”
我和季涼川同時停下了腳步。
蘇時砚幾步衝到季涼川面前,眼神冰冷。
“我查了火化場的監控,是你拿走了沈意安的骨灰,季涼川,把沈意安還給我。”
季涼川冷笑道:“蘇時砚,當初是你踐踏她的骨灰,你有什麼資格說‘還’這個字。”
“季涼川!”
“蘇時砚,沈意安的骨灰,是我一點一點收回來的,原本幹幹淨淨的她,就因為你,沾滿了灰塵,你沒有資格要走她,我也絕不會把她交給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車廂一片寂靜,我看向季涼川時,和他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他笑了笑:“你不會在怪我私藏你的骨灰吧?”
我搖了搖頭,怎麼會?我感激他還來不及呢。
他又道:“想好葬哪裡了嗎?是老家,還是墓地?”
他臉上像是蒙了一層灰,我看得莫名難受。
我的老家,也是季涼川的老家。
可我不想回去。
思索半響,我指了指礦泉水瓶。
季涼川擰了擰眉,聲音悲涼。
“你想我把你的骨灰灑向大海?”
我點了點頭。
季涼川笑了,眼尾泛紅。
他點點頭,“好,就葬在大海,讓蘇時砚這輩子都找不到地祭奠。”
我和他相視而笑。
蘇以沫判刑這天,季涼川帶我去法院旁觀了。
他說得讓我看看壞人應有的下場,也好讓我安心。
幾天未見,從前光鮮亮麗的蘇家小姐。
此刻蓬頭垢面,意志消沉。
她像是經歷了一番折磨,被問話時,整個人戰戰兢兢的,仿佛回答慢了,下一秒就會有鐵棍打下來似的。
我觀完了全過程。
從認罪,到判死刑,出奇的順利。
隻是下庭時,蘇以沫突然看著一個方向大叫起來。
她不顧一切的想要奔向那個地方。
嘴裡不斷喊著“時砚,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隻是太愛你了。”
“時砚,時砚,救救我,救救我!”
我看向角落,才發現蘇時砚也來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向蘇以沫,一字一句道:“你眼睜睜看著我母親病發時,怎麼不救救她?”
“你僱人殺沈意安時,怎麼不想想她也不想死?”
“蘇以沫,殺人償命,你怎麼有臉期待活著呢?”
蘇以沫激動的神情落了下來,她悲憫道:“所以,那場婚禮,都是假的嗎?你把我捧上了天,又把我狠狠摔下來,隻是為了報仇?”
蘇時砚殘忍的笑了。
蘇以沫眼裡的期待徹底落了下去,她發瘋似的大笑道:“哈哈哈,蘇時砚,就算你報了仇又怎麼樣?沈意安回不來了,她死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她死之前,還期待著能把真相告訴你,隻是可惜啊,一場車禍就帶走了她。”
“而那時你在做什麼呢?蘇時砚,你在跟別的女人上床啊,哈哈哈。”
我突然一陣反胃,止不住的幹嘔。
卻又什麼都吐不出。
季涼川想拍拍我的背安撫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手穿過我的身體。
他低聲道:“意安,他不值得。”
是啊,他不值得。
偏偏我一頭扎了進去,入得深不見底。
看到了蘇以沫的結局,我忽然渾身都輕了。
出了法院後,季涼川突然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眼裡含著痛苦和釋然。
他眼眶紅了,聲音染上了哭腔。
“意安,我帶你去看大海。”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那裡已經透明了。
我悲戚一笑,點了點頭。
【第8章】
車速很快,車窗外的倒影隻是匆匆略過。
季涼川緊咬著牙,銳利的下顎緊繃著。
他太緊張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面。
我想告訴他不用開這麼快,我不急。
下一秒,季涼川像是能聽見我的心聲似的,慢下了車速。
他笑道:“就快到了,意安,你怕嗎?”
他眼裡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搖了搖頭:不怕。
季涼川扯了扯唇,欣慰道:“不怕就好,意安,下輩子,別再這麼糟蹋自己了。”
我愣了愣,張了張嘴,無聲說道:“好。”
車子在海邊停下。
季涼川遲遲不肯下車。
他握著方向盤,手在發抖。
我們都知道,下了車,就是真正的訣別。
我覆上他的手背,我知道他感覺不到,但我還是想這麼做。
季涼川笑了笑,“下車吧。”
他扯下了脖子上的項鏈。
鏈條掛著一個玻璃瓶,那裡面,裝的是我的骨灰。
我和季涼川一前一後走在沙灘上。
他雙手插兜,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
我看著透明的部分越來越多,在一塊礁石旁停了下來。
“就這裡了?”
我點點頭。
“好,就這裡。”
季涼川拉開了玻璃瓶,把少得可憐的骨灰倒在手裡。
然後使勁揚手灑向了大海。
他高喊道:“去吧沈意安,你自由了。”
一陣微風吹過,把我的骨灰帶向了大海深處。
我和季涼川相視而笑。
終於,我自由了。
“季涼川!”
一聲暴怒響起。
蘇時砚紅著眼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來。
“季涼川,把沈意安的骨灰還給我,我求你把她還給我。”
在法庭上,我隻匆匆看了一眼蘇時砚。
現在近了,我才發現他有多憔悴。
眼底下的青紫像是熬了幾個大夜,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臉色蒼白的像是才從醫院出來。
他哽咽道:“季涼川,你是不是把沈意安的骨灰灑進大海了?你是不是把她丟了?”
季涼川陰翳著一拳打向了蘇時砚,陰沉道:“弄丟她的是你,是你蘇時砚。”
“你不是要娶蘇以沫嗎?”
“你不是恨沈意安嗎?現在又裝什麼深情?”
蘇時砚咳出一口血,搖頭說道:“我不是要娶蘇以沫,我隻是想氣氣意安。”
“氣她?呵,蘇大總裁氣人的方式還真是別出心裁,竟不惜以身入局,用婚禮來氣自己的妻子。”
“蘇時砚,你真他媽惡心。”
蘇時砚無力反駁,又或者說,他根本就反駁不了,因為,季涼川說的是事實。
哪怕那場婚禮最後隻是一場對蘇以沫的報復,可他起初,還是動了這樣的心思。
如果我沒死,我想,我一定會因為那場婚禮肝腸寸斷。
蘇時砚無力的躺在沙灘上,嘴裡喃喃著我的名字。
我看著越來越透明的身體,心中釋然。
季涼川又打了蘇時砚兩拳。
突然,他扭頭看向了我。
這一眼,帶著離別和釋然。
我笑了,季涼川也笑了。
他笑出了聲。
吸引了蘇時砚的注意。
蘇時砚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我,可他什麼都看不見。
突然,他猛地推開了季涼川,迫切的質問道:“你是不是看見意安了?”
“她在哪兒?”
“季涼川你他媽告訴我,沈意安在哪兒?”
他四處尋我,卻什麼也看不見。
季涼川頹然笑道:“是啊,我看見她了。”
“從你跑到我家找她那天開始,我就能看見她,她一直都跟在你身邊,你沒有發現嗎?”
蘇時砚殘忍笑道:“抱歉,手滑了。”
「季我」 他呆滯的看著季涼川。
季涼川又殘忍說道:“你和蘇以沫的婚禮,她也去了。”
“你揚她骨灰時,她也看見了。”
“蘇時砚,你做的一切,沈意安都一個不落的看見了。”
蘇時砚像是受到了什麼重大打擊,萬念俱灰。
“她在哪兒?”
季涼川嗤笑一聲,抬了抬手指向了我。
“就在那兒,不過,她馬上就要消失了,蘇時砚,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對了,沈意安給你留下了一句話。”
“她說她恨你,她後悔認識你了。”
季涼川眼含歉意的看著我,這些話我並未說過,但我不怪他。
我知道,他隻是想給我出一口惡氣。
我笑了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季涼川。
那一眼,是對故人的祝福。
季涼川,希望你後半生,能平安順遂。
至此,不見。
我消失的最後一眼,看見了蘇時砚大喊著我的名字,跌跌撞撞的奔向了深海。
季涼川就坐在沙灘上,沒有阻止,也沒有挽救。
我和蘇時砚的恩恩怨怨,隨著他沉入海底,而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