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快扶芸夫人回屋裡歇著,想必剛喪夫,心疼難忍。」
我的話戳到林瞻遠的痛處。
他臉色微變,但又不好發作,隻能裝作不解問:「夫人為何這樣戳人家痛處?」
我抬眼瞧著這令人作嘔的男人,喝了口茶,反問道:「將軍多心了,姝兒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我瞧著將軍魂都飄到芸夫人那兒去了,可是想收了她?好好安頓?」
林瞻遠眉頭緊鎖。
我冷哼一聲,他還真在考慮我這個提議啊。
過了片刻,林瞻遠還是決定維護自己道貌岸然的形象。
「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當初娶你時,我許你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為夫可沒忘。」
呵,林瞻遠說這話,也不怕天打雷劈。
他沒忘,我早忘了。
我不願再跟這男人虛與委蛇。
「將軍記得就行,姝兒有些乏了,許是肚子裡的孩子太過鬧騰,便先歇著了。」
7
芸兒進府後,倒是安分了兩天。
這幾日那兩個孩子也都跟芸兒一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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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樂得清靜,正琢磨著如何把肚裡的這個孩子拿掉。
正巧看見蘇廷舟跟蘇寧兒在院子裡玩蹴鞠。
芸兒在一邊的亭子裡繡著手帕。
我讓小翠去幫我拿件披風,省得待會的「意外」波及她。
進別院時,我摸著肚裡的孩子。
心道:不要怪娘親,你父親該死,如果留著他這樣拋妻棄子的惡毒血脈,你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沒出世過。
芸兒跟林瞻遠的計劃便是把我失去孩子的責任推到兩個不懂事的小孩身上,我送上門來,她不會拒絕。
芸兒悄悄地給蘇廷舟使眼色。
蘇廷舟橫衝直撞地踢著蹴鞠,最後將我撲倒在地。
我臉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芸兒放下手中的刺繡,過來扶我,急忙道:「快去叫郎中。」
她嘴裡還虛情假意地說著:「夫人,別擔心,孩子一定會保住的。」
我翻著白眼裝暈過去。
等到醒來時,一群人圍在我床邊。
小翠哭得泣不成聲,我沒告訴她,孩子也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
謝書娆是知道的,但到底還是心疼我。
唯獨我的丈夫林瞻遠,他心底樂開了花,但還是啞著嗓子緩緩說道:「姝兒,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閉上湿潤的眼睛,絕望地笑道:「孩子沒了,將軍,那是我們第一個孩子……」
謝書娆看不下去,當即就要為我做主。
「給我把那個畜生拖進來,本公主早該打死他,不然也不會讓他闖下這彌天大禍。」
林瞻遠幾乎反射性地跪在地上:「公主息怒,小孩子無心之過罷了。」
謝書娆踹了跪著的林瞻遠一腳,咬著牙道:「那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姝兒肚子裡的才是你的親生骨肉。
「今天便是皇上來了都不好使,本公主就要打死他,替姝兒報仇。」
謝書娆帶著的隨從把蘇廷舟拎出來趴在木凳上,板子落在他的身上。
隨著蘇廷舟一聲聲慘叫,芸兒在謝書娆身邊低低跪下,小聲哭泣:「公主,不能打啊,孩子還小,上次就挨了頓板子。」
我睜開眼,眼神凌厲:「芸夫人,這倆孩子與你非親非故,你跪在地上幹什麼?」
「姝兒,芸兒心疼兩個孩子罷了,你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林瞻遠見不得自己心尖上的人受如此屈辱,忍不住向我質問。
我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不可思議道:「將軍叫她芸兒?」
我的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鴉雀無聲,紛紛看向林瞻遠。
林瞻遠被幾雙眼睛盯著,如芒刺背。
芸兒不是個省油的燈,現有大好機會入將軍府。
她便開始往地上磕頭:「夫人,您快勸勸公主,那個孩子不能打啊。」
我問:「為何?」
芸兒身子哭得一顫一顫的,豆大的眼淚說掉就掉:「那兩個孩子,都是將軍的親生骨肉啊。」
我行動不便,謝書娆揪著芸兒的頭發,給了她一個耳光:「你竟敢胡言亂語,汙蔑林將軍,來人,給我關進地牢,明日便砍了她的頭。」
林瞻遠知曉,以謝書娆的性子,肯定說到做到。
如若他現在不認,明天見到的可是一大兩小的屍體。
林瞻遠即刻跪下:「臣有罪,那倆孩子確實臣的親生骨肉。」
我聞言,如遭雷劈,一臉不可置信:「將軍跟外面女人生的孩子,殺死了我的孩子?」
「姝兒,你聽我跟你解釋……」林瞻遠又試圖挽回我。
但他知道,這不可能。
當初嫁給他時,我便說過。
如若他有了其他女人,我定不會跟他糾纏不清。
「公主,算了,別打了,傳出去該說我肚量小,連個孩子都容不下。」我氣若遊絲,苦笑道。
「將軍,待我身子好些,我們便和離吧。」
「姝兒……」林瞻遠欲言又止,堪堪叫了我的名字一聲。
「將軍,你既心有所屬,我又怎能讓你為難?
「出去吧,我累了。」
屋裡的人都散開,謝書娆留了下來。
她紅著眼眶,心疼道:「姝兒,你又何苦如此,這個孩子留下來,也未嘗不可。」
我嘆了口氣,雙眸幽幽地望著她,認真道:「如若我有林瞻遠這樣的爹,我寧願去死。
「不說他了,蕭衡,那個芸兒查得如何?」
蕭衡是蕭侯府的第一暗衛,我還沒出生時,父親便開始培養他,負責保護我的安全。
他手底下的暗衛散布在謝國各個角落。
一個芸兒,逃不出蕭家的情報網。
「小姐,蘇芸兒籍貫在蘇州,早些年家底還不錯,後來蘇芸兒的爹走私鹽被查,整個蘇家的財產全部充公,蘇家男丁被處以死刑,女子全部流放至煙花柳巷。」蕭衡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緩慢地說。
謝書娆秀眉輕皺:「這麼說,這個蘇芸兒身家並不清白,林瞻遠他是瞎了嗎?」
我眉眼流露出一絲傷感,想我堂堂蕭侯府嫡出千金,居然跟娼妓共侍一夫。
胃裡突然翻江倒海,我翻身趴在床邊嘔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蕭衡有些急了:「小姐,我這就去請郎中。」
我連忙叫住他:「站住,我沒事。
「你繼續說,那兩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林瞻遠的?」
蕭衡停住腳步,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低頭:「屬下敢肯定,蘇廷舟肯定不是林瞻遠的孩子,至於蘇寧兒,她的身世有些崎嶇復雜,待屬下再仔細調查一番。」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心裡開始盤算著如何讓林瞻遠得到他該有的報應。
8
我休養的這半個多月,屋子被蕭侯府的侍衛圍得水泄不通。
林瞻遠好幾次想進來,都被侍衛擋了回去。
林瞻遠武功不差,但比起蕭衡,他還是略微遜色了些。
蕭衡斷不可能再讓這個偽君子靠近我一分。
見進不來,他便每日在屋外痛心疾首,萬般悔恨道:
「姝兒,我知錯了,我們自小的情義,你當真說不要就不要嗎?
「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我無非就是納她進門,做個妾室罷了。」
……
他從最開始的回憶往昔,到後面惱羞成怒地指責我:
「我固然有錯,難道你就一點錯沒有嗎?
「成親五年,你無所出,三不孝,無後為大。
「芸兒為我綿延子嗣,乃是功臣。
「你嫉妒成性,不配做我林瞻遠的正妻。
「和離就和離,芸兒溫婉賢淑,與我最為般配。」
……
我對他的話漠不關心,一心養好自己的身子,等著瞧後面的大戲。
林瞻遠自覺沒趣,便不來了。
但那個溫婉賢淑的蘇芸兒來了。
小翠說,蘇芸兒帶著那兩個孩子,天天在我屋外做遊戲,擺女主人的派頭。
我裝聾作啞,在屋內看蕭衡給的話本子。
謝書娆有一日來看我,嘖嘖稱奇:「喲,你這還有心思看話本子啊?」
我把手中的書丟在一邊,隨口說道:「蕭衡給的,怕我悶壞了。」
謝書娆忍不住問:「那個小暗衛?」
「對啊。」
「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頓了頓,猶豫不決道:「不會吧……」
謝書娆一臉恨鐵不成鋼:「罷了,你這感情遲鈍得要死,什麼時候教訓那對狗男女?
「你倒是無所謂,我剛剛聽幾句便心梗了。」
我眉梢輕挑,道:「明日。」
9
我足不出戶這半月。
林瞻遠跟蘇芸兒好不快活。
府裡的婢女說,那兩人夜夜笙歌。
深更半夜都能聽見蘇芸兒輕佻嫵媚地喊著「將軍」二字。
我心中作嘔,平靜地跟小婢女說:「你去跟將軍說,我在官府等他,讓他籤和離書。
「順便通知芸夫人。」
芸夫人可是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如若她在,一哭二鬧三上吊,林瞻遠即便有清醒的時刻,拒絕與我和離,也會被芸夫人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給絆住。
公堂之上。
謝書娆早已託人備好和離書。
我當初嫁給林瞻遠的嫁妝可有不少。
如今和離,這些嫁妝我是肯定要帶走的。
可林瞻遠見我拿出嫁妝單子時,面露一絲緊張,轉瞬消逝不見。
「姝兒,你我青梅竹馬,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一臉惋惜,好像辜負這段情誼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蘇芸兒生怕我們這婚離不了,她做不成將軍夫人。
她哭哭啼啼地說道:「將軍,芸兒真的等了你很久……」
蘇芸兒巴不得黏在林瞻遠身上,宣示主權,可我連一個眼色都沒分給她。
「林將軍說笑了,你與芸夫人兩情相悅,我怎好做這種棒打鴛鴦之事?
「不過,我倒是瞧著芸夫人頭上的流蘇簪子有些眼熟。」
林瞻遠面色一僵:「姝兒許是瞧錯了。」
小翠在我耳邊提醒:「小姐,這是太後在您及笄那年,賞的赤金鳳尾瑪瑙流蘇簪。」
小翠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公堂上的人,和在外圍觀的老百姓聽見。
老百姓嘰嘰喳喳說著不堪入耳的話:
「想當年,林將軍娶到蕭侯千金可是京城流傳的佳話,如今為了一個女人,居然鬧到了和離的地步。」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有沒有人講講,我怎麼看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