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空著,周清梧無疑是去給她做早餐了。
許織夏打開四肢,使勁伸展了個懶腰,心情和外面的天氣一樣明媚。
洗漱過後,她回自己房間換衣裳。
許織夏步履輕快地下樓,過走廊,握上房門的把手,須臾間意識到,昨晚光顧著跟周清梧走,似乎把某人晾原地了。
她望了眼隔壁,再三思忖,還是走過去。
正要叩門,門開了,男人兩根手指靈活地擰著襯衫紐扣,剛扣到腹肌上方。
大片結實流暢的胸腹肌理直闖入視野,許織夏不爭氣地垂下臉,小聲訕訕:“哥哥早……”
下一秒許織夏被他捉住胳膊,一把拽進了屋裡,門砰得關回去。
等反應過來,她後背已抵住了門板。
紀淮周紐扣也不扣了,就讓上衣這麼散著,一隻手掌壓到她頭頂的門上,人散著筋骨俯下來。
“總算想起我了?”
他的語氣聽著,像是被她拋棄了。
許織夏是有那麼點兒心虛,但還記著他一筆,抹不開面:“我們又沒約好做什麼。”
紀淮周不兜圈子:“不是說了去你屋?”
“為什麼要去我屋,哥哥不是……”許織夏收著下巴,向上瞟他一眼,語焉不詳:“沒想嗎?”
紀淮周品了品她神情,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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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拉不下臉,還在怨他昨晚口是心非呢。
他無聲笑了笑,那張骨相周正的臉,壓到她白而潤的小鵝蛋臉前面。
唇輕輕一碰她的唇,嗓音啞下去。
“想了,哥哥想得要死。”
許織夏一不留神被他應得措手不及,一臉茫然地愣住了。
紀淮周直勾勾盯著她:“這不是沒套麼。”
他氣息熱著她鼻尖,話直白得不能再直白,許織夏心急促跳躍幾下,沒骨氣地漲紅了臉。
“總不能直接……”
許織夏驚顫,忙不疊抬手捂住他嘴唇,不準他說下去。
第76章 剎那芳華
紀淮周不躲,由她捂著。
他近著她臉,細細看她的面容。
她長發勾在耳後面,掉落鬢邊的短碎發括號彎彎,眉眼間蓄著一汪清泉,臉廓柔和,沒有稜角。
這是他理想中養成的樣子。
當外界有敵意,人不得已才要有稜有角,他倒是希望他的女孩子,永遠被愛,永遠無需有稜角。
有稜角就有缺口,沒有稜角,也能是另一個最難被馴服的極端。
他眼神逐漸深刻,那雙內勾外翹的眼睛,把人長久瞧住,目光像是勾著根絲。
許織夏按捺不住問:“……盯著我做什麼?”
還被捂著唇,他沒聲,眸中帶有笑。
許織夏遲疑地放落了手,男人下半張臉重新露出來。
“我們小尾巴真是……”
他慢悠悠剛起個頭,許織夏就敏感預警:“不準說無賴話。”
紀淮周笑意更深:“百看不厭。”
許織夏壓了壓嘴角,沒壓住,微微翹起。
他有句話是對的,和哥哥談戀愛,知根知底,免了信任那一道關,否則就他這撩撥人的本事,哪個女孩子不得內耗。
他道道線條分明的身軀,明晃晃在眼前,兩人挨著,許織夏不看他的臉,就隻能盯著他身體看。
她又不是尼姑,這樣還能無動於衷。
許織夏輕咳,伸手一顆一顆給他扣上去。
紀淮周一笑,不再鬧得她臉紅,任她扣著,隻問:“今晚總不跟你媽媽睡了?”
“不好說。”許織夏手指頭捻著紐扣,話落聽見頭頂一聲嘆息,她彎起了唇。
“什麼時候輪到我?”
“你不能自己睡嗎……”
“不能。”紀淮周摟過她腰,指腹在她腰窩撫著:“就算做不了,哥哥也得抱著你,跟你躺同一張床上。”
這人沒兩分鍾又無賴起來了。
許織夏不說話,故意給他扣到頂。
他笑,一下察覺出她的壞心思,騰出隻手往喉嚨下解了兩顆:“你想悶死我。”
“喬翊哥都是扣到脖子的。”許織夏成心跟他唱反調:“怎麼就你受不了。”
他拽著領口扯松開:“有受得了的時候。”
許織夏好奇:“什麼時候?”
“婚禮。”
“……”
他每句話都是陷阱,許織夏不接了,人被他臂彎摟著走不開,於是推搡他胸膛:“我要回房間換衣服了。”
指尖落進了他的手心。
“再待會兒,”紀淮周握著她手指,揉了又捏:“出去了哥哥連你的手都摸不到。”
隻言片語,許織夏心就軟了。
她低眉垂眼地想,是不是男人都喜歡頻繁親熱。
“哥哥,”正要說點別的,許織夏便記起這事:“今晚我們要去見徽州沈家的老太公,他對棠裡鎮的非遺項目感興趣。”
“是麼?”
許織夏審視他表情:“你們請的?”
紀淮周笑而不語。
他還在裝,許織夏直接戳穿:“我一猜就是你們。”
紀淮周也沒想瞞著:“想法是你們的,隻是計劃書有待推敲,喬翊二改過,小姨父找阿公搭了個橋,推薦到沈家去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許織夏莞爾,被愛就是怎麼倒都有靠山。
“你呢?”她問。
“我?”紀淮周捉她指尖到唇邊,親了親:“我當然是忙著跟你如膠似漆。”
許織夏端量他眉眼。
她才不信,他什麼都沒做。
徽州沈家是富商,生意在各行業開枝散葉,非遺事業相比之下雖冷門,但非遺的傳承保護與發展,卻被沈家視為重中之重。
沈家名下的相關非遺公司,是文化遺產事業中的翹楚,在江南地區一枝獨秀。
當晚赴約前,蔣驚春和許織夏聊了通引見電話,說這位老太公是個老頑童,但骨子裡講究浪漫,是個有情懷的人,他重視非遺事業,是亡妻的志向,他妻子生前是盤扣技藝傳承人。
包廂風雅,原木色屏風推拉門,有插花和掛畫,青釉香爐裡焚著沉水香,盡顯宋風淡雅的東方禪意美。
許織夏見到了那位沈老太公。
和蔣驚春口中一樣,高壽,但身體健朗,是個情感重於利益,會收藏雕花的石頭的人。
那晚包廂六個人,沈老太公是長孫陪著來的。
“小姑娘,講講你們鎮子的情況吧,我這一把老骨頭,就不親眼去瞧了。”沈老太公慈祥,但眉目間難免有著閱歷的壓迫。
或許是周清梧明廷和哥哥都陪同著,許織夏沒有太過怯場,思路清晰地介紹棠裡鎮,說棠裡鎮到處是百年歷史的作坊,有很多有真本領的技藝人,隻是都迫於生存的無奈。
沈老太公回應:“因為茍且的人生,就忘了詩和遠方,可能是真的熱愛,但缺了一份執著。”
許織夏被他質疑得愣住。
她認為這個觀點有失偏頗,哥哥說過的,不能怪李伯伯他們,因為他們也要生活。
沈老太公又說:“小姑娘有眼光,下個風口一定是非遺行業,但我們沈家敢在文化遺產方面斥巨資弘揚,就不在乎它吃不吃香。”
這話聽上去,沈家是心境高雅,而他們是俗氣地為了大富大貴。
許織夏皺皺眉,感覺到被誤解。
“沈太公,傳承靠的是人,人得先活下去,才能談熱愛。”許織夏端坐著,謙遜有禮,但不卑不亢:“他們沒有轉行,還能堅持,就是有情懷支撐著,就算支撐不住了,也應該被尊重。”
“難道從事非遺事業,就活該窮困潦倒嗎?”
許織夏雙眸清澈,又堅定不動搖:“從業者得要賺錢,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專業運作,帶動非遺經濟,讓他們過得更好,變現和匠心並不衝突。”
沈老太公笑笑,飽經風霜的臉上情緒捉摸不透。
盡管周清梧和明廷作為東道主,很快聊到其他話題,氣氛始終是融洽的,但那晚的飯局似乎不太愉快。
至少許織夏心裡不是很愉快。
沈家和千尋像兩個極端,一個不顧一切為了利益,一個不顧一切為了情懷。
當晚結束後,沈家的司機過來接人,沈老太公不要送,和他們在餐廳門口告別。
但紀淮周上前去,替他拉開了後座門。
落座前,沈老太公回頭,今晚第一次和他搭話:“小友,幾時到徽州,再陪我聽戲?”
紀淮周胳膊肘懶洋洋倚到車門上:“還聽戲呢,您把人給我惹急了,我還不知道得哄到什麼時候。”
沈老太公笑:“我總得裝一裝,你不是不想你家姑娘曉得,你為了她,把百樂門那套旗袍送我了?”
百樂門玻璃展櫃裡那套酒紅色旗袍,是周故棠再無機會上身的敬酒服。
旗袍於紀淮周而言,珍貴在念想。
於沈老太公而言,珍貴在旗袍上失傳的盤扣,用的是他亡妻生前一直鑽研的古老手藝。
“真舍得?”沈老太公再次向他確認。
紀淮周半斂著眼,自語般:“念想就是要斷的。”
沈老太公瞧了他幾眼,不再問,隻在旁人聽不見之處說:“你妹妹確實不錯。”
聞言,紀淮周看過去,抬抬眉骨。
“你這禮啊,白送了。”沈老太公顯然很欣賞許織夏,假如沒有他,沈家可能也會考慮接手棠裡鎮的項目,隻不過要多些顧慮。
紀淮周不在意地笑了。
沈老太公似真似假地開起了玩笑:“不如你也替我養養曾孫女?”
紀淮周扯唇哂笑:“有個要養一輩子的了。”
他揮了下手,轉身回去。
許織夏對此不知情,她隻知道,沒過幾日,沈家名下的非遺公司就聯系到了鎮長,洽談合作事宜。
許織夏這才後知後覺到,那晚飯局,沈老太公可能是在考驗她。
還真是個老頑童。
不過沈家有兩個要求,第一是要求終止棠裡鎮和千尋公司的合作開發協議,能談攏,由沈氏集團賠付違約金,談不攏,就走官司。
第二是要求棠裡鎮停業整頓,重新規劃定位。
許輕苑沒再出現,千尋方是由盛則玉出面,這件事情進展得意外順利,順利到鎮子裡的長輩們都匪夷所思。
許織夏答應了楊老師替補商演,不在浙校的時間,都會到茶館二樓練舞。
再見到許輕苑,是某天晚上許織夏練完舞,走到鎮門口的時候。